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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这天墨知染睡醒的时候憋出一身的汗,过得格外不踏实,一直在睡着但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要把他的好梦统统抽走。
不,不仅仅是要偷走他的好梦。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即使睡着了也是要死死攥住、好好保卫住的。朦胧中,好像那东西就要被抢走,彻底从他身边消失了。下狠手去抓时又发现,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莘池暮...
不过是个名字——连脸都看不到。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又累又气,在心里把那个名字又咒骂了千八百遍。
早早起了床,准备到学校再好好睡一觉。开学小半个月,每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墨知染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见楼下的早点摊黄灿灿的油条刚出锅。一锅沸油滚着沫子,虽然是不健康了些,但就是勾人味蕾。墨知染可怜巴巴吞了吞口水,想想还是算了——陈栋说了要带早点来。
因为来得早,大多秉持着能多睡一分钟绝不早醒一秒原则的同学们,还在和被窝苦苦虐恋着,所以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平日里吵吵闹闹的走廊出奇安静。墨知染很满意这份独处的感觉,想着以后干脆就早点来学校再补觉也怪舒服的。
一楼走廊有四个班,每个班门口都配着一套桌椅,据说是因为学校的升学压力很大,老师们的教学任务也重,经常出现一个老师早早来了等着上课,上一节课的老师还拖着堂不愿意下课的情况。学校就准备了这些给老师临时休息,备备课、批批作业之类的,分秒必争。
虽说同学们都觉得高二上学期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但这些细节上潜移默化的渗透,还是让大部分的人产生了紧迫感。可惜很显然,墨知染不是这大部分人中的一员,依然过着他优哉游哉的“校园”生活。
摆放桌椅的位置与教室隔着走廊,往外突出的一块,平时还用来放放扫帚、拖把这些东西。由于视线受阻,墨知染提着书包抡着,快走到跟前时才发现椅子上坐着个人。墨知染以为是老师,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书包停不下来撞在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吸引座位上的人抬起头,看过来。
虽然墨知染是吊儿郎当的,但对老师还是有着本能的尊重与敬而远之,也没有仔细看,下意识想要低头问好,然后快快闪人。
话都到了嘴边才发现对方穿着校服,应该也是学生。再想想自己这点头哈腰的谄媚做派......丢人!还是要快闪。
抱着书包生硬转身就拐进了教室,活像是一头落了枕的驴,开学后头一次走了前门。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总是面子大过天,却最擅长弄巧成拙显得做作。
墨知染进了屋就觉得脸颊抽搐,这一套鬼祟猥琐的动作,实在是不帅!太丑了!就不能直接打个招呼,说“哥们儿,这大清早坐这装老师吓唬谁呢?”多潇洒。再想想自己的行为,啧啧啧。不能想,想就又要抽搐。
或许人家也没注意?
不可能!还对视了两秒呢.....面无表情的。不对!那眼神,跟他看陈栋的眼神是一样的!墨知染在教室前门到后门短短的距离上进行着无限的脑补。
被个帅小伙儿鄙视了!
电光火石间,墨知染突然觉得不太行!有种不能放他走的冲动,是因为那是个帅小伙儿?这么流氓的吗!
虽然鄙视着自己的流氓思想,动作倒是不犹豫,把书包甩到桌子上,又从后门跑出了教室。
那个人正朝着拐角处的楼梯口走。
“哥......”哥们儿?“同学!”追出来说什么?傻逼了不是!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的?色令智昏!
对方脚底迟疑地又走了两步才停下来,拐角那儿有扇大大的窗户贯穿上下两层的楼梯,早晨还不算热烈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到地板上映出长长的轮廓。
背影。墨知染的脑子里那一瞬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背影——教室里坐在斜后方看到的、体育课上被甩在后面向前面望的时候看到的......还有那天把他领到那间有着明亮窗户的屋子时紧跟在后面看到的......
那天的天气像今天这么好,那个人就泡在光里,转过身来望着他——就像现在这样。墨知染稍微抬头就看到他的嘴唇,那天是滋润的深粉色,今天却干裂出血印。墨知染皱了皱眉头,愣在那儿。体育课那天还没有这么严重。
“你好?”
墨知染被语气中的疑惑问懵了,更加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视线上移了些,看到他的眼睛里面满是血丝。
这么累,到底是做了什么?
正想着,就见对方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伸出手,“你好,我叫莘池暮。我是高二十二班的莘池暮。”
墨知染没有犹豫,回握住莘池暮的手,“你好,我叫墨知染。我是高二四班的墨知染。”
他果然都知道了。也好,就当重新认识,彼此也不尴尬。墨知染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在意莘池暮眼神里转瞬的失落。
莘池暮要松开手时,却又被墨知染更用力地握了回来。凭什么呢?我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就算被拒绝了也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尴尬的?
老子好不容易想起来喜欢过你这件事,凭什么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算这件事情要过去,也应该是我墨知染不喜欢你莘池暮了,而不是老子假装没喜欢过你,看着你和别人好上了还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是握在一起的手力气用的大了,墨知染感觉到手掌微微发烫,有什么东西扎着手心一样,竟然就真的感觉到一阵疼。真他妈的没出息!
墨知染在心里骂着自己,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勾了勾嘴角,贴到莘池暮身前,“好久不见啊,莘池暮。多喝热水,少熬夜。”
他妈的疼!墨知染本来想多说点什么有的没的,却还是老老实实住了嘴,把手抽出来。然后就像有什么奇迹一样,完全不疼了。这他妈也行?要不是知道自己是心理作用,他真的怀疑莘池暮掌心藏着个小刀在划他的手。不对!是把他的手放在火堆上烤!草!墨知染你见了他就怂包是怎么的?
难道以前也是这样?都忘得差不多了还能被他拿得死死的?不像话!
墨知染觉得此地不可久待,此人不可多留,借口回去补觉就要跑,没走两步却被莘池暮叫住了,“你手疼吗?我手疼。”
呵呵,挑衅?傻......帅逼。
草!没出息!
“力气大,一时没控制住,下次注意,不会让你疼了,放心。”墨知染深知装逼遭雷劈,但没办法,不能露怯!
莘池暮揉了揉刚刚握在一起的手,好像真的握疼了一样,看到墨知染仍然站在那儿回头看着他,停下动作冲他摆了摆手,有点别扭地挤出一个笑出来。
草!帅逼!
墨知染假模假样地甩了甩手,装作还疼的样子。然后老成地摆了一下手配合着点了一下头。
傻逼傻逼!扭头就黑了脸。
真他妈丢人!电视上做这样动作的人,想想他们也是没有几个好人啊!关键是他们没有长得好看的啊!
擦!
没发挥好,怎么想也是没有发挥好!火气又开始蹭蹭地向上顶,快要顶破天灵盖。应该站直一点、露牙齿、咧嘴角!弯着腰是怎么回事?是觉得自己不够矮吗!天天刷牙,那白牙干嘛用的?明明应该是阳光少年风,怎么就成了反动派小特务呢?
墨知染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是挺开心的事情,怎么无端端就又生了一股闷气。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墨知染坐在那儿发愣,陆陆续续早一批的同学进了教室才发觉居然浪费了好大一会儿呆坐着也没想到要睡觉。
没有困意,一双大眼睛在教室里瞅。也有半个月了,这间教室还是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那个词:归属感。没有!不属于这里。
墨知染叹了口气,瞄到陈栋的书桌里有个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里酸酸乳的紫红色包装格外显眼。瞄只是无意的一瞄,却感觉到胸腔里一颗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什么念头跳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鬼使神差,墨知染把塑料袋掏出来。除了一盒酸酸乳和一瓶矿泉水,旁边还叠摞着两个饭盒——沉甸甸的两个饭盒——不用看就知道是满的。上面的塞着包子,下面是打开盒盖就扑出热气的小米粥。
墨知染把东西重新摆好又放回去,像往常一样趴到了桌子上。当几乎已经是认定了以后,他的感受反而和以为的欣喜完全不同,堵在胸口的那种感觉算是委屈吗?真他妈的叽歪!可那东西就是他妈的堵在那儿。
凭什么呢?他只想知道。你他m......你凭什么呢,莘池暮?
早晨的某一分钟好像是个奇迹,在那之前都可以称为早,零零散散来的几个同学就是“早”到的、爱学习的,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的。过了那一分钟,就是呼朋引伴气喘吁吁闯进来的,嘴里还嘟囔“完了完了,作业补不完了”,然后整个教室就被煮沸了。
陈栋就是在沸水煮得快炸了锅的时候,才兵荒马乱地冲来,在临近教室后门的瞬间刹了车。蹑手蹑脚地把书桌里的塑料袋抽出来放到桌面上,然后才轻轻杵了杵墨知染。
墨知染本就没睡,听着陈栋做事发出的声响,被碰了两下胳膊才抬起头。
“起晚了起晚了,你今天倒是很早啊,呵呵。”墨知染对陈栋一脸的尴尬视而不见,冷漠对之,“这个......”套路,都他妈是套路——陈栋手指着塑料袋,沉默下来不说话。
说多错多,所以干脆就不说。厉害了!
“你刚拿过来的?”墨知染说完这句,陈栋就一脸傻乐地点点头认下来,“跑着来的,就怕你饿。快吃快吃!”
接过来一个包子还没送到嘴里,就听陈栋“卧槽”了一句,尬着一张脸把盛粥的饭盒递过来,“忘记再多要个纸碗,给你喝吧。呵呵~”连个勺子都没有,意思很明确——没有你的份儿。他敢厚着脸皮和墨知染同喝一盆粥吗?就算他的脸皮答应,他的双腿和等待着他飒爽英姿的妹子们也不答应。
想想上次体育课,莘池暮拉着他生生在四百米的跑道上跑了一节课,只因为墨知染说的“再让我靠会儿”这句话里有个“再”字。还撂下一句狠话:有劲头没处使我带你使,别想着使在不该使的地方。
——你他妈就是坨大狗“使”!陈栋敢怒不敢言,又见满场妹子们的欢呼都属于篮球场不属于他,还是暗戳戳刺他:“反正我使了你也使了,你该使劲的时候别使不出来。”
——“那也要看对谁使劲。”
恶,呵呵。
——呵呵。墨知染也在心里冷笑,有些人两面三刀的本事真够牛逼啊!
陈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墨知染今天对他笑得格外热络,总隐隐觉得他是莫名其妙就上了一条贼船,还是一条必然会沉的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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