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紫霜河

作者: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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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面桃花何处去


      这位姑娘身受重伤,而自己又是敌人明枪暗剑,杀之以除后患的对象,只得暂寻幽僻之所,隐人耳目。
      五毒教的寒冰掌果然厉害,不出半个时辰。苏沐芸全身发冷,侵寒之气从骨髓中渗透出来。细长的睫毛如覆一层冰霜,泛白的樱唇不住地抽搦。
      他们在一桩破陋的屋前停下。门是敞开的,凸凹不平,高底不整。白衣少年把马拴在外边,抱着苏沐芸进去。放眼室内,满目狼藉,破坛碎罐零落满地,窗楹健在而糊纸残破,瓦菲苍古而隙逢参差,唯有墙隅的一摞柴草堆叠得还算平整,勉强可以过夜。
      白衣少年铺叠好茅草,解衣裹在她身上。她全身寒凉如入冰窖,秀曼殊丽的脸全是痛苦的表情,肢体若冻结了一般,无法动弹,让人见了不免心生怜爱之情。
      白衣少年并不知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但湛璟鸿的最后一掌却分明是冲自己来的。这女子因自己受到牵连,心中断然过意不去。念于此,他更是迫不及待地要替她疗伤。
      他盘膝而坐。封住她背部的“神道”,“神堂”二穴。运气凝神之际,掌心的两股劲力已源源不断地推向她的背心,□□之寒渐被长驱直入的暖热之气慢慢打散,一阴一阳,一正一邪,相吸相抵。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被寒冰掌封死的经络要穴均一一舒通化解,已无大碍。只是一段时间的气血不周,令她全身乏力,呼吸微缓,极是虚弱。他扶姑娘躺下,旁边生起一堆火。
      那昏睡中的女子,忽而放声大喊,满脸惊惧惶恐,“姐姐……姐姐你在哪儿……不……不是的……”她的头剧烈的摇晃,前额滚烫,虚汗直发。
      白衣少年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浸湿了水贴在她的额上。半晌,神志不清的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口中呢喃出声,仍是胡言乱语。她一个劲地叫着姐姐的名字,迷离恍惚之中,她都念念不忘的这个人固是与她感情甚笃,惺惺相依。
      次日,她悠悠醒转,体力也略有恢复。却见救自己的男子竟是那日的白衣少年,粉颊生起一道红晕,心中又惊又喜。她拖着病体,缓缓走到门沿。鹅黄的烟云纱裙垂地,如鲜花初绽,妙不可言。
      沐芸斜倚门廊,凝目而望,曦微的晨光斜照着白衣少年的脸,深刻如刀削的面容,冷傲若冰霜。一把天霜剑紧握在手心,清风吹动长衫,衣袂飘飘。
      “谢谢你救了我!”沐芸淡淡地看着她,美目流光,笑靥生花。
      白衣少年朝她走来,一如既往的冷静:“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芸。”她格格娇笑,脸上扬起一阵喜悦,“你呢?”
      “舒言。”
      “舒言,舒言……”她口头嘀咕了几句,活泼的脸如破晓的晨光,“很好听的名字!”
      “哦。”他的口角微微一颤,又沉默不语。
      “都怪我不听姐姐的话,没跟玉大哥一起去五毒教,也不知道肜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她的脸露出悔恨之意,不再那么任性了。
      “你去五毒教做什么?”
      “肜姐姐被奸人所害,中了千蛛软筋粉之毒,生死未卜……”她哭了起来,面颊上似悬着串串珠帘,又突然仰起脸,眼角的泪花莹莹闪闪:“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可以救肜姐姐的。”话刚出口,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两人萍水相逢,他不帮自己也理所当然。可是一时心急口快,便就说了出来。
      “我既非五毒教的弟子,又未得苏药王的真传,只不过一介剑客,又如何去救她?”他的脸清高孤傲,难道是多年行走江湖所使然。
      “可你是昆仑派的弟子,你的身上流着武林正义之血,难道你眼睁睁地看武林同道一个个被邯城堡的人催残致死吗?”
      舒言惊异地看着这个娥眉曼睩的少女,小小年纪却深谙江湖之事,正义凛然,不禁刮目相看。只是,他不想再卷入江湖的爱恨纠葛,只求替昆仑派众师兄弟们报仇雪恨,而独进独退。此行前往邯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吧,等你伤好了,我把你送到你姐姐那,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他坦坦而言,说完就走开了。
      此时此刻,苏沐芸的心中不免有些歉疚,那样一番言语脱口而出,实非她的本意。她除了盼着玉琼天能找到解药,别无他念……
      再说那日玉琼天只身前往五毒教,恰好赶上教主不在,那么入教偷药便是容易了几分。
      夜里子时,他趁四下里无人,翻墙而入。偶尔几个站岗放哨的兄弟提着灯来来回回的走动,但毕竟主人不在,教中戒备不似往日森严,加上玉琼天轻功甚好,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在武林中,五毒教以长于施毒著称,而五毒教里一些心术不正的小人将毒物附于刀,剑,暗器之上,败中求胜,因而遭到武林同辈的诟骂,长此以往,臭名昭著。
      所谓五毒教,自然有五种剧毒非比寻常,称得上是振教之宝。千蛛软筋粉便是其中之一,这五毒的解药分藏于四个十分隐蔽之处,除教主,曦喏二人知晓之外,便是教中弟子也未必知其一二。有人说,善于用毒之人必然工于心计,阴险狡诈,对教中的布局设计也颇为考究。而五毒教两面环山,一面临水,称得上地势险要。再看教中的屋舍亭殿少说也有一百来间,谈不上奇门八阵,却千秋万别,诡异幽绝。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置身其中,不辨东西,玉琼天思来想去,不知从何下手。
      夜色深垂,不见月光。万里苍穹,是无边无际,无孔不入的黑暗。
      人们都熄灯睡着,唯有北面一座华丽别致的宫房灯火明亮,照得夜色斑驳。门口把守的人格外多,个个身形高大,持刀仗剑,武功似乎颇不寻常。不时地有女仆们送些茶水汤羹进去,夜色中吹出热腾腾的白气,在空中打着卷儿。
      玉琼天翻身飞去,跨过屋檐翘瓦,在屋前的一片花丛里轻飘飘地落下,无声无息,木窗被一根木棍高高的支起,屋内看得分明。只见一个清雅姝丽的女子端坐在案前,双珥照夜,煜煜垂晖。案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她连筷子都没有伸。右手支着侧脸,沉闷而压抑,仿佛心中有千丘万壑,似忧似怨,似苦似哀,无以言传。当所有的对与错,化作一袭清泪,汇成两股热涌的泉源,眼角只留下它张皇的余威。
      “大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饿坏了身子可就……”一个女仆进来,声音温和。
      她头也不抬,随手将茶碗一掀,厉声怒目:“你宁可饿死,也决不踏进郭家一步!”
      那女仆吓得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拾起地上的残片,暗暗地退出去。玉琼天远在几丈之外,只隐约听得见一高一低的对话声。但察颜观色,那女子无论容貌和气度都彰显出高贵的身份,加上教中不曾有女弟子,多半就是曦喏。
      看守的一行人刚过,他便钻窗而入,在地上倏忽打了一个滚,从后背捂住她的嘴,纤腰被紧紧地扣在怀间。她警觉地挣扎起来,放声想喊却喊不出来。
      “姑娘别慌,我无意加害于你。”玉琼天贴着她耳边,细语了几声。
      那姑娘依旧不依不饶,摆来晃去只欲喊着救命,无赖之下 ,他点了她的哑穴,将沐芸交给他的花簪放在案上。她果然平静下来,看着花簪,突然涔涔泪下,黯然神伤。
      玉琼天本想安慰几句,而时间紧迫又不容多念。他解开她的哑穴,上前一揖道:“恕刚才无礼,请曦喏姑娘不计前嫌,帮我一个忙。
      曦喏侧目而视,眼前竟是一个素未平生翩翩少年。“我与你非亲非故,就凭一个花簪,你三更半夜找我,我便应你?”
      “见物如见人,以她同姑娘的交情,总不会不闻不问吧。”其实玉琼天自己也并不清楚那花簪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曦喏看它的表情显得依恋。
      “你是什么人,找我所为何事?”曦喏背过脸,语气略显平和。
      他只说苏沐芸托他前来取千蛛软筋粉的解药,对自己的身份则闭口不言。
      “哦?”曦喏也是纵行江湖多年。即便他再遮再掩,神情举止间也瞧得出几份端倪,“这么说便是寻常朋友啰?”
      这时,外面门响,玉琼天闻声越到纱幔之后。
      曦喏将花簪藏到袖中:“谁?”
      “小姐,您的茶。”一个细而软糯的声音。
      “不用了,本姑娘要睡了,谁要再来敲门,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又悄悄地从滕屉里取出一个蓝紫色的花瓷瓶藏在怀间,随即把房里的烛火全熄了。
      “是……”
      玉琼天从沙幔后出来,窗外的微光照到他身上。
      “拿解药可以,伱需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请讲。”
      “如今我深陷囹囡,你要带我逃出五毒教,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她粉颊微晕,眼波浮动,尽是娇羞。好在夜色森森,他看不清自己眼中的尴尬。
      “这……”玉琼天不觉一愣,一个姑娘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总是不妥。何况他心中已有肜苫,此刻怎能容得下第二人。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放着小姐不做,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曦喏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若不情愿,我也不为难你,恕解药不能相赠。”
      “送姑娘出五毒教并非难事,只是寸步不离……”他沉吟了片刻话锋一转,“姑娘出五毒教后,我定保护你周全,若日后有稳妥的去处,再安顿好姑娘,不知意下如何?”
      曦喏暗想:“眼下逃出五毒教要紧。只要等风声一过,五毒教和邯城堡的人不再抓我,便也不妨。”她轻叹一声:“也罢,看在我与沐芸的情份上,便依了你。”
      “太好了。”玉琼天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拉着她的手从另一侧的天窗上飞出去。
      曦喏在前引路,玉琼天紧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地留意着来来去去的守夜人。横穿,弯转,前行,后绕,视线在云诡波谲的屋舍楼台前起伏跌宕,看得人眼花缭乱。
      夜越来越静,流动的空气如丝网般被一股冷寂凝结起来,密不透风。
      不知几时,眼前已是巍然峭立的山峦,壁销千仞,苍古拨键。参天古木将这一带层层围住,森森然然,备感阴气撩人。两人穿过树障,径直往里走,终于在岩壁前停下。一丛丛藤萝开得分外繁茂,密密麻麻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越在低处越是重重叠叠,透不出一条逢。
      曦喏后退了一步,手心紧贴在藤萝上,顺着山体的走势缓缓摸去。俄而,她的手微微一陷,敏锐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条条弯延盘曲,纵横交错的藤蔓被她轻轻拨开,手法轻巧而娴熟。乍时,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露出来。板面的凸凹随着山表的纹线自然的流动,若不是曦喏的手久久地停在此处,在墨色如漆的夜晚里,玉琼天又如何辨得出来。只见她的两指分别在石板的四角接连敲了三次,石门便打开了。那不过是一个长形的石橱,看上去并不深,但盛药的瓷瓶整齐地排成一线,有条不紊。
      她的手刚欲伸出,却被曦喏硬生生地挡住,像是早有防备的样子。“一旦出了五毒教,我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害怕拿不到解药不成?”
      “这姑娘倒是机警过人。”玉琼天心念,“以自己的武功对付一个手无寸铁,身手平平的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便也依言。”
      曦喏见他对自己并无忌惮,心中也颇为宽慰,取出一个药瓶,当即合上了石门。划磨之处,发出“隆隆” 的声响,恰被路过的巡夜人听到了。
      “兄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那人停下了脚步,腰间别一把宽刀,哐啷作响。
      “你大惊小怪什么呀,猫呀狗的在林子里打架你也管?”他的声音略带沙哑,雍肿的体态左右摇晃,酒葫芦里的酒许是盛得太满,三三点点的往外洒。
      “这不是非常时期嘛,说话做事都得留点神儿。不管是猫是狗,也要捉出来瞧瞧。“那人也不甘示弱,刚才的响动听在耳里不可能错。他不等另一人答话,提着灯往里走,地上烙下一片偌大的红艳,煞是显眼。
      刚走了几步,一只耗子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从林子里蹿出来。他蓦地一愣,信以为真。
      “兄弟……走啦!”另一人懒懒的抿了一口酒,脸上皮肉颤动,笑弯了的眼甚为得意。
      曦喏扑哧想笑,忽感腰间一阵清风,已被他轻轻的搂在怀里。如浮云般,穿行于乱木青枝间,形似飞燕,飘若惊鸿。她只觉全身有如暖流缠绕,似梦似幻。
      待天色微蒙,两人出了五毒教,策马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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