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神明无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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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一杯咖啡


      村田接了个电话,他手点了下耳机,之后慢悠悠地“嗯”了几声,方向盘还是握得很牢,车子也很稳,两边的林荫投下一道接一道阴影,像是斑马条纹似的流转在挡风玻璃上。
      村田突然看向我,和我闲谈般说了句:“这儿风景不错。”
      我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乐了:“尊享别墅区,死了这条心。”
      村田淡笑了声,他还在通话中,就听到电流“滋啦”响,对面的人应该还在讲些什么,“再好好干几年也不一定啊。”村田一惯没什么多余情绪的口吻透出了点温和意味,我的神经瞬间绷紧。
      这不寻常,我和自己说,手指抠着西服袖子,手背上冒出了几道青筋。
      我听到我冷漠地开口:“你太多话了,好好开车。”
      这不寻常,不寻常代表不可控,不可控代表意外,我在心里深呼吸,叛徒?不,叛徒?不。
      我用全身力气来克制自己往这个方向想下去。不可能,叛徒?不可能。百分百不可能,我心里笃信,不管哪个方面这个可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村田不可能是叛徒。
      是啊我知道,但是思维不受控制。我心里没有一丝慌乱,这不可能,但是叛徒,不寻常,行为不符合,人设改变,意外,不可控,不可能,不会——
      我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电流声平静下来,我望着柏油马路上的人行横道,村田并没有因此放缓速度。
      “怎么了。”我问。
      村田再次伸手点了下耳机,“先锋队把人逮住了。”他淡淡道。
      他瞄了我一眼,视线从墨镜后头投了过来。
      “所以你放松点。”村田说。
      我打断他,身子往前倾了下,盯着铺开的道路手指头挨次敲击上臂,“加速。”
      村田没说话了,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光影仿佛魔术手,我眯着眼睛,觉得风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
      我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只有结果才能让我安心。

      是对母子,我理了下袖子,从围成一圈蓄势待发的先锋队中挤了进去,目光扫过抱着孩子跪坐在那发抖的女人,我手挥了挥:“孩子的脸确认了吗?”
      随着我的出声女人抖得更厉害了,我听到仿佛游魂一样的抽气声间断地传出来。女人骨架子似的把小孩抱在怀里,力气大得好似要把对方塞回子宫,再用肋骨将其包住。
      我刚刚只是瞄了一眼被面料盖住的凸起,她的手就箍得更紧了,手背上的筋骨抵起皮肉——这可不像富太太该有的手。我笑了笑,让人去确认。
      刀疤往前走了一步,他刚刚走了一步女人就发出格外尖利的叫声,很短促,很用力,但不那么歇斯底里。我看向那个女人,她的脸苍白极了,口唇眼睑都没有血色,下一秒昏过去也不足为奇。刀疤的脚顿在原地,他把嘴角用力抿了抿,五官像刀刻的一样,划断右眼的疤痕让他看上去格外——面目可憎。
      旁边一位先锋队的成员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那个孩子。”
      话刚出口女人抖得更加厉害,我看着她抖动的频率有些恍惚,人可以抖成这样吗?像是加了马达一样,几乎可以看到残影,她这时若是开口说话,那么声音也该是被抖成支离破碎的。我恍然觉得刚刚那声尖叫比起恐惧更是示威,母兽护崽的本能反应。
      在威胁人不准接近她的孩子。
      可是她拿什么来威胁?
      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连让人不准接近的人类语言都说不出口,只有肾上腺素飙升心脏爆炸的生理反应——一声绝境下的凄厉尖叫。
      但这有什么用?我心想,手往后挥了下,也不难为刀疤了。
      “放了我们。”女人开口,说得很简洁,还有种命令意味。我有些惊讶地望向她,她抬头和我对视,眼睛发红。我注意到她是下垂眼,啊……这么楚楚可怜的眼睛竟然可以这么凶狠地看人,或者说,她的声音竟然完整……哪个让我比较惊讶?
      我问她:“你凭什么呢?”
      女人死死盯着我的脸,她还在发抖,我不知道小孩子是睡着了还是被她捂死了,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他做的事和我们无关。”女人说,“他”指的是“丈夫”,也就是剿灭名单里排在前列的一员。她说话时很冷静,但是跪坐在那并不体面,她穿着一条银色的、仿佛湖面波光粼粼的银色长裙,披在身上的披肩被她用来掩盖住怀里的小孩。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周围一片寂静,我差点怀疑队里来的就我一个人了,于是忍不住扫了下周围,黑压压一片围在这里,除非她有异能,或者有同伙,不然逃不出去。
      村田在给长枪抹油,表现得也太过轻松…我把视线投回前方,垂眸望着女人。
      “不是这样算的啊……”我喟叹似的说了句。
      “这种事情,”我往后退了一步,围着的成员随着我的动作往两侧散成了扇形,我嵌进去,和他们处于同一平面。
      女人似乎笑了笑,她声音更加低,“可是我们没有威胁,我也不在乎他做了什么有什么报应,而且我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她盯着我,右手放松了力气,和她语气一样轻柔地抚摸着那块凸起,小孩似乎醒了,在她怀里不适地挣扎了几下。
      我眨了下眼:“他几岁了?”
      “才两个多月,还不记事呢~”女人冲我笑笑,有些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脸,因为照片上太过温婉所以忽视了她的年龄,这么一正视才发觉她脸上有着残留的少女气息,虽然苍白得要命,但眨眼时表情很灵动,应该刚刚二十。
      啊……比中也先生还要小呢。
      但是——
      “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做人质,孩子也可以从小在港口Mafia长大,我手上有大半股份,他给我的,只要能留我和孩子一命我就把它们转让……”女人快速地往下说,她抖得不行,然而声音平稳。
      她冲我眨眼,咧着嘴笑,“可以吗?”
      “可以和港口Mafia的首领谈一谈吗?”
      “他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不会和他说,我只想让他活着,我只想让……我孩子活着。”
      “不论怎么活,不管怎么活,就算像是烂泥一样,只要他活——”
      【砰】
      【砰砰砰——】
      “好了,死了。”村田用力按住我的手臂,我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女人躺在血泊里,胸口和头部都在汩汩冒血。
      银色的湖面。
      残阳落在湖面上。
      玫瑰围了一圈。
      我“啊……”了一声,刀疤抿着嘴往前走了几步,他俯下身子撩开女人的披肩,孩子安详地躺在她怀里,她的手臂用力箍住对方,小孩子细嫩的皮肤因此泛起几块青紫,脑袋像是西瓜一样爆开了,和女人胸口的血交融在一起,脑浆是粉色的,但是半完好的面部表情有着小孩子独特的安宁。
      是在被爱着的小孩子身上才有的……无论何时都不惶恐的安宁。
      我问:“死了?”
      “死透了。”刀疤低声道。把披肩盖在小孩身上。
      我收回枪,塞到西装内侧:“立马烧了,你盯着。”说完我伸手抓了抓手背,喃喃道,“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异能。”
      “只是打爆头和心脏也不知道会不会复活。”我焦虑地盯着血泊里的女人,她的脸很完好,表情凝固成一幅油画,笑容噙在嘴角。
      她似乎刚刚才笑着冲我眨了眨眼。
      “啊……”我说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不行,我盯着。”
      村田用力抓住我的手臂,“交给柳上就好。”
      “交给柳上就好。”他盯住我的眼睛慢慢说。
      “他心软了。”我面无表情地回视。
      “交给他就好。”村田继续重复,我看向血泊里的女人,大概僵持了三分钟,我往后退了一步。
      “好,交给你。”我盯着女人,和刀疤吩咐。
      又想到了女人说的话,我在心里“啊……”了声,不是这么算的,我喃喃道,哪有无辜和不无辜这种算法。
      没有人会把炸弹放在床头,哪怕是个哑火。
      但是很幸运吧……我垂眸盯着女人,她很漂亮,还没冷僵,血液都还是热乎的,我微微动了下嘴,呼吸时血腥味附到我的舌面,还未察觉就已死去,这可是独属于细川的温柔。

      “她说的股份去查一查,”我在原地踱步,“确有此事就上报,上报之前查一查有没有夸大事实……”
      我停了下来,重新拿出手枪关闭保险,再塞回原处。
      “首领会高兴的。”我慢慢说了句,面无表情。
      “检查有没有目击者,如果有就解决掉。”这是我的决定,队友们没有说话,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我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墨镜,戴着的。
      村田问我要不要去喝酒?
      我冲他笑了一下,“不了。”说完挥了下手让其他队友处理掉现场,“别的目标呢?”我又问了句,村田和我并排走着,他替我拉开副驾驶的门,“那些不归我们管,这是个临时任务,”我弯腰上了车,靠在椅背上抽了下身子,心情放松了些,村田坐到驾驶室里,没容我说什么他先开口,“我送你回去,系好安全带。”
      啊……我原本想说什么的。
      对了。
      我冲村田道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我把衣服扒下来卷成一团塞进洗衣机里,倒完洗衣液后又想起来应该送去干洗的,手顿在原地,想了片刻还是按下开关键。洗衣机开始工作了。
      我把窗帘拉上,把自己摔在床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任务完成。
      啊,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才会让人如释重负。
      结果很重要。
      虽然是很低级的任务。
      那个女人不会逃跑吗?屠杀中羔羊是没有话语权的,但是羔羊能让刽子手减轻劳动量。
      啊,已经死了。
      房间里没有光,但是外面明显是白天。
      我漫无头绪地想着事情,从东想到西,杂七杂八,这时候谁来读一下心,会发现马桶刷与珊瑚礁可以同时出现。
      我躺了几分钟,又坐了起来,随后给自己泡了杯奶香味的咖啡,吹着气小口小口喝完了。
      躺床上后没过多久意识开始昏昏沉沉。
      对了,我想说什么来着。
      我在海上漂泊。
      入睡前一刹那我看到了中也先生,他满身血污地从高空飘下来。
      想起来了,我摸过中也先生的腰。
      嘿,我摸过中也先生的腰……
      他像是羽毛一样飘下来,由悬浮状态下沉,是坠落的慢动作,是镜头放缓,是聚焦,是对准他的慢镜头,连血液也慢慢地、鲜花一样盛开,如蕾丝边的镂空面纱罩在他的脸上。我看着他down、down、down——外套披在肩膀上,滚着风,泛着花边,他的面容上承载的是鲜活的疼痛。
      啊,中也先生在下降。
      那么——轻盈地下降。
      我看到了,我赶了过去。

      我问自己:神明会受伤吗?

      中也先生是神明吗?

      不过我太累了,下次再说吧,说说……我摸过中也先生的腰——这件事。
      如果我还没忘的话。
      睡之前我凭本能摸了摸枕头下面,枪放在那里,我摸到了硬邦邦的枪头,冷冰冰地戳着我的手,之后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陷入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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