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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初见
吃完饭一会儿,沈坤建倒也乖乖辞行。路上晃悠悠慢条条地走着,突然他想起夏清看见银星石的那个笑,心中暗叹,夏清那么爱笑的人,今天居然是看见这稀奇石头才算毫无顾忌地笑出来,果真最近这些事儿给他挺大压力的;又想着,还好自己把石头带回来了,也算让他笑了笑。
想着想着,他眼前居然出现小时候的场景。小时候他因为太顽皮,沈家上下都管不下他,他爹又只会用棍棒教育,于是就被她娘、公主殿下带着他来夏家里见师父,希望用道法修身养性,约束这个孩子。因着皇族的身份,又有太后叮嘱,夏家也不得不收了这个不太好管教的弟子。
那天拜师礼仪过后,长辈们议事,他便自己带着小厮溜到夏家院儿里玩儿,他从小长得壮,又有他爹沈将军用最好的师傅调教着武艺,加上他小小年纪眉目居然长得英朗又锋利,夏家年龄相仿的小孩夏昭夏点和其他小厮都有点躲着他,既是因为第一次见觉得不善相与,又知是贵客不便近身。
沈坤建也无聊,好在新地方总是很多好奇的去处。搬搬这个弄弄那个,走着走着就走到夏清院儿里。他只看见两个小女孩,一个鹅黄衣衫的小女孩年纪稍小,生得一张圆脸,红扑扑的、软糯糯的,好像一种糯米甜点。另一个虽是生的粉雕玉琢,却自带一种清朗疏阔之感,挥起剑来飒爽有力,却被一袭绯色衣衫衬得仿若一只刚破壳的蝴蝶起舞。明明是小孩子的戏耍,身体未长开,出剑也未必有力气,整套动作下来,与其说是舞剑不如说是剑舞。可是年幼的沈坤建觉得,自己从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剑舞,没有杀气,是一种温润地气韵,罩在这气场之内的人,自发的感觉舒爽,仿佛身上浊气随剑指而顺经脉流出。直到那绯色衣衫“女孩”收式,他楞在那儿都没动。
绯色衣衫“女孩”一收招,沈坤建便跑进去了,小厮也只能跟着。绯色衣衫“女孩”对这突如其来地闯入有些吃惊,鹅黄色衣衫小女孩率先出声,稚声稚气地质问道:“你们是谁,擅闯此处?”
沈坤建立即行礼,说明身份之后,又对那绯色衣衫“女孩”说道:“我也喜欢习武,你刚才那套剑,叫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哥哥叫夏清。”
“琉璃不得无礼。”夏清赶忙拉着琉璃,匆匆见礼,报上自己和琉璃的身份。
“啊,你是男的啊?你为什么要穿个粉色?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沈坤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夏清有点儿不高兴:“男孩子怎么就不能穿粉色了,这是我娘给我穿的,我娘给我穿什么都好看,再说这不是粉色,这是绯色。”
沈坤建有点不好意思说错了颜色,但是小少年年的胜负欲让自己决不能承认,于是他有点气鼓鼓地、绯红了脸说:“那我们来比武!”
“谁要跟你比武了!”夏清不敢跟贵客比武,又毕竟年级小,不知道怎么拒绝,一着急,脸也红起来。
“我就要跟你比,你就用刚才套剑法!”说完便赤手空拳地扑过去,一掌直击夏清胸口而去。
旁边小厮见势不好,急忙溜了去找公主殿下。
夏清也不含糊,见招急忙撤步。虽说都是小孩子,神情却极为认真,一个两个都是凝眉正色,一招一式走得极为认真。与其说是在比武,不如说有点像汇报展示,各人都希望把招式伸展开来,不似成熟高手临危应变、游刃有余。尽管如此,夏清在沈坤建手里,依然没有走出十招。
“你也太弱了吧!哈哈哈哈,你还拿着剑呢!哈哈哈哈”沈坤建洋洋得意。
“我说了不跟你打,再说,这剑法根本就是为强健身体所创,本就不适合实战。”夏清讪讪地咕哝着,收起剑,递给琉璃。琉璃见他俩比武,只觉得好玩儿。“世子,比剑本不符合我们这个年龄,输了也没什么,您还是快请回吧。”夏清觉得这个人真麻烦,本来只是闲来教琉璃,哪想意料之外有个家伙来打闹,还是个贵客,只想好好送客,免得惹得父母伯伯不高兴。何况想起他说自己这身衣服像女孩子,更是有点愁怅,谁叫自己娘特别喜欢小女娃的打扮,更小的时候,还真正穿过女装呢。他想得入不神儿自觉就稍稍嘟嘴了下。
沈坤建看得他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地,心里在笑,脸上又笑不出来而且特别想安慰他。只想着自己可能确实是胜之不武。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宽慰对方,他便在原地便踩起脚下的草来。突然他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点子,就道:“那这样吧,你说比什么吧,不比武,比其他也行。反正我很厉害。”
夏清一愣,说:“世子,您赶快请回吧。”
“那你跟我比试,我输了就回。”沈坤建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一定要逼夏清跟他比,可能没人陪他玩太无聊了罢。
“那你说比什么吧。”夏清看直接送客不奏效,便答应下来。
“你说吧,我刚刚赢了,现在让你,反正我都不怕!”
“嗯,那好吧,我们来比诗吧,随意取这院儿中任意一物,背一首和这物有关的诗文,接不上的算输。”夏清说完自顾自地、不留痕迹地笑了,他想这个应该没人能赢过他了吧?他娘亲可就是这么教他诗文的。在他现在仅有的记忆里,他还在他娘怀抱里就是这么听诗了,这都不能送这位贵客走的话,还能怎么办?
沈坤建如遇雷劈!什么意思?比背诗?开什么玩笑?难道不该比斗草、捉蛐蛐儿、抓虫逮鸟、蹦蹦跳跳、滋谁一脸水、看谁跑得快吗?想着想着沈坤建脸都要黑了。
夏清说:“你说你让我,那我就先来了,世子承让。”随手一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沈坤建心想,这是要输啊,不行,得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会的,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后面夏清在说哪首诗。左右环顾了下,不就是房子、树、草、花没什么特别的,更没有自己能接上的诗。
“世子,到你了。”夏清拱手。
沈坤建有些气,“这是你家,你当然熟悉,我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对啊,这是他家,他故意出这个比试,他肯定赢啊,然后自己不得不回去。想到这里便越想越气,“哼,这个比试算什么东西?不玩儿了,不玩了!”
“世子,那……”
“我等随从回来我就走,我走丢了或是在你们府上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得起吗?”他两手环在胸前,头斜仰着,看起来是僵硬得很。
琉璃却笑起来,又拍手又跳道:“世子哥哥耍赖皮耍赖皮,咯咯。”
沈坤建更不知所措了,想生气发脾气,总是有所顾忌,涨红了脸,作势就要追着琉璃,“你个小孩!我才没有耍赖,哼!”
琉璃赶紧跑到夏清身后,夏清张开双臂想要正面阻止。谁知追人这个,脚下鹅卵石一滑,差点撞到倒夏清身上,险些把大家都推倒了。好在夏清一个酿跄扶住他,却是双双都坐到了地上,连带着琉璃,三个人都成了三个小团子,墩儿在一处。
夏清看看沈坤建火烧般的脸,额头渗的汗,又看看他紧紧握住的拳头,小大人模样地低下头问:“世子,我注意到你有些恼了。”
“哼!”沈坤建侧头冷哼,拳头更紧了。
夏清没给他发作的机会,直接拉起他的手,“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恼了,或者等会跟我说。可以吗?你不必跟我师妹计较,她太小了。要是你喜欢和我们一起玩儿会儿,我们就一起玩儿你喜欢的吧?可以吗?我们陪着你一起等你家人过来接你,你不必担心,可以吗?”
沈坤建本欲吵闹,却被这温柔给堵了回去。他想,这人怎么这么不一样呢?其他小孩儿都太烦,到最后总要打起来的;眼前这人儿,怎么知道自己就恼了呢?还敢说自己不是女孩子,哪有男孩子这样拉拉扯扯地,眼睛还这么大,还有星星在里面。
沈坤建将手“嗖”地撤回来,迅速站起来,整理衣服,撇过头不看夏清,又偷瞄他脸上神色。夏清扶着琉璃起来,给琉璃掸灰,琉璃抱住夏清,哈哈哈地笑。
“世子,”夏清笑着,旁边阵风带着桃花纷纷而过,仿若都追来看他笑了,“想喝口水吗?要不进屋喝口水吧?”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吗?”沈坤建心想,“笑起来更不像男孩子了,哼。”
这样想着,这个“哼”就出了音。
沈坤建有点儿尴尬了,没想到自己会出声音。正想着要怎么自圆其说,就听见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君儿,你这样就太失礼了。”长公主叫沈坤建大名,沈坤建一个激灵。
只见众人簇拥着公主殿下往这边款款而来,三个小孩儿都连忙行礼。长公主的眼睛却始终盯在夏清身上,粉雕玉琢和清朗俊秀在同一个人身上居然十分和谐。更重要的是,他居然镇住了自己儿子,这要是在府里早就闹起来了,眼下居然是混世魔王有点儿不好意思。
“君儿!”
沈坤建抬头看看母亲,又看看旁边一众大人,特别识时务地跟夏清拱手,“抱歉失礼了。”
夏伯连忙道:“哪里关世子的事情……”
“道长,”公主打断他:“既然是你们门下弟子,就不是世子,至少这段时间不是。还烦请各位道长好生管教。这位是?”她示意夏清。
“那是老夫弟弟的独子,在我家小辈中排行老三,名唤夏清。”
长公主含笑蹲下身子,叫夏清过来身边,拉起夏清小手,悄悄地说:“别怕,我只想跟你说谢谢。”说完还微微朝夏清眨眼。
夏清懵住,不知道该干嘛。还是夏伯一个提醒,夏清才想起行个礼。旁边的沈坤建也懵住了,虽说他母亲对他慈爱,但那是在他乖的时候,若是吵闹发脾气,他母亲肯定是要凶他的。
“道长,我们就此告辞。不日送这孩子入府,麻烦了。”长公主带着人辞行,众人也一路送出府外。
夏清问夏伯:“大伯,世子殿下要来咱们府上修习吗?”
“正是。我看世子殿下与你投缘,你以后多照应他吧?”
“啊?我哪里跟他投缘啦?他那么麻烦。”
夏伯哈哈大笑,牵着他手慢慢走回去,路上又跟他详细说了世子入府的安排。夏清也只得点头听着,其实他特别不想听。
回府的马车上,沈坤建还问长公主:“母亲,你为何对那小子说谢谢?”
“因为他提醒我注意到一个我从没注意到的问题。”长公主摸摸沈坤建的头,“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呢,你多担待点儿。”
“啊?”年少的沈坤建头回听见自己母亲这样说,很是惊奇。虽然不懂母亲说的具体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母亲给他一种和煦的温暖。
“后日你就要开始入府修习,人家早课特别早,你这两日在家先适应一下?我叫下人准时叫你起来。”
“啊?我要学到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学到你在家,你爹不想打你的时候。哈哈哈哈。”长公主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谁教你小小年纪就跟你爹杠,弄得一家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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