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桑山

　　【第五章、困惑的时间】

　　清晨，远方的鱼肚白穿过重重雾霾，直射在晶亮的窗户上，从蓝色窗帘上的细小缝隙中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抹光亮。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整个房间的装饰都十分的古朴，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从地板到墙壁，从书桌到衣柜，都给人带来极强的自然感，这里就是一片森林。

　　窗台上几株悠扬的盆栽在晨风中翩翩起舞，阳光落在它的花朵上，顿时有了几分朦胧的神圣感。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过于调皮了，一缕光线就这样恰巧而又柔和地洒在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少年脸上，在刺眼的阳光下，少年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很好看，像天上的星星印在了他的眼底，充满了星光，在阳光下，更是增添了几分质感。要是一个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女子看见了，估计会深陷其中。

　　少年懵懵糟糟地起身，脸色有点苍白，黑眼圈过于明显的画在他的眼上。他一边用手挠着那头蓬松的卷发，一边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就这样，大片大片的阳光刹那间倾落于此，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可能是太过刺眼了，少年只好用手遮挡着想要硬闯进他眼睛中的阳光。

　　房间的墙壁上雕刻着许多的纹路，这些纹路四处蔓延，舒展，就像一根根生长的藤蔓。不过，它们并没有给这个房间带来杂乱无章的感觉，反而形成一种平衡，使得整个房间有了一种律动感，简直是大自然的艺术品。

　　少年将手掌缓缓地舒张开来，从指尖的缝隙里看向窗外，天空是蔚蓝的，云朵是软绵绵的，要是能摸一下，或者睡着上面，应该会很舒服吧。
　　风景很美，可少年的表情却是无奈的。他放下手掌，撑在窗台上，内心有点复杂。

　　少年轻叹一声，说：“又出现幻觉了。”
　　少年一阵心悸，用手捂着胸口，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画面，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令他心烦。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微风中夹杂着清新的花香，吹在他的脸上，吸进他的鼻腔。

　　少年的房间在二楼，他朝下面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房前的那一片草坪，绿油油的，打理的很好。然后就是一条道路，上面很少有车开过，但却有微弱的鸣笛声。

　　他关上窗户，这些声音就都听不见了。躺回床上，又有些困了。两天没睡过好觉了，每天都做着同样的噩梦，真实又可怕。

　　几分钟后，沉闷的手机铃声响起，少年似乎这个时候并不想去接，而是用枕头把头埋在下面。
　　一遍过后，接着第二次响起，少年拿开枕头，内心策马奔腾，一脸幽怨地接过电话。

　　“喂！”
　　“出大事了！”这是一个阳光的声音，不过这个时候貌似一点也不阳光，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扯着喉咙说。这声音，一听就是季风尘。

　　少年内心：你妈呢，这个时候打电话，操|你大爷。

　　“什么事呀。”少年闭着眼睛，慵懒地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季风尘问。
　　“噢，没怎么，就是你吵到我睡觉了，心情很不爽。”蓝清河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是河很慵懒。

　　“切，我还以为啥事呢。”季风尘说，语气突然古怪起来，“你不会昨晚……我的天，没想到呀，没想到。”

　　“想你妹。”听见这话，蓝清河瞬间战神附体，精神状态恢复到极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整天只知道漂亮妹妹，贱人。”

　　“蓝清河，这才像你嘛。”季风尘满意地说，“儿子长大了，爸爸很欣慰。”

　　蓝清河：“……”
　　这家伙就是一天不说他，皮就痒得很吗？

　　“好了，好了，”季风尘说，“不逗你了，现在醒了吧，不生气了吧。我有事和你说。”

　　“有屁快放。”蓝清河说。
　　他现在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刚才就应该怼回去的，真想给他一巴掌。不过，他说的也对，现在被他这么一弄，心情确实舒坦了不少。这家伙，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候逗我开心，也不知道遇见他是对的是错的。
　　至少遇见一个人，一开始都是对的吧。时间久了，对错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谁都不完美，错了，也要尽量宽容一些。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没想明白，蓝清河今天才发现，季风尘的嘴皮子这么厉害，自己完全有些说不过他。莫非是他一直让着自己的，不可能，一定是自己今天状态不佳，以后要补回来。

　　“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事吗？”季风尘问，“就是我们去老师那里。”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别磨磨唧唧的。”蓝清河说。
　　“你记得当时我们回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吗！”季风尘说
　　“嗯，我记得外面天是黑了，不然我们为什么回来，至于时间我到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吗？”蓝清河说。

　　“对，我们当时都没有看时间，看外面天黑了，我们就离开了。”季风尘说。
　　“你慢点说，”季风尘越说越快，蓝清河忍不住提醒他，“我记得当时我太困了，回家后就睡了，没看时间，这两天太累了。有问题吗？”他问。

　　“有，而且是很大的问题！”季风尘惊呼。
　　“有多大，比太阳还大吗。”蓝清河笑。
　　“你现在别开玩笑！”
　　“好好好，你继续。”

　　“我们离开学校的时候是四点，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走到老师那儿，这是因为你跑不动。然后那个时候太阳也才刚接触地面。”季风尘说。
　　“对呀，然后我们在那里呆了几个小时，天黑才走。”蓝清河说，“等一下，别在说我坏话了。”

　　“滚犊子。你记错了，我们都记错了，我们只呆了半个小时。”季风尘越说越急。
　　“不会吧，是不是你记错了。”蓝清河说。
　　“我也觉得自己记错了啊，可是一回家我就看见墙上的时钟了，上面指着六点钟，时钟可不会骗人。”季风尘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然后我望了一眼窗外，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蓝清河好笑地说，“你不会脑子烧糊涂了，看见日落了吧。”
　　“对！就是日落！”

　　季风尘一说这句话，蓝清河就觉得好笑，这怎么可能呢。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坦桑山九月份的时候，日落时间至少也要到六点以后了，他们昨天回去的时候 看上去差不多也有八点了吧。如果真的如季风尘说的那样，他们是根本看不见日落的，更别说月亮了。他可以不相信季风尘，可季风尘说的对，时钟是不会骗人的。
　　记忆中，他依稀看见了窗外，夜色渐渐褪去，日落缓缓降临，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什么情况，脑子里怎么会浮现出这种东西。蓝清河拍了拍脑袋，莫非真如季风尘说的那样，时间倒流了！
　　正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子里时，楼下传来了蓝水的声音：“清河，你醒了吗？快下来吃早餐。”

　　蓝清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知道了，舅舅！”
　　“风尘，我先捋一捋，等会儿聊。”
　　电话另一头：“喂，清河，你还在吗？喂。”

　　“嘟嘟……”

　　季风尘：“……”

　　蓝清河穿好衣服下楼。房间外的世界和房间里的世界简直是天壤之别，如同从原始森林走进了现代社会。蓝清河扶着楼梯把手下楼，他的步伐很轻，轻到自己都听不到声音，以至于他已经坐在餐桌上了，蓝水都还没有发现他。

　　摆在蓝清河面前的是一杯乳白色的纯牛奶，两块土司和一个煮熟的卤蛋。这一看就知道蓝水再外面买的，连面都不会煮。
　　当然，这不是说蓝水不愿意做饭，作为坦桑山现任的警察局局长不可能是不够勤快的。而是因为他的厨艺实在是太那个啥了，估计谁吃了都会被毒死。原本舅妈还没有陪女儿去西国念书的时候，每天都是她做的饭，那手艺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无论多么平凡的食材，在她手里，都能成为绝味。
　　好吧，他承认，这只是为了突出蓝水做饭难吃而夸大的，不过舅妈做饭真的太好吃了。在魔鬼舅舅的带领下，只怕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呀。

　　蓝清河拿起一块吐司吃了起来。这时，蓝水从厕所走了出来，顿时四目相对。

　　“你怎么像个鬼一样，走路没有声音。”蓝水说，“不过说回来，昨晚睡得怎么样呀？”
　　“什么？”蓝清河问。
　　“别装糊涂了，昨天六点回来就睡了，快说去哪儿玩了。”蓝水坏笑。
　　“我……”蓝清河哑语，等一下，他真的是昨天六点回来的，这么说，确实有问题。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蓝水的衣服上，“舅舅，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为什么还穿着警服？”蓝清河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蓝水走到沙发旁的镜子前，扣上衣服上的扣子，说：“噢，今天局里出了一点事，让我过去一趟，说是在坦桑东林的矿场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蓝水调整了一下帽子，很满意今天的装扮。可不是吗，他昨天可是把警服拿去烫了一下，搞笑。
　　说实话，蓝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应该说是帅叔叔。已经四十出头的他，依旧是英俊风发，对比于当年，也只是多了几道皱纹而已，岁月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反倒是给了他成熟男人的魅力，是坦桑山名副其实最帅的局长，如果不是有妻儿了，估计有很多追求者吧。当然，在他之前的局长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了，没什么好比的。

　　蓝清河顿时有些自卑，自己是拉低了蓝家的颜值呗，蓝家最丑的一个，这么说好像没啥问题。

　　“尸体！”蓝清河惊呼，直接弹了起来，双腿撞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眼底的那一抹惊喜之色，正好被蓝水发现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坐了下来，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案件会不会有危险，我有些担心。要不我陪你吧。对了，死者叫什么呀。”最后这句话是他实在忍不住才说出来的，他眼睛都快出来了。

　　蓝水：呵呵，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和你舅舅斗，好奇死你。

　　“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蓝水装腔作势地说，偷偷瞟了一眼蓝清河，果然如他所料，那眼睛都开始金光闪闪了，都可以去演戏了，还不用特效，“叫什么来着？”

　　蓝水：我就不说，诶，怎么样，就吊你胃口，让你平时说我做饭难吃，怎么样，难受了吧，来打我呀。

　　蓝清河：“……”

　　“别磨叽了，跟个小屁孩一样，你以为你还小。”蓝清河扣鼻屎说。

　　蓝水：“……”

　　敢这么对警察局局长说话，牛！

　　过了一会儿，蓝水表情有些凝重。
　　蓝清河：看来要使出绝招了。

　　“我的好舅舅，我错了，求求你了，告诉我呗，我才是小屁孩，你是大帅哥。我就想知道一下他的名字，其他的我绝对不做，我保证。”蓝清河撒娇地说，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可怜极了。如果此时是一个性格单纯或者不了解他的人，看见他这样都会想忍不住捏他的脸，瞧他那可怜的样子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季风尘都很多次栽在了这个上面，特别是他的眼睛，季风尘一看见都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属于上面那种。

　　蓝水可就不一样了，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难不成还会栽在这个小兔崽子身上，有够搞笑呢。他还不了解他蓝清河，他哪次说到做到过，他记得有一次办案，他嘴贱告诉了蓝清河，结果直接导致了现场被破坏，很好，真是气到吐血了。这件事后面来足足拖了一个月才结案，家属知道后，气的直接给他了一耳光，那感觉太棒了。

　　这家伙明明长得人畜无害的，还有点小可爱，说白了，除了身高，其他都还行，也不知道随了谁。

　　其实吧，蓝清河虽然有些时候会让他很难搞，但大多数的时候总会给他灵感，可能这点随了他爸吧——聪明，总有些奇特的想法。

　　“这个人叫伏波，是一名矿工。”蓝水还是心软告诉了他，“他原来是坦桑东矿的一名矿工。当然咯，那个时候你才刚出生，也不怎么熟悉这个地方，东矿在你出生不久后就废弃了。”

　　蓝水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神情不是很好看，看了一眼蓝清河，说：“坦桑东矿曾经是我们这里最辉煌的地方，可以说是我们坦桑人的骄傲。那时候的坦桑东矿，灯火通明，昼夜融为一体，人们把酒言欢。”说着，他又想起了坦桑山曾经的辉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孤僻的小县城，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坦桑东矿被政府给封了，也就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基本已经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了。”

　　“这个叫伏波的工人，我们调查过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里呆上一小会儿，可能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吧。不过也怪可怜的，在十五满月的时候时候走了。”

　　蓝水说完便摇摇头。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四十一分。完了，他刚才说的太入迷了，十点半就要赶到局里，他是局长应该要早点到才行。今天局里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协助警方调查，要快点了。

　　“清河，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晚上见。”蓝水一下子就没影了。

　　蓝水不知道的是，蓝清河并没有听他讲完一切，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他在说些什么。这不是蓝水说的太多太快了，相反，他语速适中，可以让人听的特别清楚。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蓝清河在听到伏波这个名字后，大脑又进入了游离之中。

　　伏波？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蓝清河心里想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一些碎片化的记忆，这两天差不多都是这样一种状态，听话听不全，记不清东西，就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一些特别庞大的东西，都快要把他的大脑给挤爆了，好疯狂，有些东西好疯狂，在脑子里到处乱窜。

　　这时，他似乎想起来在哪儿听到过的了，梦里和那张报纸上，他想起来了，这两天的噩梦里梦到的应该就是这个人。至于那张报纸，应该就是昨天在宠物店那里看见的，上面写着“伏波”两个大字。不过，奇怪的是，那张报纸已经发霉了，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怎么会出现这个名字呢，“伏波”这两个字很新，与下面的内容字体完全不一样。

　　下面的内容他只记得有——生死由天，皆为注定，无法改变。剩下的暂时想不起来了。

　　当蓝清河再次集中精神的时候，他看见了蓝水放在客桌上的报纸，他想到，既然发现了尸体，肯定会有相关的报道，依蓝水的习惯，这份报纸肯定和伏波有关，最好能有相应的图片就好了。

　　他伸出手拿过来报纸，打开，一个加粗的黑色标题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近日，一男子在坦桑东矿矿洞里离奇死亡，警方已介入调查。
　　标题下面是一张黑白的照片和一大段文字，大概是概述这篇报道的。图片是从现场拍的，样子很可怕，他的心脏被挖走了，胸口处只留下两道致命的伤痕，伤口很细，像是某种类似于剑的凶器造成的，又或者是某种动物，比如：狼。可坦桑山是没有狼的，所以也就不用考虑了。在往上看，他的脸用马赛克挡着，可能是表情比较狰狞吧。图片下面有一行字被他看见了，好像说的是在死之前他貌似吸进了某种毒素。

　　蓝清河一看见照片记忆就清晰了起来，他现在可以很确定的说，就是在自己的梦中，就是这两天的噩梦。只是感觉与自己做的梦又有一点出入，有一些地方是对不上的。

　　人做梦本来就是容易遗忘的，记不清也很正常。现在知道了这个人和自己梦见的是同一个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与他素未谋面，为什么会梦见他，梦见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又有人要杀他呢？至少有一点他是能确认的，他是在伏波死后几小时才能见的。莫非自己有了感知死亡的能力？

　　不会吧，难不成睡觉也能睡出超自然能力。慢慢地，蓝清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情，也懒得去想。

　　“没想到睡觉也能感知死亡，那我岂不是能拯救世界了。哈哈！”

　　蓝清河逐渐季风尘化，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超自然能力并不是感知死亡，但要比感知死亡强大的多。

　　“去森林，森林里会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什么？”蓝清河不明所以，恍惚之间还以为这个声音的出现是在提醒他真的有了能力，不然怎么听见的，内心狂笑。

　　等一等，怎么感觉刚才的心理行为这么像季风尘那个2B呢，真猥琐。

　　远处，一个英俊的少年坐在电脑前打了个喷嚏：“谁在想爸爸。”

　　“去森林，去森林……”

　　声音再次在他脑子里响起，蓝清河早已蠢蠢欲动了，反正不管这声音是因为伏波还是因为感知，只要去一趟森林，应该就能搞清楚吧。

　　“对不起了，舅舅。作为警察的侄子，不会坏事，那就不是好侄子了。”蓝清河坏笑。

　　他拿起手机，翻到“季大傻子”，打了过去。

　　“喂，清河。”听这傻子的声音就知道是季风尘。
　　“今晚一起去森林，有事可做了。”蓝清河说。

　　季风尘刚想问为什么，一听有事可做了，马上就想到了今天新闻里报道的事件，该不会是这个吧。
　　“喂，清河，是不是……”
　　“对方已挂机，请稍后再拨。嘟——”

　　季风尘：“……”

　　客厅里，蓝清河犹豫了一下，又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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