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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
李墨涵的笔记本上新增了一页，标题是“许言的食物评价”。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
“南瓜羹：'甜度刚好，有奶香'（评分：★★★★☆）”
“番茄炒蛋：'酸味突出，下饭'（★★★★★）”
“山药排骨粥：'家的味道喜欢'（★★★★★）”
“清蒸鲈鱼：'鱼肉嫩，酱油稍多了'（★★★☆☆）”
李墨涵停下笔，抬头看向病床上熟睡的许言。化疗后的第三天，许言终于不再呕吐，能够安稳睡上几个小时。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检查输液进度，对李墨涵笑了笑，“你该去吃午饭了。”
李墨涵摇摇头，“再等会儿。”
“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护士压低声音，“化疗后起码要睡五六个小时。你已经守了一上午了。”
李墨涵看了看表，这才意识到已经下午一点。他轻轻合上笔记本，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后背因为久坐而僵硬酸痛。
医院的餐厅人不多，李墨涵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自从开始能够正常进食后，他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先尝一口，然后想象许言会怎么评价这道菜。
今天的红烧豆腐许言会喜欢吗？软糯适中，酱汁浓郁，但可能对现在的许言来说太油腻了。李墨涵拿出笔记本，在“试吃记录”那一栏写下自己的感受。
“哥！原来你在这儿！”
李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手里提着保温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我给你带了点心，”她拉开椅子坐下，“芝麻糊，养胃的。许言怎么样了？”
“刚睡着，”李墨涵接过保温杯，“化疗反应比上次轻一些。”
李诗薇仔细观察哥哥的脸色，“你看起来好多了，脸上有血色了。”她压低声音，“说真的，许言对你影响很大，对吧？”
李墨涵的手指在保温杯上轻轻敲击，“嗯。”
“我看得出来，”李诗薇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你从没为谁这么上心过。”
李墨涵没有否认，只是打开保温杯，芝麻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他尝了一口，甜度刚好，浓稠度也适中。
“好喝吗？”李诗薇期待地问。
“嗯，李墨涵点头，许言应该会喜欢。”
李诗薇突然凑近，“哥，我昨天看到你的笔记本了...那些食物记录...”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你真的很在乎他，对不对？”
李墨涵的耳根微微发热，低头继续喝芝麻糊，没有回答。但李诗薇已经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
回到病房时，许言已经醒了，正虚弱地靠着床头喝水。看到李墨涵和李诗薇，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
“下午好，”许言的声音因为化疗而沙哑，“我闻到香味了，是什么好吃的？”
李诗薇拿出保温杯，“芝麻糊，养胃的。我哥说你可能会喜欢。”
许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太贴心了！”他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香浓顺滑，甜度刚好...李诗薇，你简直是个天使！”
李诗薇被夸得脸都红了，“哪有这么夸张。她看了看时间，“我得去接小杰了，晚上我带鱼片粥来。”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哥哥一眼。
等李诗薇离开后，许言好奇地问，“你妹妹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李墨涵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没什么。”他转移话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像被大象踩过一样。”许言做了个鬼脸，“不过比昨天好多了。”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果，“帮我拿个橘子好吗？我想试试能不能吃。”
李墨涵剥好橘子，分成小瓣递给许言。许言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怎么样？”李墨涵紧张地问。
许言皱起鼻子，“好酸...但很好吃。“他又拿了一瓣，“你也尝尝。”
李墨涵吃了一瓣，确实很酸，酸得让人皱眉。但看到许言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橘子。
“我得记下来，”李墨涵拿出笔记本，“橘子：'好酸但很好吃'。”
许言好奇地凑过来，“你在写什么？”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后，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记下我说的每一句话？
李墨涵的耳根更热了，“只是...方便点餐。”
许言的笑容变得柔软，“李墨涵，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这句话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李墨涵心上。他不自在地合上笔记本，转移话题，“李诗薇说晚上带鱼片粥来。”
“太好了！”许言欢呼，随即因为动作太大而捂住腹部，“嗷...疼...”
“小心点！”李墨涵扶住他，“刚做完化疗别乱动。”
许言做了个鬼脸，“知道啦，李妈妈。”
晚上李诗薇果然带来了鱼片粥和几样小菜。看到许言能够进食，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哥，你尝尝这个凉拌黄瓜，我特意少放了油。”李诗薇把筷子递给李墨涵，“许言，鱼片粥趁热喝，我熬了很久的。”
许言接过碗，深吸一口气，“好香啊！”他尝了一口，眼睛幸福地眯起来，“太好吃了！鱼肉嫩滑，粥底鲜美...李诗薇，你简直是大厨！”
李诗薇被夸得脸都红了，“哪有，就是家常菜而已。”
李墨涵看着妹妹和许言有说有笑，突然意识到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他们三个人像家人一样围在一起吃饭。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暖。
饭后，李诗薇收拾餐盒时小声对哥哥说，“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墨涵沉默片刻，“嗯。”
李诗薇眼中闪着泪光，“许言...他真的帮了你很多。”
李墨涵看向正在努力喝第二碗粥的许言，轻轻点头。
夜深了，许言突然发起低烧。李墨涵按铃叫来护士，量体温显示38.5度。
“化疗后免疫力低，容易感染。”护士给许言吃了退烧药，又挂了抗生素，“需要有人守着，如果体温超过39度立刻叫我们。”
“我来。”李墨涵拉过椅子坐在许言床边。
许言烧得脸颊通红，却还在开玩笑，“这下...轮到你照顾我了...”
“别说话，休息。”李墨涵用湿毛巾轻轻擦拭许言滚烫的额头。
一整夜，李墨涵都没合眼。他定时给许言换冰毛巾，记录体温，喂水。凌晨三点，许言的烧终于退了一些，但开始不停出汗。李墨涵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病号服。
“李墨涵...”许言在半梦半醒间轻声呼唤。
“我在这里。”
“你应该...好好吃饭...”许言迷迷糊糊地说，“你拥有的今天...正是我渴望的明天...”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李墨涵的心脏，一阵刺痛。他握住许言滚烫的手，第一次允许自己在寂静的深夜里流下眼泪。
天亮时，许言的烧终于退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李墨涵憔悴的脸。
“你一夜没睡？”许言内疚地问。
李墨涵摇摇头，“不困。”
许言注意到李墨涵红肿的眼睛，但没有说破。他轻轻捏了捏李墨涵的手指，“谢谢。”
陈医生早上查房时，惊讶地发现李墨涵不仅照顾了发烧的许言一整夜，还按时吃了早餐。
“你的进步令人惊喜。”陈医生对李墨涵说，“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如果继续保持，再观察一周就可以考虑出院了。”
出院。这个词让李墨涵和许言同时愣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迅速移开视线。
“那太好了。”许言先开口，声音有些勉强。
李墨涵沉默不语。出院意味着什么？回到没有许言的生活？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
下午，许言的精神好了一些。他靠在床头，看李墨涵整理笔记本。
“出院后有什么打算？”许言故作轻松地问。
李墨涵停下手中的动作，“还没想好。”
“你应该回去工作，”许言说，“那些设计...它们值得被完成。”
李墨涵看向窗外，“也许吧。”
李墨涵，许言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我。”
李墨涵转过头，对上许言坚定的目光。
“不要浪费你的健康，”许言轻声说：替我好好活着，好吗？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许言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李墨涵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人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揪着痛。
“嗯。”他只能发出这样一个简单的音节，生怕多说一个字，情绪就会决堤。
许言满意地笑了，伸手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橘子，“现在，帮我剥这个，然后我们一起吃。”
李墨涵接过橘子，两人的手指在瞬间触碰，温暖而真实。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分享了一个酸涩却甜蜜的橘子，谁都没有提即将到来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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