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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第五章初遇
几日后清晨,和煦晨光洒满庭院。洗月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唰唰” 的声响打破了宁静,顾浮生在软床中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她惺忪着睡眼,穿了件鹅黄色齐腰襦裙,乌发未挽,散落在腰间,半倚着门窗望着院外云淡风轻,眉目中却藏着几分忧虑。
“姑子,该洗漱了。” 彩云早早端来洗漱用具,爽利地朝着自家姑子喊道,又转头朝院中扫地的洗月笑道:“也亏得咱们姑子脾性好,不然定要狠狠打你几板子,扰了清梦。”
这话让顾浮生忍不住微微一笑,移步到贵妃榻上坐下,由着彩云为自己添水洗漱。彩云见她不施粉黛,便絮絮叨叨说起闲话:“雅姑子,知道觅姑子吗?人已经找到了,据说马上要楚原侯的第十三房小娘呢。”
见顾浮生没什么动容,彩云又接着说:“前几日觅姑子不见了,她娘哭闹了好几日,寻了许久都没消息。今日一大早,楚原侯请了说亲的媒人上门要纳妾,人人都说这是觅姑子修来的好福气。”
顾浮生抬眸看向镜中映出的自己,缓缓开口:“彩云,你怎么看?”
彩云正为她梳理长发,拨开厚厚的发帘,露出她洁白圆润的额头,被这一问,一时竟答不上来,只望着镜中少女。年岁尚小,却已透着灼灼魅色,便答非所问道:“雅姑子这般容色,便是皇妃也做得,往后不知要让多少少年郎牵挂呢。”
顾浮生端坐在铜镜前,慢慢伸出白嫩玲珑的小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清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长得这般快?前世她十五岁才有这般容光,如今却还不足十四!她当即对彩云说:“把额头的碎发覆下来。
”
前世的她,未曾求得老祖宗庇护,无知无畏。
那次宴会后,嫡母王卓本想将她这个姿色尚可、无依无靠的私生女,送给偏爱幼□□子的楚原侯,好让亲生儿子顾云生借楚原侯之势在新晋官员中平步青云。如今,被送去的人成了顾觅生,一切都不一样了。当年她能侥幸脱离虎口,全靠遇见了那时的他。可也是他,后来将她推入万丈深渊,让她死不瞑目。
如今,历史不再重演,她顾浮生也绝不会重蹈覆辙,往后的未来,要由自己掌握。
“姑子,好了。” 彩云轻声道。
顾浮生看着镜中以发覆额的自己,仍觉不妥,便取来黛笔,在湿润的毛巾中晕开,用指腹蘸着淡淡黛色,均匀涂抹在眼下。原本勾人的媚眼配上淡淡的青影,竟添了几分病气,瞧着平平无奇,甚至让人不愿多顾。整理妥当后,她带着洗月,朝着老祖宗的院落走去。
今日,老祖宗要带她去五福寺庙求神拜佛,吃斋沐浴。
吃过早饭后,两人随着车队上路。一路上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商贩叫卖声不绝,糖葫芦、桂花糖糕、糖人,让跟在车旁的洗月满心欢喜,不住朝着车厢里幕帷后的顾浮生念叨,回来时要多买些给彩云带回去。这新鲜劲儿充斥着洗月的眉眼,伴着她的唠叨声,车队渐渐上了山。山间嘈杂散去,耳根清净下来,只有几声鸟鸣、匆匆马蹄声,还有飞扬的尘土,让空气渐渐燥热。好在山路虽难行,却也绿树成荫,往来也有不少善男信女。
顾浮生手里攥着一串佛珠,心中却揣揣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忽然,她似想起什么,掀开车幕帷,让洗月把老祖宗身边的张嬷嬷唤到车旁,声音清脆:“张嬷嬷,听闻有些家族里的刁奴,最善对老弱幼女下手,得手后还会‘物尽其用’,可有此事?”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清亮,前头老祖宗的马车当即放缓了步伐。几个护院也惊讶,一个不足十四岁的小姑子,竟敢说这般话,忍不住回头望向幕帷后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
张嬷嬷是老祖宗的陪嫁丫鬟,身份资历最深,当下脸一沉,对着顾浮生沉声道:“不许说胡话!咱顾府乃名门,雅姑子莫再说此等失身份的话。”
“那真是太好了。” 顾浮生天真地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似月牙。看着张嬷嬷退下,她让洗月上了车,拉上帘子,心中的不安却未消散。前世她虽不谙世事,却也听闻,顾家老祖宗便是在拜佛路上受了惊吓,不足一年便仙逝了。
香车之中,洗月见她蹙眉不展,便笑着宽慰:“这可是兰陵地界,车帘上还挂着顾府的官牌,雅姑子莫怕。”
话音刚落,右侧后方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马蹄声。来不及反应,几个顾家护院已被按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谁也没想到,怀着虔诚之心上山,竟会遇见劫匪。
当下,几个老嬷嬷、丫头尖叫成一团,顾不得名门风范,蜷缩在车轱辘旁瑟瑟发抖,嘴里不停求饶。
车内,洗月瞬间将顾浮生护在身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侧耳听着车外动静,小声嘀咕:“姑子莫怕。” 可她自己的声音却在颤抖,洗月也不过和顾浮生一般大。
上山进斋的三辆马车,已被匪徒团团围住。只听一个悍匪喊道:“物资留下,那臭老婆子杀了便是!美貌小姑子在哪?”
“大胆贼人,可知我们是……” 一个嬷嬷刚开口,便被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丫头婆子们的求饶哀鸣愈发凄厉。
顾浮生听见马蹄声缓缓逼近自己的车厢,又听见老祖母被强行拉下马车的声音,还有利刃出鞘的脆响。
她面如白纸,低声对洗月说了句什么,便脚下生风般掀开帘子,一把抱住病弱的老祖母。她知道,只要等下去,一切或许会好转,可现在,老祖宗不能死!
“祖母!” 顾浮生张开双臂,挡在明晃晃的利刃前,恐惧地闭上眼。只觉头上一轻,再睁眼时,乌发已散落在腰间。她闭了闭眼,听见匪徒脚步声靠近,便转身拥住老祖母,转头用一双明眸紧紧盯着持刀之人,朗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顾浮生愿一命换一命,求‘大王’念我一片丹心,饶了我祖母。这般取我性命,也算圆我心愿。” 说罢,她朝着骑马的匪首行了谢恩礼,嫩白细长的脖子微微扬起,头颅也抬得高高的。
老祖母终是不忍,从身后拥住她,欲语泪先流。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 老身已半入黄土,不值大王劳神。恳请大王,饶了我这小孙女吧。” 老祖宗颤巍巍将跪在地上的顾浮生拉起,一老一少并肩站着,望着地上的护院嬷嬷们,下意识将顾浮生的手抓得更紧,眼中满是泪光。
带头的匪首冷哼一声,细细打量着顾浮生。面黄肌瘦,瞧着粗鄙不堪,还带着病气,哪里算得上那人说得国色天香?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欺骗,忍不住恶狠狠骂道:“他娘的等了半天,竟是这么个货色!还演什么祖孙情深?看什么看!”
“哎呦,这么个病秧子,怕是玩不了半晌就要埋了。” 一旁的匪徒跟着起哄,仿佛杀人越货、掳掠女子不过是寻常把戏。
“杀了!一并杀了,免得沾了晦气!”
这话一出,凄厉的尖叫与凄惨的哭声再次充斥耳畔。
顾浮生看着地上四溅的血滴,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眼见提刀的匪徒越来越近,她急切地在记忆中搜寻,上辈子听说的细节,千万不要错!
就在匪徒举刀的瞬间,马车后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众盗贼惊讶回头,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红衣少年郎,衣裳灼灼如火,头戴碧水金睛麒麟兽玉冠,身佩一把镶嵌玉石珍珠的宝剑。他策马而来,衣上未沾半分尘土,却戴了顶厚重的帷帽,让人满心好奇。
“他娘的看什么看!兄弟们,送上门的肥肉,给我上!” 匪首大喝。
话音刚落,红衣少年郎踏马腾起,手中似有动作,众人还未看清,十几个匪徒已伤亡过半。他迎风而立,背对着匪徒,轻轻抽出长剑,冷笑一声。剑光流转间,似有凤凰掠过,余下的匪徒瞬间气绝,只留一地血迹。
“一群乌合之众。” 少年郎的声音似醴泉涌动,虽藏在帷帽后,却让幸存的顾府护院胆战心惊。
“姑子,你没事吧?” 洗月从车厢中奔出,不顾旁人在场,抱着顾浮生便哭。瞧见地上几缕乌黑的长发,又揉了揉眼确认顾浮生的头发还在,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红衣少年郎高傲地瞥了一眼披头散发、身着鹅黄衣衫的顾浮生,不再多言,策马离去。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顾浮生才松了口气。她一直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人,他洁身自好,文武双全,是世家子弟中少有的英雄人物,也是她前世的丈夫,季闲。
而在白马停留的地方,一块月牙形状的玉珏在染血的黄土中隐隐泛着润泽的光。顾浮生顾不得头发凌乱,弯腰捡起玉珏,拂去尘土,用丝帕细细包裹好。
这东西,来日定有用处。可来日又是何时?她与季闲的冤孽,还要继续吗?
她甩了甩头,斩断思绪,带着仅存的老弱妇孺与护院合并车队,径直回了府邸。
不出所料,家主得知后大怒,下令彻查。
老祖宗回来后不久也病倒在床。顾浮生除了没日没夜地照料老祖宗,还要承受外院的冷言冷语。
她对此毫不在意,洗月几次为她出头,都被她淡淡拦下:“莫要去争。”
她心中清楚,这场遇匪,怕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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