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叶如笙篁

作者:朱弦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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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王府


      “五殿下棋艺高明,羽繁惭愧。”看着纤纤素手收起一颗颗白色棋子,天晔感觉很好,很享受。这个秦国公主是个妙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游艺骑射俱有涉猎,妙语如弦、秋眸似水,若得伊人常伴身侧,夫复何求。“公主谦逊,这京都可还有能动公主心弦一二者,天晔愿为公主引。”秦羽繁饮下一口香茗,“京都的丹桂为秦国所未见,羽繁听闻凌王府有株丹桂,号称已生长百年,冠盖覆满庭院,香溢王府周边,当晓月爬上天边,桂花簌簌然静落,宛若精灵翩翩起舞。”眸中似无限向往。天晔一笑,“我这四哥呀,于游玩乐赏一途,诸事不好,偏爱桂花,父皇就将这座府邸赐予他。四哥性喜安静,公主一提我倒是想起,我们一众兄弟,唯独没去四哥的府邸聚过呢。”“凌王殿下不常留驻兄弟?”“当然”。天晔挑了挑眉,这秦国公主想说什么?凌王确实以干净著称,内室之中男人女人一概没有,貌似只有一个贴身侍女。因他长年带兵在外,兄弟故交都很少在他的府邸留驻,可是,现下不就有一个例外吗?无心。自从来到京都,就驻在凌王府,而且入住的就是最有名的丹桂园,百年丹桂,植于院中。比对坊间热议,“喜欢无心公子的人分为两半,一半是女人,另一半是男人,绝对是一半一半,不偏不倚。”秦羽繁,她想的是什么?
      成王与无心向顾皇施礼告退,一前一后,默默走出凌王府。顾元成转过头来,示意无心坐他的五辕马车,“王爷,无心骑马就好。”顾元成手指马车,脸沉了下来。无心无奈,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王爷先乘。”顾元成看向他,眸光深深,“上去。”王爷很固执呀,而且明显的说一不二。无心头更疼了。只好举步上得车来,靠着车壁,打起车帘。顾元成进入车中,居中坐下,连个眼神都没给无心。无心想了想,挨着右侧座位缓缓跪在成王面前,低下了头。他真的是我的父亲吗?如果是,那这是多么奇怪的父子相认场面。“下去吧。”一直到马车停下,成王才赏了冷冰冰的三个字,无心愕然。扶着右侧座位站起,下车,期间没控制好还微微的踉跄了一下,转身又服侍成王下了马车。成王府,葳蕤的府门晃的无心一阵阵眼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跳出来却怎么也跳不出来。进了大门成王却停下来了,“去书房。”没什么温度,很平静的就像说了很多遍的平常话语一样。无心诧异的看了成王一眼,看懂了成王眼中的示意,便领先信步向前走去。没有什么记忆,但是向哪个方向走、走哪条路是本能。穿过两重正门,再过西向侧门,竹叶声声,时伴有明确叮咚,逸轩便是王爷最爱的书房,逸字去了一点,寓意谨记勤勉,不能贪图一点安逸。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无心遽然看向成王,成王亦看向他,面上古井无波。见无心无言,便迈步进了书房,吩咐了声“茶”。茶炉的水开的正好,显然有下人时时准备。无心沏好茶,却没有立刻端给成王,待到六分烫时,才奉上。成王接过,喝了几口,复又放下。“墨。”无心看成王拿了信笺,便拿起兰花墨,谁知王爷又放下了,复又拿起折子,无心便放下兰花墨拿起了桐山墨,王爷最终什么都没有写,看着无心,目光柔和了许多。无心也放下了墨,怔怔的发呆。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难道自己经常在王爷的书房给王爷端茶、研磨?“去你的住处吧。”王爷最终说道。沿着书房后面的小径七转八转,其实离王爷的书房不远,不过路很绕,也很偏僻。无心想,就算生活在王府中多年的人,若不留心也未必找得到,可是自己就是能找到。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室内一览无余,一张床、一条凳,连张桌子都没有。无心走进去,手略过床、凳,一丝灰尘也无,这么简陋的屋子,又是谁会来时时打扫呢?伫立在湖畔,十里荷花已堪堪开过,唯有几支还在支撑最后的暖阳。“想起来了吗?”最后还是成王打破了沉默。“没有。”“那,有什么推测?”无心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这里,我很熟悉。”成王点了点头。“可是,我想,”“说!”“我并不是您的儿子。”成王看向无心,眸中隐含了痛苦与悲怆。无心避开了王爷的眼神,还是坚定的说了下去,“我感觉我像您的书童,”成王苦笑一下。“我还有点疑问,”成王探究的看向无心,无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飞快的说道,“成王的书童,不应该住那么差的房间吧,而且,为什么不是跟其他的下人住在一起?”“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的儿子。”成王看向湖面,悠悠说道。去见见你的母亲和哥哥吧,她们很想你。无心无措的看向成王,这次,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成王笑了,“跟我来吧。”成王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他居然会笑,无心摇摇头,真想把自己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拍到爪哇国去。自己很想看他笑吗?
      “公主,无心已经随成王入王府。”赵清浅注视着袅袅茶烟,“国师辛苦了。成王府,我们也该走一遭了。”黑衣老者眸光一震,却似不敢多说什么。
      “西苑。”这里,应该从未涉足过,无心很笃定。成王缓缓推开朱漆大门,领着无心进入后,反手又关了门。西苑很静,处处透漏着精致。转过迎面的假山,无心呆住了。一宫装丽人正立在不远处的玉带桥头,双目盈泪,“无名,我的孩子。”宫装丽人向无心伸出双手,心莫名的抽痛。“无名!”略含喜悦的呼声,丽人身旁是一华服少年,无心睁大了眼睛,一模一样!无心都要怀疑是自己站在对面,一模一样的脸,脑袋似乎轰然炸裂,只剩下那张脸,逼近自己,一会是懦弱乞求、一会是狰狞逼迫,“无名,无名。”一模一样的脸逼近自己,呼唤自己,直至吞噬自己。“啊!”无心捂住心口,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意识消失前,成王,稳稳的接住了自己。
      惨淡的月光,密密的森林,猩红的双眼。无心惊恐的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向自己逼近,看不见的獠牙向自己撕咬,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师父,师哥,师哥救我!”修长而有力的大手稳稳的握住了昏迷中胡乱挥舞的无心的手,“无名,师哥在,别怕。”
      “娘,都怪我。当年是我妄作主张,以为可以祛除毒蛊,弟弟是为了救我,才染上了这无妄之灾。”“如笙,你从一出生就被你外公种下这毒蛊,生受了十八年的苦楚,是娘,对不起你们兄弟。”看着相对垂泪的母子俩,顾元成缓步走近,坚定的说道:“无名,不会有事,他能扛过去。”“他醒了?”赵自远期待的看向顾元成。“还没,有清源在,会没事儿的。”“大师哥医术无双,一定会治好弟弟的。”“我能去看看他吗?”赵自远太想亲近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了。自出生起,便送离自己身边,苦苦思念了十八年,见面后儿子不认父亲,也不认自己这个娘亲。被成王逼紧了,便愤而自杀,要将这命还与,那一次,也是他大师哥清源救回了他的命。那一次的鲜血,浸软了成王铁一样坚硬的心,只能顺他的意,送他回师门云山。为了拉近父母兄弟的情感,也为了强健病弱的大儿子如笙的身体,成王安排了如笙也拜入云山林鹤门下,安排兄弟两人同行。林鹤,是成王最信任的人。可是,谁能想到,如笙窃走了赵皇的如意珠自救,谁又能想到,无名,他发现了毒蛊的秘密,并与清源一起研究破解之法。如果,如笙早些告知弟弟如意珠的存在,如果无名早些告知哥哥毒蛊还可以转移到其他受体身上,惨剧也许就会避免,作为一个母亲,她要怎样才能接受,自己和儿子的解脱,是用另一个儿子来交换。“他现在还受不得刺激,让清源陪着他吧,在他心里,他的师父师哥,比我这个父亲,不知要高过多少倍呢。”顾元成的语气略显怅然。
      “醒了?记得我是谁吗?”手心的温暖让无心不忍放开,淡淡的药香、掌心的粗粝都在诉说这个人终日与药为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一身月牙白衣,神情似笑非笑,一根丝带将青丝绑于脑后,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这个人让自己心安,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那种心安。“我是你的大师哥清源。”无心由着他把自己扶起,看他细心的在自己身后衬好被子,让自己靠着更舒服些。“二师哥清泓,三师哥清渠,你是师傅最小的弟子。嗯,如笙是一年前你重返师门时一起过去拜入师门的,不过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清源无视无心的挑眉,端过粥来试了试温度,递给了无心。“你五岁的时候,便被王爷送到云山学艺,师傅林鹤为王爷培养了无数暗卫,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你在云山学艺整十年,十五岁艺成下山,你答应了师傅,要在王府十年,绝不背叛王爷。”无心喝着鸭粥,品着清源的话。对王府的不喜由来已久啊,十年、不背叛,居然要依靠师命,不是父子,是仇人。清源揣摩着无心的神色,“你的目前赵自远是赵国的长公主,你哥哥出生后就被赵皇抱走,你母亲发觉还有你便秘密的生下你,秘密的把你送到你父亲身边。你母亲受制于赵皇,两军对战之际杀了你父亲初长成的长子。”无心抬眼定定的看着清源,清源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你母亲和哥哥来到之后才知道,赵皇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不过因为你父亲保密工作做得好,赵皇和你母亲一直以为顾允就是你。”无心低下了眼睑,清源拿走了他手中的空碗,重又握住了他的手,“王爷宠爱顾允,对你无比严苛,你长大了,也逐渐适应了以王爷侍卫自居,你的母亲和哥哥回来后,你心里接受不了与父母兄长相认,与王爷拧着劲儿,直到你自杀,王爷让步了,安排你带着如笙重返师门。”清源嗓音平静,安抚着无心震动的心。没有父亲也就罢了,明明就有,明明就在眼前,却要亲眼看着他宠爱别人虐待自己,稚子何辜?热血变凉,赤诚转为激愤,十八年,自己的过去不是精彩,是凄凉。这样的过去,不应该引起秦赵两国公主的兴趣。“赵皇阴毒,在你母亲和哥哥身上种了毒蛊,你跟我刚刚研制出转移毒蛊到动物受体的药物,变故就发生了。”毒蛊吗?无心微拧了眉,鬼蛊名录有记载。毒蛊逆人伦、阴毒无比,母蛊植于母身,子蛊植于子身,子以毒养,待子蛊成熟,母子交苒,蛊虫破体而出,子蛊食母蛊,蛊成,以如意珠收之,入药成丹,服之长生。清源居然能研制出转移毒蛊的药物,不简单。“我是后来听师傅说的,在那个月圆之夜,云山密林之中,师傅闻声赶到现场时,你已消失不见,只留了一地的鲜血和昏迷不醒的如笙。据如笙讲,赵皇断了养蛊之毒的供养,蛊虫肆虐,不堪其苦的他正试图用如意珠逼蛊出体,不想法不得当,返到引得蛊虫狂暴,在迷失之前他看见你匆匆赶来。醒来后他身上的毒蛊已经消失,我推测,你是以身引蛊了。但是,你为何消失不见?去了哪里?”无心睁大了眼睛,毒蛊在自己身上?自己居然不知!“我醒来后就已经身处大荒山鬼蛊门中,”鬼蛊?清源拧起了眉头。北医圣,南鬼蛊,竟是与亡父齐名的鬼蛊。医毒同源,父亲致力救人,鬼蛊却是致力害人。“门中仅师傅鬼蛊、师兄星落与我三人,我醒来后记忆全失,鬼蛊便唤我无心,竟日修习门中各类术法,其他都好,只是休不出内力。一个月前我外出采药偶遇重伤的凌王,我救了他,返回师门发现鬼蛊惨死,师兄下落不明。安葬了鬼蛊,我便下山寻找师兄星落,误入秦顾战场,再遇凌王,后来,便随着他来到了京都。”无心一气说完。清源端了茶给他,“你修得出内力,出事之前你便有一身深厚的内力了。你是习武的天才,师门的骄傲。”看清了无心眼中的疑惑,清源缓缓又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的毒蛊是被鬼蛊用秘术封住了,同时也封住了你的内力。”幸好自己失去了记忆,无心想,一个武功高手忽然内力尽失,只怕他自己也不容易接受吧。如果自以为天生习不得内力,反而会在阵法、毒蛊等方面精研,以期保命,嘿。福祸相依、得失互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起火啦!”“东苑起火啦。”“快去救王妃与公子。”嘈杂的人声传来,清源按住无心将起的身子,撤掉身后的被子,“躺好,休息。我替你去看一眼。”清源在院中眺望东苑,火势猛烈,风中带来火油的味道,是有人蓄意纵火。
      长鞭迎面而来,正在打坐的如笙斜斜散开,拉响了房间中的警铃,两名暗卫急急掠入,与蒙面人缠斗一处。“登徒子,打不赢就仗王府之势了吗?”娇俏而又熟悉的女声传来,如笙一震喝问,“你说谁是登徒子?”蒙面女子一顿,险些中招,长鞭急舞,“你是如笙?好,好,你果然在成王府,还不跟我回去。”“表妹,你该知道,既然离开,我们就不会再回去。而你,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如笙再次拉响警铃,赶来的侍卫越来越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一记猛攻,赵清浅借力拧腰飞上屋顶,远遁而去。
      无心听到屋外有人斗上了清源,听到打斗声渐远,扬手布下几枚阵棋,闲闲的道:“月朗星疏,朋友,进来喝杯茶吧。”“公子好兴致,恭敬不如从命。”看着蒙面女子施施然走到桌边,无心的脸变了变,阵法没用。看着她掀起面纱另一角抿了口茶,无心的心沉了下去,毒也没用。“星落嘱我代他向你问好。”无心睁大了双眸,“他问你碧玉箫还在否?在的话,就用它练好万物生。”空灵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羽繁公主,我师兄还好吗?你能带我去见见他?”“时机未到,你们会相见的。”秦国公主就那么自然的坐到了无心的窗前,坐在清源坐过的位置上,水一样的眼波看向无心,似在无声的问询,你,还好吗?“你,要我做什么?”无心定了定神,问道。“让顾皇释放秦羽翎,我会带他回秦国,无心,帮我。”秦羽繁蓦的看向窗外,“我得走了,释放羽翎,拜托了。”窗合上,门开了,清源走了进来,看到无心安静的躺在床上,长吁了口气。皱了皱鼻子,“刚谁来过?”门再次被打开,急急进来的是成王,看无心与清源安好,目光柔和下来,“赵人来袭,多加防范。”赵人吗?无心挑了挑眉,真是,热闹的夜晚。
      “九妹,你太冒失了。”秦羽翮面色不悦,“成王府,成王箍的如铁通一般,怎可孤身范险?若不是今夜恰巧赵人在犯,为兄也未必能护你周全。”“三哥辛苦,羽繁谢过三哥。”面对乖巧可人的妹妹,任谁也发不起脾气。秦羽翮深深的看了妹妹一眼,接过奉上的茶,斟酌着说道:“你一向懂事明礼,颇识大体,那个无心有什么好?竟引得你数次失去分寸,你明明知道,父皇属意的是五皇子顾天晔,只有他才能与凌王抗衡,也能顺利救出羽翎。你要置父皇与四弟不顾吗?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顾天晔人品才情一流,更难得的是对你很是用心,”“三哥!”秦羽繁很少这样打断别人讲话,“我不会置羽翎不顾的,夜深了,三哥也早些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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