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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
雨后的长安街上行人却不少,梳着丫髻的黄毛小儿在路边跑着笑着,三五成群的行人或挎着竹篮,装几盒胭脂,一边闲聊着来来去去。
或是为看雨后风景,路上马车也不少呢,不时传来哪家儿郎的清朗的话声和女郎银铃般的轻笑,好不热闹,连带着路边上卖糖葫芦、泥人、各色零嘴的小摊贩都多了许多呢。
“小姐,奴婢刚才看到赵御史家的车子过去了呢!淑芳小姐好像也在呢!”关雎记得淑芳小姐一向与自家小姐要好,忙不迭地向宫小姐报告。
却见宫小姐毫无她的好心情,只是端庄地跪坐在马车上,敛声屏气彷佛一尊玉观音,让她讪讪觉出自己未免太过跳脱冒失了。
关雎求救地看向坐在一旁的二少爷,二少爷也只能苦笑,没办法劝说自己刚糟大变的妹妹“快活些”这种话,一时小小的车厢里气氛十分尴尬。
“邵林!”好在此时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热情的声音正是在唤二少爷的表字。饶是一向从容温雅的宫邵林也感到松了口气,拉开车帘向来人打招呼,笑道“凤飞,你也在呢。”
“看到这马车我就知道是你了!大家都在西塘赏荷作诗呢,宫大才子难道不出席吗?”从前侧方马车窗口露出大半身子的少年眉飞色舞道。
“和家妹正要去呢。”宫邵林也不讶,只是笑道。倒是那少年听他这话一愣,压低了声音问道:“继红姐姐也在车上?”
宫邵林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大概是在想什么,心叹果然已经满城风雨了,面上却只能含笑点头。
那少年犹豫片刻,侧了侧身子同另一个人说了几句,宫邵林看到那人的紫绸长衫和腰间缀着的玉佩不由一愣,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不由叹道,怕宴无好宴呐。
“过来一叙可好?”片刻后那少年凤飞再次伸出头来问道,只是已不见之前的欢快明朗了。
听到这邀请,宫邵林没犹豫多久就同意,转到了那马车上,对方的身份本就是他推辞不得的。
马车继续往前行使着,京都最繁华的街景就在宫小姐的马车外一一展现,宫小姐本人却毫无一览的意思,只是垂首跪坐着,让人疑惑莫非是一座钉在这上的雕像。
关雎当然知道自家小姐不是雕像,却觉得她比雕像更没有烟火气,更不近人情,于是不长的路程也觉得倍感煎熬。
“吁!”车夫拉着马一声长叫,关雎不由面露喜色,道:“小姐,西塘到了。”此时,宫小姐才像被解了禁一样动了起来,姿态从容地由关雎扶着下了马车。
果然就像那少年凤飞所说,荷花荷叶开遍西塘,风光正好,湖边一圈都可见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正或在闲话或在赏荷或在作诗,一个个广袖长衫,鲜衣丽服,真是风雅得紧呢。哪怕是女子,在本朝二十年越发开明的风气下也大都大大方方,毫不扭捏,尽显名媛气度。
因此当一身罩着淡蓝幕离的宫小姐窈窈窕窕地走下马车时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那是谁?又一个戴幕离的老古董。”
“不知,看身形衣饰倒有点像宫小姐呢。”
“不会吧。她不是从来不戴幕离的吗?”
“这....我也不确定。说起来,你们知道那件事了吗?”
“哪件?”
“唉!是‘那件’吗?”
“对啊。你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了个什么人。让...突然看上了。”
“谁这么有本事啊?”
“好像是个平民。”
“我听说似乎是个不正经地方出来的女子。”
“果然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就是不知羞耻!”
“宫小姐也蛮可怜的。”
“嘻!竟然被那种人抢了未婚夫。”
小姐们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起来,纷纷因仙女的不幸而兴奋。
“我劝各位善良。”一个轻摇绸扇的绿衣少女听到这些话语,似笑非笑道:“若是连我才貌双全,身份人品具是贵重无比的‘锦绣芙蓉’继红姐姐都被人撬了墙角,像诸位这样的,”她轻呵一声,轻蔑之意无需言表,“你们自个思量,能有几时好?不过是有些人蠢些,而她的未婚夫藏得深些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是么,小姐们想,自己心中酸归酸,可若真要论谁是京都贵女中的第一人,宫继红以外是没人可以服众的,故此只有“京都第一名媛”的桂冠,却没有“第二名媛”的头衔。而且,这可不是她们女孩们自己选出来的,而是在男孩们中先叫出来的,只有异性分外有点评异性,分个高低的兴致。
可他们自己追捧的“女子楷模”都能被挑出刺来,那她们这些还不如的呢?岂不是更有风险?我今日笑宫继红,来时人们岂不是加倍笑我?想到这一层,小姐们纷纷一边决定以后加强对未婚夫的监控,一边开始埋汰安王和那不知名的第三者来。
“那就是赵淑芳?”宫继红也注意到了那边的谈话,在加深了对原身的了解的同时,也对她记忆中精灵古怪、毒舌叛逆的赵淑芳起了兴趣。不过,本就是话题中心的她此时若是过去,会有何种麻烦可想而知。
“把这个给赵小姐送去。”宫继红随手折了枝含苞待放的荷花递给关雎,吩咐道。
戴着长及脚踝的淡蓝色幕离,宫继红站在深红浅红的荷塘之边,条条丝绦的绿柳之下,身姿出众,气质脱俗,早就引起不少公子小姐们各怀心思的关注。连带关雎捧着这支荷花都惹来一路目光,猜测那是不是宫继红,荷花送给谁的?
宫继红注视着关雎紧张地穿过人群,最终走到了赵淑芳身前,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关雎便将那粉红菡萏递给了赵淑芳,赵淑芳手持荷花,向她这边看来,神态惊喜,似乎准备起身过来。
宫继红抬手示意,微微摇头,那赵淑芳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过来,只是福了福身子,当作行礼,其他人此时也都明白那把幕离穿的如此出众的女子果然是她们刚才津津乐道的人,再没有半句多余的话,都下意识地也随之一起行礼,看起来彷佛风压花丛低,倒是颇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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