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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见不到阿娘阿爹的日子很难熬,温觅笙无力地垂下脑袋,收到姑姑书信忐忑十分,还有一分喜悦,冬暖这几日都在温府,哪儿都没去,好几次温觅笙问她不回家吗?冬暖摇摇头不肯再说,然后就是去厨房疯狂做小食,变着法儿地做点心。
摆了瓜果,觅笙提了句“想吃火锅”,冬暖就备好了各色食材,各类肉片,切得薄薄的,带点晶莹,觅笙不由地感慨道——冬暖人如其名。
隅中,棠城忽下起了雪,温管家忙得不可开交,温琰的轿子到了门前,挨着夏言,撑了薄伞,三两步脚印入了温府。
姑侄俩再次相见,觅笙却是陌生地说不出话来,呆愣愣地,只唤了声“姑姑”,眼睛瞄到一旁绿裳的夏言,让人眼前一亮,这才说了句:“中午冬暖搭了火锅盆子,姑姑可有忌口?”
“冬暖?”夏言出了声,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会?”
觅笙笑说:“是啊,冬暖这几日都在解锁技能,花样百出,似乎啥都会。”
冬暖端着清洗好的素食,踏进来半步,“姑娘可是又取笑奴婢了?”
还能说笑,温琰暂时放下心来,解了披风,夏言寻了红漆木架挂了起来。袅袅烟丝,温琰习惯地夹了些羊肉放到觅笙碗里,觅笙没忍住小声抽噎又无声地哭了起来,夏言与冬暖使了眼色,俩人从偏门悄悄出去。
等觅笙哭了好一会儿,温琰静静地等着觅笙开口。
觅笙抹着眼泪,渐渐平静下来,“姑姑,我怕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不敢哭。”说着又哭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冬暖这几天反常得让我不敢问她,从前就算做错什么,也不会憋在心里。姑姑,我怕自己哪一天孤零零的,阿爹阿娘这么久都没回来……”
温琰听得心里难受,想要去安慰这个小姑娘,可是未来的日子还长,兄嫂的委托怎么去做才不会令觅笙怀疑,在一切还未定下来之前,觅笙只能由自己照顾。
夏言率先开了口,“冬暖,你我都是一同进府的。”
“嗯。”
“你我底细都相知,你应该知道主子不希望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存有二心。”
冬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灰沉沉的天空,“你知道我这几日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夏言顿住,摇摇头,不明白冬暖的意思。
雪渐小,一小片飘落在冬暖的衣襟然后融化,“姑娘早就扛不住了,今日琰姑娘回来也好。”冬暖忽地笑了,对着夏言说:“你自小聪慧,虽说都是跟在姑娘后面,琰姑娘出嫁却是带走了你,我也曾嫉妒过,可后来才觉得琰姑娘这样做很有道理,她是在逼我往前走。”
“逼你?”冬暖的话是越来越听不懂,跟在姑娘后头刺激这么大吗?
冬暖扬起嘴角,“温夫人放了我奴籍。”
夏言大惊,“那你何必回来,”指着屋子方向,“听说你不是定亲了吗?”
冬暖正要回答,那厢觅笙忽而唤她,紧紧地小跑回去。夏言学着刚刚冬暖抬头的动作,灰沉沉的空中裂了一点缝隙,光线渐渐明朗。
温琰正说到让觅笙跟随自己去林府,觅笙让冬暖坐下一起尝尝味道,冬暖受宠若惊,直呼不敢,温琰淡淡地看着觅笙,“你不愿意就罢了,不过嫂嫂与我说近日要我接你去林府的。”
“阿娘?”一瞬间,觅笙双眸动人,嘴角渐渐往上。
温琰艰难地点点头,口中佳肴实难下咽,叫来夏言,漱了口,突然呕吐起来,觅笙思绪被打乱,紧张地小心地抓住温琰的手臂,“姑姑,你怎么样,我让管家去唤御春堂的大夫来。”
“别。”温琰制止,脸上失了来时色彩,“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一个愣神,觅笙恍然,“是……有了……吗?”
温琰温柔地点头。夏言暗道自己粗心,这样的事情都没发现,不过也好,最好自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然林府那位老的还不定怎么折腾。
休息片刻,温琰唤来了管家,让觅笙也参与。管家看着小主子勉强振作起来的样子,稍稍慢了速度,在说账单的部分细节时特别提到了秘方问题。
温琰摆摆手,“温叔,这些事情您比我清楚,先前兄长如何说的就如何做。”
温管家又说道:“老奴明白。”
“笙笙可有不明白的?”
被点名的觅笙正记着管家说的话,摇头又点头,想了想问道:“这个账单是哪一块的?”
温琰笑了,“这,是你的产业!”
晌午过后,温觅笙出了温府的大门,送着温琰上了轿子,千叮咛万嘱咐别冻着,温琰欲再劝劝觅笙过来林府,却被“姑姑操心的够多了”挡话,一回不行再来一次,下回带着车马来。
热闹片刻,回归宁静,冬暖催着回屋,温觅笙却被不远处的目光吸引。
与背景完全不同的黑,黑白分明,仿佛看了自己许久,久到温觅笙忘我地慢步走到那里,冬暖暗道不好,来往的行人好似注意到了这边。
“姑娘,你没打伞。”黑色长袍递过来一把伞,觅笙自然地接过,好漂亮的竹骨,关节分明,从下往上看,能看到隐约的花样,浅黄浅黄,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觅笙好奇地问道:“我见过你吗?”
高大的身影巧妙地盖住行人看向觅笙的目光,“我每日里都从这条街经过。”
“每日?”
“是。”
觅笙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子,普通的外貌,眼眸深黑,似一汪潭水深不见底,衣着简单,不过袖口的金丝暗线,棠城没有哪一处的布庄和绣娘有这样的手艺,这眼神,似乎在哪里瞧见过一般。
冬暖害怕地挪到觅笙身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男子,见他目光深邃,全部关注力都在觅笙身上,轻拍觅笙衣袖,耳语道:“姑娘,咱回去吧,这人好生奇怪。”
觅笙小碎步地离开男子视线,再转眼看时,男子已然离开,天地之间,只余一股香气。
“姑娘,好香!”
轻嗅,“是桂花香味。”觅笙收了伞,伞面上赫然是桂花模样,小声嘀咕道:还真是个怪人。
阿华见到谷居安空手归来的时候,一下了然,却故意问道“你把那把伞丢了?”
谷居安掸了掸长袍,坐下,吹散沿着茶杯冒出的热气,回道:“送人了。”
“送给谁了?”
阿华收到一个斜眼,乖巧坐下,“过几日我要回京城了。”
见谷居安不搭理,阿华又说,“你大哥又托我爹,让我劝你回来。”
“你,不留温府了?”
阿华翘起二郎腿,“对啊,不留,我的任务完成了。”说罢眯起眼看向谷居安,“过年你也呆这儿?”
谷居安深思片刻,说道:“伞丢这儿了。”
“行吧,不过,过年的时候你一定要回去,你大哥说了,小四子挑过年来要去参加春试,你们谷家可要出个光宗耀祖的了。”被一瞪眼缩了回去,阿华闭嘴不说。
阿华走之前想起上次半夜爬了柳府的墙,这次打扮得稍微了正经了些,无非去掉了剑,多了把折扇,却被拒之门外,气闷之下又翻了墙。
院落银装素裹,静悄悄地能听到踩雪声。
“顾公子还真是脸皮厚。”柳明姻嘲笑道。
阿华转过身来看到了柳明姻,梅花雪样皮风,衬得小脸剔透,朱唇轻启,“顾公子可要小心。”
说罢阿华就差点被绊倒,差点被她惑了,开口却是温柔:“柳姑娘身体可还好。”
柳明姻浅笑,“劳烦顾公子操心,堪堪好了一点。”
一时间阿华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胡乱说了几句:“温姑娘一个人怪孤单的,林夫人要去接她走呢。”
“你说什么?”美人怒目都是好看的,阿华重复了一句,看着柳明姻神色变化,不一会儿竟吐出一口鲜血。
阿华快步扶住要倒下的柳明姻,却被柳明姻一把推开“男女授受不亲”。
阿华无奈得缩回手,出来个小丫鬟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弄得阿华莫名其妙,明明也是顾家宠爱被寄以厚望的嫡子,到了棠城什么也不是了。
小丫鬟得寸进尺,拿了量衣服的尺子就来赶阿华走,阿华多有劲儿,小丫鬟根本推不动他。
“琴月,你退下,我跟他有话说。”
小丫鬟不情不愿地走开,临走前拿了尺子架在脖子上,好你个小丫鬟竟然威胁我,阿华如是想。
“顾公子以后别再来了。”
“为什么?”阿华惊呼。
柳明姻气恼,一遇到这人就没好事,虽然不可否认,心情轻松不少,但还是要装作讨厌。
阿华委屈,“柳姑娘,平心而论,我顾七华好歹是救过你的。”
“我救过温觅笙,扯平!”柳明姻回得铿锵有力,阿华也不反驳,静静地看着柳明姻,丢下一句“下次来我给你送药”飞一般地爬出了墙,也不走正门。
柳明姻笑了起来,琴月凑过来看了看,“姑娘笑什么呢?”
柳明姻敛了笑意,端起千金架子,吩咐道:“拿了昨日夜里绣的花样送祖母那儿去。”
小丫鬟喜笑颜开,也不再问。
阳光变得刺眼,天渐晴,云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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