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好热闹。
　　虽然也出过几次宫，但这么多人，小秦淮还是头一次见。
　　有点紧张呢，小手偷偷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萧晚风向他伸出手，开口道：“拉紧我的手，人很多，别走丢了。”
　　稍稍迟疑了一下，小秦淮还是牵上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嗯。”
　　“一动凡心露春意。”前面有人轻声道。
　　小秦淮伸手指了指那人，问：“他在干什么？”
　　萧晚风看了一眼，道：“哦，猜灯谜呀，猜对会送花灯的，猜对的越多送的灯就越好看。”
　　小秦淮望了望，眼底的希冀泛着柔柔的光。
　　萧晚风摇了摇扇子：“看上哪一盏灯啦，我买了送你。”
　　“不是要猜对才送的吗？”小秦淮不明就里。
　　“笨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过没？”萧晚风直接拉了秦淮挤进了最前面，拿扇子遥遥指了指最大最好看的那个问：“那盏灯多少钱？我买了。”萧晚风在京城里面知名度颇高，不少人都认识安国侯府的这位小侯爷。
　　老板一见是萧晚风，忙回答道：“萧小公子，实在对不住啊，这盏灯是我们今年最大的彩头，只送不卖的。公子不妨去试一试猜灯谜，猜中了，这盏灯自然就是你的了。”
　　萧晚风的文采大多数人都略有耳闻，废话，萧晚风要是能连猜对十几道题，还需要开口买吗？
　　萧晚风：“……。”
　　小秦淮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指着一盏小小的、裱糊着一幅山水画的灯笼，道：“倘若我要那盏灯，需答对多少道问题。”
　　“公子只要答对那盏灯笼下面的三道题就可。”
　　小秦淮这才注意道每盏灯笼下面都或多或少地坠着几个狭长的竹片，写着相对应的字谜，要想得到哪盏灯就得把竹片上面的每个谜语都猜出来。就好像最大的那个下面零零散散地系着十几个竹片，而小秦淮要猜的灯谜只有三道，谜面也相对简单。
　　秦淮拉了萧晚风上前查看要猜的谜语。
　　竹子。
　　“笋。”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花开之后方闻香。
　　“芳。”略略思索了下。
　　一箭射中虎屁股。
　　“……。”沉默。
　　小秦淮求助地看向萧晚风，萧晚风若无其事的扇了扇扇子，两眼望天，满脸都写着‘我不会，我不懂，我不知道，别问我’。
　　“我知道了。”小秦淮叫道，引得周围许多人望了过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的小秦淮微微红了脸，轻轻地说：“我知道了，是‘风’，谜底是‘风’。”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雀跃。
　　那盏灯后来秦淮挂了很久，久到纸面都泛了黄，细篾都散了架，再也挂不了的时候，小秦淮才很小心地取下，慎而重之地放进了箱底。
　　萧晚风对此很不解，也曾问过缘由。小秦淮低了头，喃喃道：“我就是喜欢。”
　　那天晚上，萧晚风赶在宫禁前将小秦淮送到了宫门口。
　　小秦淮提着灯，身旁的宫人拎着一大堆萧晚风送的各式小吃，跟萧晚风道别。
　　“小冉。”秦淮忽然道。
　　“什么？”萧晚风此时正在思考回去能不能刚好赶上吃元宵，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冉，母亲在的时候叫我小冉，你也可以叫我小冉。”秦淮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光，像极了萧晚风见过的一只受了伤的小鹿。
　　“你希望我叫你’小冉’？”萧晚风轻笑。
　　“嗯。”小秦淮点了点头，又道：“不笑也好看的。”
　　“啊？”萧晚风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脑子不够用，小孩子的想法真是令人费解，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也只有十二岁的事实。
　　“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至少在我面前，不用笑的。”
　　萧晚风自幼便习惯了笑脸迎人，生气、喜悦、不甘种种情绪都流于表面。在皇上面前，他是年少轻狂的小侯爷；在父母面前，他是恭敬孝顺的好孩子；在妹妹面前，他是能够信任依赖的兄长；人人都道萧小侯爷温润亲切，却无一人了解萧晚风各种表情下的真实面貌。如今竟有一人，对他说，至少在我面前，你不用笑的。
　　至少在我面前，你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朱红色的宫门早就阖上了，秦淮也随宫人们进宫去了。
　　想起刚刚秦淮微微泛红的脸颊，萧晚风于是又弯弯嘴角，向着庄严肃穆、冷冰冰的宫门，轻轻地、轻轻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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