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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浩浩劫(下篇)
粘罕哥哥的西路军在太原碰上了硬骨头,久攻不下。那太原守将王禀本是西军名将,我听马扩说起过这个人,他们曾经都隶属于宋朝名将种师道统帅的西军,彼此熟识。马扩曾说,王禀秉性坚毅,性情果敢,战法娴熟,好用奇兵,是西军大将中的佼佼者,而西军又是宋朝最精锐的部队,王禀名将之称自然名下无虚。太原乃是重镇,前次伐宋之役,粘罕哥哥便集重兵围困太原。后来虽与赵宋官家和议,也只是撤出汴梁,退回黄河北岸而已,太原之围并未解去。围困至今,已近一年,城内粮草应该早已断绝,只不知那王禀有何良方,竟能支持到此时。
粘罕哥哥终于来到汴梁城下与我会师,许久不见,他仿佛有些消瘦,神情也很是疲惫。这晚我在帐中摆酒,为粘罕哥哥洗尘,遍邀东、西路军诸将与宴。席间,我东路军都统王叔阇母忽然提起太原之围,询问西路军大将,当日受命围攻太原的银术可:“太原之围已近一年,城中粮草早该断绝,难道那南朝守将竟是神仙不成,他合城军民餐风饮露也能抵挡得我大金铁骑?”王叔的口气中颇有嘲讽讥刺之意,我看见粘罕哥哥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刚举起的金杯也重重顿在几案上,忙向王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王叔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谁知这里刚刚按下葫芦,那里又起了瓢,我的第一谋臣,副都统刘彦宗火上浇油一般又来了一句:“王禀虽是西军名将,却也没有神仙的本领。太原虽然城高池深,难道还胜得过燕京?”
众人皆知他说的乃是我当日统军攻下辽国都城燕京之战。彼时父皇嘉我之功,将辽主之女蜀国公主赏赐于我。这位公主据说是大辽第一美女,我听闻粘罕哥哥曾向父皇求取此女,父皇没有答允。其实我素来不喜女色,自发妻蒙娜难产逝去之后更加淡薄了儿女之情,一心只想助父皇平定天下,建立万世功业,让我大金国的百姓也过上宋人那样富庶安定的生活。可是父皇的赏赐我不敢推辞,粘罕哥哥因此对我颇有怨怼之意,觉得父皇偏心于我。今日刘彦宗不知怎的,好端端忽然提起这件旧事,倒像有意撩拨。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转圜,只听“咣当”一声,粘罕哥哥已经摔了手中金杯。
粘罕哥哥面色铁青,一手拍案,一手指着刘彦宗的鼻子,大怒斥道:“刘彦宗,你这厮好大胆!你区区一个汉儿,仗了谁的势,敢在俺的面前放肆?”我眉头一皱,粘罕哥哥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难道他以为王叔和刘彦宗所为都是受了我的主使?他不好和我撕破脸皮,也不好难为王叔,就只有发作刘彦宗。只是众人皆知,刘彦宗不仅是我的副都统,更是我的谋主,我自家素日里对他都敬如师友,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粘罕哥哥这样做,正是要我难堪。只是我有些疑惑,刘彦宗自来是个稳妥之人,又素知粘罕哥哥与我之间的心病,今夜又为何要说这些话来惹怒粘罕哥哥?
刘彦宗涵养甚好,笑吟吟地并不着恼,只淡淡说道:“国相言重了!彦宗怎敢在国相面前放肆?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国相何需恼怒?”粘罕哥哥见他这样轻慢,恼得更厉害了,伸手便去拔刀。我观他神情,便知他心意,忙一伸手按住了他手臂,微笑道:“国相莫恼!看某薄面,且息雷霆之怒。”他被我按住动弹不得,“哼”了一声,终于放开手中刀柄。我转头向刘彦宗道:“今日欢宴,乃是为国相接风,彦宗失礼了,该当罚酒三杯。”刘彦宗何等乖觉,哈哈一笑,说道:“元帅说的是,原是彦宗的不是,当罚当罚!”说着便双手举起面前的酒杯,高至齐眉,低头向粘罕哥哥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国相恕罪则个!”粘罕哥哥冷笑一声,却不说话。
接风宴不欢而散。我待诸将尽散后,独召刘彦宗帐中议事。刘彦宗再进来的时候已经脱去铠甲,换了一领青衫,头戴东坡巾,手中轻摇一柄鹅毛扇,一副风流潇洒之态。我素来喜读《三国》,自然知晓这身装扮原是仿效诸葛武侯,见他顾盼自得,不禁调侃道:“哎呀,原来是我家诸葛先生到了,本帅有失远迎啊!”刘彦宗也笑道:“二太子郎君取笑了!”早有亲兵奉上茶来,刘彦宗自拣了座位坐下,端起茶来啜了一口。“咦,这是上好的蒙顶石花,二太子郎君自何处觅来?”我正在查看地图,随口答道:“哦,那原是叔皇赏赐的。彦宗若喜欢,拿些去便是。”刘彦宗轻轻一笑,说道:“必是赵宋官家进贡给我大皇帝陛下的。彦宗无须二太子郎君见赠,现守着汴梁这座宝山,休说区区名茶,就是再贵重百倍的物事那也是手到擒来。”我听他这样说话,心中一动,霍地抬眼看他,他却垂眸凝视茶色,啧啧赞叹:“果然好茶!茶色碧绿,茶汤清亮,香气浓郁,好茶!”
我放下地图,走到他对面坐下,凝眸看他,含笑不语。他亦挑眉看我,意态甚是闲雅。我突然低声道:“彦宗,你今日,是故意的!”我的语气十分肯定,刘彦宗叹口气道:“果然瞒你不过。不错,我是故意的!”“为什么?”我的追问咄咄逼人。刘彦宗道:“二太子郎君可知太原之围内情?”我摇头,缓缓说道:“国相既不愿提及,某亦不愿强人所难。何况太原已然攻克,会师汴梁已然成功,何必节外生枝?”刘彦宗又道:“难道二太子郎君对王禀也毫无兴趣?”我沉默片刻,方淡淡说道:“昔年马扩曾对某言道,王禀乃忠义之士。今太原已破,料此人必不能独活。问来无益,又何必问?”刘彦宗抚掌惊叹:“二太子郎君料事如神!那王禀城破之后,力战重伤,投汾水自尽了。国相一心要活捉此人,以泄劳师损兵之愤,谁知竟连尸首也遍寻不着,一怒之下,便下令屠城。那知那太原合城军民竟无一人投降,抵死抗争,入城之后我军死于巷战的儿郎其实不下于攻城所亡。国相这个亏可吃得大了!”
我听他口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我早知东西路两军中将领多有分歧,各成一派,只是彼此虽政见不同,但于战事尚能和衷共济,便也不理予理会。只听刘彦宗又道:“彦宗今日是故意要杀杀国相的气焰。国相在王禀那里吃了亏,必要在汴梁找补回来。他明日若来见二太子郎君,必是要你立时出兵灭宋。却不知此时灭宋,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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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力麻立"是女真语"神射手"的意思.
斡离不是完颜阿骨打的第二子,勇谋兼备,气宇宽宏,更兼胸怀大志,可惜天妒奇才,英年早逝.我们在<岳家将>之类的通俗演义里面经常看到的金朝将领的代表粘罕是他的堂兄,金兀术是他的弟弟,人品才华皆远不及他.只是他的死很蹊跷,<金史>上说是冒暑打马球,以冷水沃背,得伤寒而死.但我总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他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男子,多年来驰骋沙场,出生入死,履险如夷,死得却这样莫名其妙,背后或许有什么玄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