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阳光，回不去的流年

　　节日氛围浓厚，经过小区公园时，看到很多人围坐着在看表演，不时传出阵阵掌声。拉着行李到了6单元楼下，我便拎着走楼梯上去。楼道比较窄，大概容2人并排走，所幸我的行李并不重也不大，没一会儿就到了402门前。防盗门上贴着的“福”字颜色已经褪了不少，但边边角角都粘得非常牢固。
　　深吸一口气，很多东西在三年前斩断了联系，可是这套房子还在，能勾起一些或美好的或残忍的回忆。
　　“三年多了，既然逃避不了，那就去面对吧。不要再因逃避而折损了亲情，学着去面吧。”站在门前的这一刻，我默默地给自己做起心理建设。
　　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正准备取出许久不曾用过的钥匙，“嗒”只听里面一声响，母亲隔着防盗门跟我打了个照面。
　　“回来了，我听到楼梯上有声响，我就猜是你到了。”看她低头抹了下眼角，我一时也情绪上来。
　　“妈……”略带低沉的声音从我嘴里发出。
　　“快进来吧，赶紧洗手吃饭了。”她赶忙推开门让我进去，期间还想拉过我的行李，我示意她不重，快速地拎了进去。
　　90平的房子没多大变化，里面齐整、干净，玄关处摆出的两三双鞋子和阳台上挂着的三两件衣服好像在说着这个家没多少人气。
　　在母亲的催促下，我去洗手间洗净手，便来到红棕色长条餐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六盘菜——红烧鸭头、剁椒鱼头、油焖大虾、酸辣土豆丝、煎带鱼以及炒青椒，让我疲乏的身体此刻为之一振。
　　“妈，你烧了好多菜，还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妈。”正拿起筷子想要开动，母亲像想起什么似的，“哎，等一下。”
　　说完，她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提着一个蛋糕。
　　这个蛋糕8寸左右大，上面一层铺满了各种水果，组成一个漂亮的爱心形状。看着妈插上“5、3”两根蜡烛，我了然。
　　“菲菲，给你爸唱下生日歌，替他吹蜡烛、切蛋糕吧。”母亲看着我，用打火机点燃了这两根蜡烛。
　　黄色的火苗一升起，我鼻头就一股酸意袭来，微一咬牙屏退这情绪，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刚唱完，我便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愿望，然后轻轻地吹熄了蜡烛。
　　“咔、咔……”这期间，母亲用卡片机对着我拍了好几张。
　　“明后天我们出去玩，多拍些照给你爸看看。”她对着我举了举手上的相机又放回桌上。
　　“额……好。妈，你都拍了什么，我看看。”按住我伸出的手，母亲看着我说，“先吃饭，吃完再看。”
　　“好，吃饭。”我轻轻拿起筷子，跟她面对面吃着，“好吃，这个剁椒鱼头够辣够鲜，妈做得最好吃了。”
　　“还有这土豆丝，学校那吃着要么不够辣要么不够脆，我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丝了。”我夹起一筷子晶莹剔透的土豆丝，满足地放进嘴里。
　　“好吃就多吃点，这虾你也爱吃，我还放了好多你爱吃的香菜，慢点吃，不急。”母亲边说边开始动手帮我剥虾壳。
　　我赶紧伸手叫停：“别，妈，你别帮我剥。你帮我剥了，那虾壳上的汤汁不就吃不到了。”夹起一只虾，我就着筷子吮了两口，“妈，你做的油焖大虾就连汤汁都那么美味，我今天可要吃撑了。”举着筷子，我三两下就用嘴把虾壳剥了个精光，然后吃着里面甜嫩的肉。
　　“你自己也赶紧吃，都说叫你不要等我，你还等，肯定也饿了。”夹了几筷子菜到母亲碗里，我抱怨地催促道。
　　“我刚才自己吃了点，没有干等着。”母亲这才端起碗开始吃，低低地辩着，瞧这说的自己都没底气了。
　　席间，我喜悦地挑着菜吃，吃了一碗，还来一碗，后来干脆把剁椒鱼头的汤倒到饭碗里拌着吃。
　　“你在那吃的还习惯吗？”
　　听到母亲这么问，我停下扒饭的动作，说：“那边靠海，海鲜很多，食堂里三天两头供应，可那个味道都是清淡的，一点不辣——不过瘾。”怕她忧心，我又补充道，“但是现在吃习惯一些了。还有，我经常会跟同学、朋友一起去外面吃小炒，几个人一起点几个小菜，嘱咐厨师多放点辣，吃得还不错的。”
　　母亲认真地听着我说，听到我说在外面吃得还不错，也跟着笑起来。
　　“想吃什么尽管吃，缺钱了跟妈说，我给你打钱。”
　　“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缺钱。我的奖学金还有勤工俭学挣的钱足够我花的了。”看着母亲我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起这些钱到底有多少多。
　　“好好好，菲菲，我知道我女儿读书厉害次次都拿奖学金，但是你勤工俭学别太累了，我看你这次回来好像更瘦了。”说完，她又夹了筷肉放我碗里。
　　“哼，妈，我从小就是这么瘦过来的，我还得问问我们家基因到底怎么回事。”我装作苦恼地说，“从小到大，同学、朋友、亲戚都说我瘦，你们以前总说上了初中会胖、上了高中会胖、上了大学会胖，可我还是一直被人说瘦，我吃得不少，”我朝她亮亮我又快见底的碗，“到底什么时候能胖啊？”
　　顺利地把问题甩给她，还一副责任在她的模样，成功堵住了她可能继续追问打工情况的苗头：“额，等你毕业上了班肯定能胖。”
　　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她，继续扒拉起饭来。
　　一顿饭吃得我很满足，揉了揉肚子，我准备收拾碗筷，却被她拦住：“去去去，你先回屋休息去，等会儿洗个澡早点休息。”
　　想着肯定拗不过她，我便拿了桌上的卡片机，拉了行李进房间。
　　推开房门，一米八长的床挂好了白色蚊帐，能看到上面叠了干净的被子。床边的书桌也被擦拭得干净——不落一点儿灰尘，桌上的东西一点儿没变过位置。
　　把行李箱放在一边，我坐在桌前翻看着卡片机，里面已经拍了几百张照片。我在想，母亲大字不识几个，她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用照相机的？
　　我静静地翻看着，里面有家里各个角落的照片，有母亲在上班时的照片，有小区公园的照片，有商场街道的照片，有各种花草的照片……
　　翻着翻着，陡然间，一个三七分黑卷长发穿着亚麻色高领T的男生跃入眼中，这是？看他手中提着一个盒子，分明就是今晚餐桌上的那个蛋糕。
　　想要确认，我赶紧放大照片仔细看，真的是他——楚时雨，只不过现在的他头发更长了，神情看着比以前多了几分忧郁，更深邃了。他怎么回来了？他们家还想干什么？
　　三年前的事再一次浮现，闭上眼睛，极力平复着心情。
　　“吱嘎……”门被推开，我转过头，举着相机问道：“妈，他怎么来了？我们家为什么还跟他们有瓜葛？”
　　“菲菲，这，小雨今天是来给你爸送蛋糕的，他只待了一下就走了，平常是没什么联系的，你别激动。”母亲着急地跟我解释。
　　“妈，爸现在还在牢里，不是因为他们，爸不会坐牢。”我有点儿绷不住，说话间带点哭腔。
　　见我这样，母亲赶紧过来安抚我：“我知道你心疼你爸，有些事，菲菲，等你长大了会理解。”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只知道我爸要在牢里关五年，五年！这五年，他得受多大的苦。妈，我恨，我恨自己为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听到母亲说着我爸走时跟我说的一样的话——理解，我更加激动地说着。
　　三年多，原来这三年多的平静，以及一直以来想要抛开过去重新生活的坚强，因为一张照片就能被撕开口子。
　　紧紧地搂着我，母亲也跟我低声哭泣起来，“菲菲，都听你的，别哭了，妈下次不让他进门，不收他东西，远离他们。”
　　“别哭了，”母亲抹去我脸上的泪，举起相机说，“你来看看哪个是删除键，好长时间没用到，我都不记得怎么删了。”
　　“好，你看这‘delete’，这里先按一下，然后这边是左右选择——选择确定就可以了。”手指重重一按，屏幕上眉眼熟悉淡然微笑的男生，就此消失。
　　“菲菲，以前糟心的事不去想，为了你爸，我们要笑着过好每一天，笑着等他回来，好吗？”看着妈比之前苍老的脸，我吸着鼻子忍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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