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飞升

　　“……抱歉。刚刚我不小心睡着了。”
　　绉然缓慢地坐起来，擦去眼角未尽的泪痕，他尚未完全清醒，眼底仍有几许昏昏沉沉的睡意。
　　容漠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味，随后伸手递给他几份合同。
　　绉然注意到他的手骨节分明，温润如玉，纤细之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力度。不像长期练剑的修行之人，反而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容漠递过合同后，撩起眼皮看向站在门口，迟迟不进的赵丹阳，吩咐道：“把裴筠带回来的那坛千年寒水拆了，泡两杯茶，随便你泡什么。”
　　赵丹阳：“……”
　　赵丹阳：“好的叭。”
　　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难道他在事务所的地位，已经从万妖俯首、抬掌之间翻云覆雨的一代妖王，沦落到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弟了吗？
　　看着外表单纯且诸事不懂的天选之子，赵丹阳心中沉痛万分，生出几分恍惚：姓容的还说让天选之子拜入他门下，自己就是他的师傅。哪个天选之子的师傅一来就给弟子端茶倒水？他是当师傅，又不是做小厮。
　　果然，姓容的就是个骗子，自己竟然还信了他的邪。

　　绉然翻开其中一份合同，看了几眼，询问容漠：“这是什么合同？”
　　　 “劳务合同。”
　　“………？”
　　容漠有些奇怪，道：“你以为会是什么？签合同只是走个过场，你以后就在事务所工作，跟着赵丹阳跑跑腿就行了。他做事你就跟着学点，虽然他这个人平时看着不着调，但实力深不可测。”
　　“虽然，他还是打不过我。”
　　端着两杯茶正准备进门的赵丹阳：“……”果然还是熟悉的套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句话是对的。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并不是很感动，甚至觉得你很不要脸。
　　绉然：“……”为什么这个人外表俊美神情冰冷不可侵犯，却这么不要脸？
　　此时，绉然和赵丹阳两人的脑电波诡异地转了个弯撞到了一起。

　　“在门口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容漠抬眼，冷淡地催促。
　　赵丹阳：“……”
　　就很憋屈。
　　绉然随手翻了翻合同就签字了，自己是合法飞升的神仙，合同就算是不合理也束缚不住自己。
　　签完后，赵丹阳递给他一杯茶。
　　茶香四溢，还不断蒸腾着往外冒着热气。入手后杯壁是一片温热之感，但随着醇香的茶水入口之后，一片透彻心扉的凉意迅速席卷全身，在体内逐渐蔓延开来，紧接着胃里传来一阵绞痛，绉然浑身冰冷，差点失手将茶杯摔到地上。
　　赵丹阳解释道：“这是用九天玄湖湖水泡的茶，外热内冷，但对修行很有好处，适合你这种刚入门的人。”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
　　这茶适合初入门的学徒不假，但绉然哪里是初入门，他分明连门还没摸着。
　　绉然不懂这些，只是咬着下唇，强撑着胃里翻山倒海般的剧痛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这里还有一杯……”赵丹阳看向容漠，不断给他使眼色。奈何容漠就是个瞎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要不……你别喝了，你现在撑不住，改日再……”
　　　“喝，现在就喝。”容漠突然说话。
　　赵丹阳：“……”
　　　其实你就是来找事的吧，我的哥。
　　容漠嗤笑一声，“舍不得？飞升前的四十九道九天玄雷比这疼多了，你可是一道也没受。”
　　“……”绉然目光与他交错，最终对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道：“我喝。”
　　“我说，我喝。”
　　　说完将另一杯九天玄湖水一饮而尽，反复无常的胃痛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身，只能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泄露出半点声音。
　　 一杯九天玄湖水而已，他不想让容漠因为这个看不起自己。

　　容漠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他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优越感，活了一生也自负了一生，倒头一回为自己的话语感到愧疚。
　　愧疚吗？这种千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绪还挺新鲜。他的自负允许他不合时宜的愧疚，但不允许他低头去认错。

　　最后，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别跟着赵丹阳了，跟着我吧。”
　　赵丹阳：“？”
　　绉然：“？”
　　两人齐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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