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

　　时间倒回九年前。
　　那一年，江姜6岁。
　　江姜是八小的插班生，大家显然对这个中途进来的人没什么好感。虽然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明里暗里都在排挤她。
　　比如排队去吃饭时江姜明明是排在第一个的，却被指责插队。大家都知道做早操要穿校服，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班级被扣分后大家更讨厌她了，说她拖累了班级。她错过了之前的课程，自然也错过了教眼保健操的时候，她看着旁边的人在脸上按摩着什么名义奇怪的穴位，感到十分迷茫，也没有人告诉她……
　　姜沉也是欺负她的人之一。
　　老师在她自我介绍完之后大手一指，指到了姜沉旁边的空位。江姜一落座，他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江姜翻开课本，骄傲地对姜沉说：“我叫江姜。这是我妈妈给写的，漂亮吗？”
　　姜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噗嗤”一笑。
　　江姜不解地看着他。
　　“江姜？你的名字也太土了吧，一颗姜还不够丑吗？还要再加一个。我最讨厌姜这个字了。哎，你赶紧把你的名字改了。我觉得明珠这两个字就挺好的，就改成这个吧。你要不改，我就叫你……丑女！对，丑女！”
　　江姜没想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一时间又气又急：“我不要！我的名字是我妈妈给取的，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我不是丑女！”
　　姜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可是他拉不下脸，只好一把抢过她的课本，威胁道：“你改不改？不改我就帮你改，而且我保证明天会让全班同学知道这个绰号。”
　　江姜简直要被气哭了，她实在不想来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被人叫这么难听的外号。她试图去抢回自己的课本，却被姜沉灵巧地躲开了。她又把身子挪过去，尝试抢书。但是江姜旁边的人是姜沉的跟班，立刻眼疾手快地拿过书藏进抽屉里。
　　姜沉讨厌来自陌生人的肢体接触，便推了她一把。谁知这一推没控制好力道，江姜登时连人带椅摔了个人仰马翻。
　　江姜顿时愣住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就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姜沉看。
　　姜沉也愣住了。
　　当时正在上课，任课老师是个十分严格的老太太，看到这一幕气得让他俩放学留下来谈话。
　　姜沉有些心虚，赶紧向旁边的人要回课本还给江姜。江姜已经从地上起来了，挪好凳子坐下，打开课本，将写在第一页的漂亮自己的漂亮字迹改了，然后甩在姜沉桌上。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她看着姜沉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满意了吗？”
　　他看到那漂亮的字迹被铅笔笨拙而凌乱地涂掉，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小字：江明珠。
　　姜沉哑口无言。

　　这是江姜人生中第一次因为扰乱课堂秩序被老师留下来谈话。连妈妈都被叫了过来。
　　江姜低着头听着老师的训话，妈妈不停地向老师道歉。
　　姜沉的父亲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老师得罪不起，只好把罪推江姜头上。
　　姜沉当时是什么表情，江姜没看，也不想看，不想记起来。

　　再有一次，放学后江姜坐在学校小操场上的阶梯等爸爸来接她。
　　那天她等了很久很久，周围等家长的小朋友陆陆续续都被各自的家长接走了，始终没有等到爸爸。便起身想去门外寻找。却被一群人吸引了注意。
　　那是他们班上的男生，他们正在篮球架旁吃糖。
　　江姜坐了很久，这会儿肚子也有点饿了，看到有吃的，瞬间就走不动路了。又不好意思过去问他们要，想了想还是准备走开。
　　姜沉眼尖，看到了她，大声问道：“江姜，等家长呢？”
　　江姜这会儿是想走也走不开了，只好点点头。
　　姜沉不知是不是心情好，居然问她：“我们在吃糖，你要不要......来一根？”
　　这是一种棍儿糖，就是装在塑料棍子里的糖，直接咬棍子就能吃的那种。江姜从来没有见过，看着他们手上一把一把的糖，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十分诱人。想着从这里拿走一根也没太大的关系吧，便点了点头。
　　谁知这群人见她点头，笑得十分开心。
　　“想吃？”其中一个男生玩味地看着她，挥了挥手中的糖，“想吃就跟我们打个赌啊。”
　　“什么赌？”江姜不解。
　　“如果你把那边地上的糖捡起来吃了，我就给你十根。”
　　本来江姜不太想照做，觉得就不一根糖，还弄得这么复杂。但想到这又不会花家里的钱，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
　　这群人见她真的走过去，一开始十分惊讶，然后就反应过来对她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江姜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接下来发生的事。

　　江父一进校门便看到自家女儿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东西，还要往嘴里塞。江父眯起他的近视眼，看清那里面是糖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群人意识到气氛不对，连忙开溜。
　　她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回头一看，却见爸爸阴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背后，登时魂都要被吓飞了。
　　见她转身，江父上来就给了她一巴掌。
　　“我有教过你不要乱捡地上的东西吃吗？”
　　江姜指着篮球架方向，想要辩解：“可是他们说这样做会给我十根糖。”
　　江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却哪里看得到人？江父认为江姜在撒谎，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那十根糖？那里哪里有人？你是不是在骗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撒谎......”江姜哑着嗓子哭喊。
　　江姜不记得那天是怎么回的家，也不记得那天父母对她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们好像对着她摇头叹息。
　　他们的眼神里夹杂着失望，还有其他一些江姜看不懂的东西。
　　当时江姜年纪尚小，也没想过要报复什么。
　　只是这两件事，从此在江姜心里留下了阴影。
　　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见面了。
　　姜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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