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

　　周天如期而至。
　　郑彧一大早把郑逐送到了邻居老夫妻家，他自己上午则还有一份临时工。因为中午要去KTV帮忙，考虑到距离问题，所以他得提前两个小时出发，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早起两个小时把即将占用的时间补回来。
　　大冬天早上起床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收拾好一切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大街上零星的几个人，他一个人孤独的往前走，郑彧紧了紧围巾，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取暖。
　　有时候他都不明白，怎么就活的这么累。
　　他才十六七岁，就被逼得要活明白。可是现在这种生活，也不知道算不算活明白了。
　　但不管如何，生活总要继续。郑彧狠狠吸了口气，冷空气进入肺里瞬间让他清醒不少。
　　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上午的事情很琐碎，忙完后超乎他意料的还空余了一个小时。郑彧蹲路边儿吸了根烟，蹦达两下被冻僵的双脚，吃午饭去了。
　　这会儿郑逐应该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吃蛋糕吧？郑彧笑了笑，觉得有时候可真特/么不公平，郑逐的事儿有他扛，他的事儿又有谁来扛？
　　可这偶尔蹦出来的阴暗想法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之后该干嘛还得干嘛。郑彧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往KTV赶。
　　接待他的是这里的领班，自称kin老师。
　　Kin一见郑彧便皱起了秀气的眉，他耸着鼻子嗅了嗅，不满道，“老烟枪？”
　　郑彧一惊，他上午吸的烟这会儿都能被闻出来，看来这位kin是个精致的人啊。他道，“没有，就上午那会儿抽了一根。”
　　Kin围着他转了一圈，摇头道，“你这样可不行，咱们做服务的，一身烟味，让客人闻到了人家还怎么吃你上的东西？”
　　郑彧低头：“抱歉。”
　　Kin不甚满意，但也不打算深究，他挥挥手，“算了，你也就顶一天的班，跟我去换衣服吧。”
　　郑彧跟着他去换衣服去了。路上kin 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的内容，因为是临时的，kin也不打算让他做多重要的工作。Kin交代道：“也不是什么很难的工作，你就负责几个固定的包房，客人需要什么你送什么，客人走了你打扫一下包房的卫生。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呢也不要慌，找老同事帮忙解决一下，我都打过招呼了。”
　　郑彧点头：“谢谢kin哥。”
　　“哎！”kin连忙摆手，“谁是你哥啊，我看着比你老很多吗？叫kin就行了，别哥啊什么哥，谁是你哥。”
　　“哦，好。”
　　郑彧后来才知道，这位精致的美男子，最讨厌别人叫他哥啊老师啊什么的，他喜欢装年轻。
　　下午的工作一切顺利，除了刚开始有些生疏，上手后都还挺简单。只是他们需要一直站着，这有些累。
　　临近包房的服务员是个活泼的小话痨，看着年龄不大，这会儿跟郑彧一块儿站一下午了，很快自来熟了。
　　他拍了拍郑彧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是不是特累？”
　　工作时是不让讲话的，被抓到了要扣钱，郑彧并不打算搭理他。
　　小话痨察觉不到别人的冷漠，他扭了身子，又伸了伸腿儿，艰难道：“哎哟，可累死我了。”
　　“哎你老站这儿直你不累啊？”小话痨一巴掌拍郑彧背上，愣是把人拍的一个踉跄，“没事儿，偷会儿懒呗，别被他们看见就行。”
　　郑彧：“……”
　　“哎跟你说，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特么从早站到晚，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小话痨自顾自地抱怨起来，“累啊！”
　　“工作哪有不累的。”郑彧淡道。
　　小话痨一下精神了，“你会讲话啊？”
　　郑彧心说我又不是哑巴。
　　小话痨明显兴奋了，正待说个什么，拐角处突然传来人声脚步声，两人一下站直了。
　　Kin领着一帮客人走了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十分闹腾，看着年龄都不大，估计是都是学生。他打开其中一间包厢的门，让他们进去，笑道，“有什么需要的请按铃，门口都有服务生的。”
　　一群人各说各的，根本没人搭理他，只有其中一个女孩儿点头:“麻烦您了。”
　　Kin把这群人领进了郑彧负责看管的区域，关好门退出来后对郑彧道，“这可是帮有钱的小姐公子哥儿，小心点儿，别把人给得罪了。夏新，你帮着看着点儿。”
　　小话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待kin走后他才松懈下来，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劫后重生般道，“刚可吓死我了！”
　　郑彧偏头，“你很怕他？”
　　“可不是嘛！”夏新悻悻道，“再被抓，我这个月的工资可就抠没了。”
　　原来是个惯犯。郑彧不再说闲话，打好精神准备应付新来的客人。
　　夏新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安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刚那帮小屁孩儿年纪都高中生吧？你放心，学生都单纯，不会为难你的。”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哎，说起来你这个年龄应该也在读高中吧？”
　　郑彧一笑，“可不是么。”还是同学呢。
　　刚才那帮人最后那个低着头看手机的可不就是程行远，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郑彧而已。
　　郑彧不再跟他闲聊，照着点单把酒水饮料向新包房送去。
　　开门前他默默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想着如果同班同学发现他在这里工作他该是什么反应。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到底也就十几岁的小孩儿，哪能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当他推开门时，包房里唱歌的、闲聊的、玩游戏的，大家很热闹也很开心，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离开时他快速扫了一圈，程行远在沙发角落看手机，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和事，更遑论他这KTV服务员。
　　郑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包厢里。
　　窦言一屁股坐程行远旁边，手搭人肩膀上，“干什么呢，一路都在玩儿手机，还能不能行了？”
　　程行远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你以为我想啊，年级主任让我分享竞赛心得，我正给他回邮件呢。”
　　窦言啧了一声，“你理他做什么，又不欠他的。”
　　程行远抬眸一笑，“但也没必要得罪人，对吧？”
　　他兄弟就这样，看着好说话，其实心里门儿清，就是懒，懒得跟人起争执，很多时候给人一种“好说话”的错觉。所以才会一再被那些个学校领导赖上。
　　“瞎几把写写得了，”窦言嘟囔道，“云挽该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角落里的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江云挽款款走来，巧笑晏兮。
　　窦言一下子红了脸，呐道，“云、云挽呀。”
　　别看窦言平时里一五大三粗大老爷们儿，其实内心可纯情了，从小就喜欢温柔漂亮的江云挽，还不好意思说。前阵子因为郑彧在食堂冲撞了江云挽，他还不分青红皂白把人给打了一顿。但他又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主，谁还能看不出来。这不，幸好KTV灯光暗，要不多丢脸。
　　相比之下程行远则淡定许多，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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