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离枝

　　5．
　　李至第一回在工作的时候走神，但他很快意识到，小心掩饰。所幸林若华也专注在工作上，未曾发觉。
　　“那你有适合的广告商待选吗？”
　　“有，”林若华适时地递上自己的企划书，并加以说明：“连想广告，这家公司虽相较于嘉诚，资力浅，规模小，但是他们近两年的作品表现手法和创意风格都独树一帜，而且几乎每支广告都备受讨论，尤其是在网络上。网民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能够接受、消费我们产品的也正是这群年轻人。”
　　“但是连想广告名不见经传，仅凭你说的这些，不足以说服公司其他人换掉嘉诚。”李至皱着眉头，手指不经意地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把企划书留下，你先回去工作吧。”
　　林若华暗自笑道，说服公司其他人，也就是说他已经被说服了，那就已经足够了。
　　他刚要出门，又被李至叫住：“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刚刚传真的事多谢你了。”
　　林若华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李至哈哈大笑：“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想，公司业绩还可以再翻两番。下班公司门口等我。”
　　虽不是命令的口吻，但显然是下惯命令的人。林若华只得点头答应。

　　奔驰车上气氛有点尴尬，两人认识还不到一天，身份地位差了也不是一星半点，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还没作过除工作外的交谈，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吃中餐可以吗？”李至先打破沉默。
　　“可以。”林若华也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粤菜吃得惯吗？”
　　“恩，可以。”
　　所幸冷场没有持续多久，目的地就到了，丽港餐厅。林若华只听过没进过，今日总算有幸，随着大老板来见见世面。餐厅内里富丽堂皇自然不必赘言，可贵的是各处装饰略显古意，却也不是显摆的俗气。
　　李至显然是常客，早有人迎上来，带他们去他的专署包厢。又是偶像剧男主角的做派，林若华暗自想道。
　　待坐定，李至问林若华有什么是不吃的，林若华摇头，李至便对侍立一边的人吩咐，照旧吧。也好，省去了点菜的麻烦和尴尬。
　　“李总，常来这里吧？”
　　“恩，没有应酬就在这里解决我的晚饭，反正家里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林若华忍不住笑了，李至在不工作时也会很耍宝。
　　“不要笑我，我猜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何以见得？”工作以外的李至不那么严肃，林若华也就敢跟他调侃。
　　“单身汉普遍偏瘦。”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逐渐变得轻松。
　　谈笑间菜已经上来。先是一道羹汤，再是两荤一素的搭配，最后是各色港式点心的拼盘。不是鲍鱼鱼翅的奢华，但十分注重美味及养身，林若华不由暗自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品质。
　　两人都没有喝酒，一个是要开车，一个是酒量十分有限。但以茶代酒，两个人还是边吃边聊得相当投机。对于十分欣赏的人，李至很乐意展现自己风趣幽默的一面，而在他的影响下，林若华也变得比较放得开。两人交换着求学时的趣事工作时的经历，笑声不断；谈到现今的国家大事股市行情，争论不休；转到文学作品古玩鉴赏上，又志趣相投。一晚上聊得十分尽兴，只觉相见恨晚。到最后已经“若华”，“李至”这样称呼对方，仿佛是多年好友。
　　“若华，”李至踌躇了一下，还是讲了：“本来我不想在这里谈公事，但我觉得这件事现在跟你谈比较恰当。”
　　“你说吧。”林若华已经隐约猜到。
　　“销售部的王志杰只有七分的能力，但是有十分的野心，而且更糟的是他不是个大度的人，我可以断定，你今后在销售部的日子不会好过。”
　　林若华不在意地笑笑：“我猜他一定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亲戚。”
　　“不只一位啊。”李至苦笑。
　　“你打击了我赚钱的积极性。”
　　“哦？为什么？”
　　“跟你一样富有，还是不能活得随心所欲啊。”
　　李至心里一震，近年来事业越做越大，但是身边朋友却越来越少，只剩下虚伪的奉承和别有用心的算计，没有人考虑过他的心情，他的辛苦。而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却一语点破。
　　“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能帮你什么？”
　　“离开销售部，来做我的助理。你的工作能力和语言能力都很不错。”
　　林若华但笑不语。
　　“笑什么？”
　　“只是想到一个笑话。”
　　“说来听听。”
　　“某天鼠妈妈带着儿子出来偷东西，结果遇到了一只老猫，鼠儿子都吓傻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躲，护子心切的鼠妈妈情急之下就学了两声狗叫，结果那老猫吓得转头就跑。于是鼠妈妈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儿啊，看到没有，学好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
　　李至听过这个笑话，但还是快笑趴下了。许久总算回过神来：“一不小心被你转移话题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答案。”
　　林若华摇头：“我进公司不到半个月，这样连着三级跳，别人会怎么看，我可不愿意做枪靶子。”
　　“所以我希望你上任后的第一件事，还是负责这次的新产品。之前不佳的成绩已经让全公司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可乐啤酒上，假如你可以解决这次的问题，坐稳这个位子就没有一点问题。我看了你的企划书，成功的机会很大。”
　　林若华还在考虑中，沉默着。
　　李至看穿他的心思：“你也不必担心会孤军奋战，我会亲自督促各部门跟你配合。”
　　看着李至诚恳的表情，林若华终于点头答应。
　　目的达到后的李至又拖着林若华天南地北的狂侃一阵，最后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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