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身经历

　　聂巧儿工作的地方，从她的角度来看，是一所非常知名的脑神经及心理精神医学研究中心。称作「先进全脑医学及研究中心」，简称「先脑中心」。

　　整栋大楼包含了四层地下室，就座落在市区裡的精华地段上。地上二十九层，地下六层的大楼裡，充斥着不同研究及脑部医学药学部门的病例诊疗区，临床实验，精神医疗研究，药理实验，心理分析及有关的实务和运用。和其它研究所及私人医院不同的是，虽然这座研究中心兼具了研究与治疗的功能，但只限定在人类脑部医学，精神及心理层面的范围。

　　人多的地方，就会不时的有流言四处散佈。

　　聂巧儿来到这所先脑中心已经不少时候了，自然也会听到关于研究中心裡的一些传闻。
　　比如：

　　「听说他们把脑意识同步仪的测试搞砸了，有几个工程师变成了植物人。」
　　「十七楼要在下个月发佈帕金森氏症的最新疗法咧？」
　　「董事会好像在非洲买下一大片地，准备盖一座实验农场喔？」
　　「妳知道吗？九楼前天全体加班到早上四点，员工餐厅的阿姨说因为他们整个晚上都在『驱魔』，好夸张噢！」

　　聂巧儿对于这种太超过的传言通常嗤之以鼻。
　　「子不语怪力乱神。」人就是这样，碰上了自己不理解的现象，就开始绘声绘影的脱离科学与理性的判断，穿凿附会的夸大现象的异常性。只是她很不能理解，为何在这麽一栋充满高科技又是先进脑部医学研究的大楼裡，奇奇怪怪的传言特别多？

　　聂巧儿对这种话题真的连听的兴趣也没有，她将餐盘裡的生菜沙拉三口併做两口吃完，打开药盒子，吞下两颗维他命，配着鹰嘴豆蔬菜汤嚥下肚裡。

　　聂巧儿看看时间，再过一下子就得跟躺椅上的男人碰面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个星期，就这麽囫囵吞枣般的过去，她的青春又少了一星期。

　　聂巧儿在电梯裡面重新复习上一周躺椅上的男人所说的故事，她倒有个想法浮出脑海，要是等一下有机会，试试看能不能让那个男的留下庄园的地址？
　　不过这得很巧妙的诱导才行。如果有办法营造这个话题，他就会比较清楚自己先前说的「亲身经历」，只是自我编造而已。有了这层自觉，躺椅上的男人才会去掉多馀的想法，而专注在跟她一起发掘问题，面对问题，并且得到圆满的处理。

　　她走进心理谘商室，躺椅上的男人已经到了。

　　「吃过饭了吗？」聂巧儿问。

　　男子没有回答她，反而貌似紧张的咬着手指甲。

　　聂巧儿也发觉这个男的有些地方不对劲。

　　头髮变多了？是因为今天头顶上加了髮片吗？但是她认为头髮的改变，比不上性格的改变来得明显。
　　上週的他，看起来心裡藏着许多压力，眼神中带着忧鬱。他藉由说了一段关于树木排列的「亲身经历」来舒缓埋在心头的压力，同时带出了他跟太太之间的紧张关係，或是跟人相处的紧张关係。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男的坐在躺椅上的姿态，显得畏畏缩缩...不，不能够这麽认定，而是...这男人好像在稳重世故跟轻浮躁动的两种性格介面中来回转换。

　　聂巧儿从他不停的改变坐姿及脸上的神情变换情形，看出这个人的不对劲。

　　「需要找医护人员陪同吗？」她心想。

　　「妳好，聂医师。」那个男人用沉稳的口语向聂巧儿问候。

　　「我很好，」聂巧儿给了他一个笑容：「你呢？」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躺椅上的男人感觉上好像一下子，就是一个星期的时间吧，老了好几岁，但是...又有着年轻人似的反应及举动：「我应该不是很好。」

　　「怎麽说呢？」聂巧儿坐在单人扶手椅上问着。

　　「我生病了，」他看着聂巧儿：「我们公司有许多人都生病了。」

　　「生什麽病啊？」

　　「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生病了！真的，我是跟妳说真的！」他开始有点慌乱，激动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挥动着强调他说话内容的真实性。

　　聂巧儿一直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他的说法。

　　「是传染病吗？会传染吗？」

　　躺椅上的男人双手动作停了下来，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双手刚刚为什麽会在半空中挥舞着一样。他听到聂巧儿的问题之后，整个人的表情恢復了世故成熟的模样。但是这种感觉，对聂巧儿来说，已经跟上星期的他有点不同了。
　　他的眼神变得比上週更老成，但是身体似乎变得更年轻？是因为上回没注意吗？聂巧儿心想：感觉上这个躺椅上的男人像是一个肌肉男，是因为穿着的关係，还是...

　　「不会传染。」躺椅上的男人平静了下来，他这次是整个身体都在躺椅上，调整成自己最放鬆的姿势。上週来的时候，他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半躺过的啊。难道是适应了这间心理谘询室的氛围，才放鬆下来了吗？这挺好的。

　　「你有去看医生吗？」聂巧儿问他。

　　「看过了。」

　　在聂巧儿想问他是什麽时候生的病时，躺椅上的男人先问了她一个问题。

　　「妳有参加过团购吗？」

　　「团购？」聂巧儿想了想：「当然有啊。」

　　「团购真的不好！」躺椅上的男人突然大声的冒出这句话来。这可把聂巧儿吓了一大跳！

　　他觉得这个男的在情绪的变化上面也太快太大了。其实应该一开始就叫护理人员进来作伴才对。
　　「JOYCE，」躺椅上的男人将自己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气压抑下来：「都是JOYCE惹的
　　祸。」

　　「她是？」

　　「她是我公司的同事。我们都是业务部的，我是她的课长。」

　　「喔，我瞭解了。是...」聂巧儿小心的问：「是JOYCE发起的团购，让你生病了吗？」

　　躺椅上的男人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你们团购了什麽东西？」

　　躺椅上的男人一听到聂巧儿的这个问题，两个眼睛突然瞪得老大，脸色一下子发白，像是看到了鬼一样，聂巧儿心头一惊：「不会又要情绪发作了吧？」

　　但是他并没有大吼大叫，而是紧咬着牙齿压抑，忍耐着情绪的几近崩坏。

　　躺椅上的男人大口的喘气完，苦笑地对着聂巧儿说：「我们团购了什麽东西？我可以告诉妳，但是...请妳一定要相信我讲的，团购真的不好。」

　　「嗯，我知道了，」聂巧儿：「团购真的不好。」

　　「这可是我的亲身经历，不然我不会这麽说。」

　　「我懂你的意思。」

　　「整件事情，是从JOYCE的团购活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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