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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秦纯临睡前很兴奋,或者说自从知道崇光明天可以拆纱布之后,秦纯就一直兴奋着,像一个持续发低烧的病人,浑身微微发烫,眼前时不时雾霭朦胧。
秦纯对于自己的兴奋,理智上是有些排斥的,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的,显得毛毛躁躁的很不稳重,像是一个预感到自己将要得到一份心仪的礼物的孩子。秦纯觉得自己比崇光大,应该保护崇光,而不是像一开始的那样,反而是崇光如披荆斩棘的王子一般救了自己这个睡美人。孩子是被保护的,男人才是保护者。
但是秦纯觉得自己无法自制,洗漱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已经烧得脸颊绯红,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秦纯喘着气又鞠了一捧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按照平常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
关了灯,黑暗让人更加敏感了,秦纯反复地将自己胸前的被子提高再放下、放下再提高,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不是脖颈扼得慌就是胸口微微凉,秦纯喘得更厉害了,烦躁地将被子甩在腰腹上,四肢摊开破罐子破摔地想:“今晚大不了通宵不睡,反正定了闹铃,我明天一定是第一个看到崇光的人。”
一想到崇光秦纯就笑了,蹭了蹭枕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崇光蒙着眼睛的样子挺美的,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秘感,但是又很纯洁乖顺,很依赖我,很听我的话,由我扶着走路,由我喂食,由我…牵着她的手。”
往常因为聚精会神地照顾崇光而一晃而过的细节,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只觉得稀松平常,可是现在在难眠的黑夜里默默回忆起来,每一个都在秦纯的眼前炸出了一道旖旎的光:因为蒙着眼睛而格外凸显的眉毛、鼻子、嘴唇,这些对于秦纯的眼睛来说就如同一杯恰逢其味的酒对于口腔、咽喉、胃,乃至于流转的血液,那样的舒服,让人本能地贪杯直到烂醉如泥仍旧呐呐嘟囔着眷恋渴望。
“还有她的手,”秦纯半闭着眼睛沉迷在回忆里,“下楼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我们都握得有些紧,一开始我是想用我的有力来让她安心,她则是有些茫然害怕,然后我为了不让她害怕就会握得更紧,她可能因为有些不舒服或者是出于顽皮,就会反捏我一下,最后我们总是越捏越紧,分开的时候手心都是湿热的。”
回忆越发精细,秦纯开始混淆了,恍惚好像正在给崇光喂饭,崇光秀气地抿着嘴咀嚼着、吞咽着,然后微微张开了红唇等待着,秦纯甚至看到了崇光洁白的牙齿和一角粉嫩的舌尖。秦纯嘟着嘴向前凑,尝到了满满的柔软,秦纯一惊,发现自己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秦纯半梦半醒间正在发愣,本能地要再次沉睡入梦,床头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秦纯摸来一看,是自己定好的闹铃。
坐起来按掉闹铃,秦纯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心脏也砰砰得直往喉咙上撞,秦纯咽了口口水觉得有些恶心,连胃都吊了起来。
秦纯翻身下床穿衣服,等收拾妥当了,气息也平稳了,秦纯面色如常地进了卫生间。
天光渐亮,屋外的园丁老张和司机老吴分别借着修剪花枝和擦洗车子凑在一起干活,时不时小声地搭几句话;屋内,胖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敏婶带着小丫头准备着做清洁,钟伯笑眯眯地四处巡视着,时不时看看表。
秦绯臂弯里搭着外套,整理着袖口下楼的时候,屋里屋外已经忙得差不多了,而秦纯,也已经端坐在饭桌旁等着了。
秦绯瞄了一眼弟弟,随即一愣,立刻抬起头定睛看了一眼,确实是弟弟。秦绯很纳闷,已经习惯了看着弟弟牵着崇光像是一对小天使一样下楼吃饭,现在看到弟弟孤零零地早早坐在了饭桌旁秦绯很诧异,更何况今天还是崇光拆纱布的大日子呢!
秦绯站在楼梯口看了看表,七点半,自己还比往常早呢!秦绯默默地抬头看了看楼上,一个人也没有,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站着,秦绯转了转眼睛,走到了弟弟对面坐下。
“小纯,今天很早嘛。”秦绯仔细地打量了弟弟一眼,很正常、很平静,只是眼睛有些发直。
“小纯?”
“恩?!”
秦绯见弟弟一惊一乍的,暗暗皱眉,却仍旧微笑着将话重复了一遍。
“啊,是,是啊。哦,不不!我也是刚坐下来。”
秦绯皱起了眉头:“小纯,你这是怎么了?崇光呢?今天她拆纱布你不是一直盼着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儿?”
“是啊,二哥哥问的也是我想问的,秦纯同学,我刚睁开眼看你你就跑了,你,你是什么意思?”
秦绯闻声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餐厅门口的崇光。
今天的太阳特别好,屋子里到处都是被窗棱分割的一道道光束,其间还有微小的灰尘在盘旋飞舞,所谓“尘质摇动,虚空寂然”。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崇光正瞪着眼睛站在一束光里,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甚至雪白的小脚丫子也是光着的,秦绯却觉得自己看见了小精灵。“这双眼睛啊!”秦绯仿佛被阳光灼伤了一般眯起了眼睛。
秦纯先回过了神,因为崇光正光着脚瞪着他。秦纯从后边追下来的田半夏手里半接半抢地拿过了崇光的白皮鞋,半跪下来就要帮崇光穿上,却被崇光伸手抵住了肩膀。
“你做什么呀?我自己穿!”
在秦纯看来,此刻崇光小小声发火的样子很迷人,“难道这就是‘娇嗔’?”秦纯唰得红了脸,眼睛垂下四处乱瞥,却看见了崇光抓在他肩膀上的纤细白皙的手臂,这绷直的曲线是如此的娇媚。
秦纯慌得低头向下看脚尖,却正看见了崇光飞快地勾挑着穿鞋子的小脚,秦纯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蹦了一下。
秦纯抽着气抬起了头,于是崇光因为低头而垂荡过来的一束乌发以及光洁的额头便攫住了秦纯,秦纯着迷地看着崇光的额头,觉得连发际线都是这么的漂亮。
秦纯忽然发现自己此刻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轻轻吻一吻崇光的额头,理智在阻止,于是越是阻止越是难以抑制。
秦纯毅然决然地低下头去,不曾想崇光恰恰好抬起头来,秦纯一瞬间胆怯往后避了避,于是嘴唇只是从崇光的额头上将将滑过。
秦纯凝视着崇光因为惊愕而瞪大的眼睛,几秒之后才低下头抿了抿唇,一边回味着一边遗憾。
三人坐定之后,任由沉默在彼此之间盘旋了好一会儿,秦绯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秦纯若有所感地将头低得更低,秦绯便发现了弟弟因此被凸显出来的赤红的耳朵,于是秦绯开口打圆场的时候便也被传染了一点羞涩。
“崇光啊,小纯他刚刚,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那个吻,既是早安吻,也是道歉吻,毕竟,你今天拆纱布,他却没有陪着,反倒是贸贸然地跑了。”
“是吗?”秦绯眼见着崇光眼波流转地瞥了弟弟一眼,自家等在一旁巴巴地看着的弟弟立刻无比真诚地点头如蒜。
“光道歉不行,还得给个理由,你跑什么呀?我们今天才算是真正的初次见面,我还默默期待来着,你倒好,看了一眼就跑,我长得很可怕吗?”
秦纯目不转睛地看着崇光,那小小的尖下巴微微抬起的模样仿佛是盛气凌人,然而声音和眼睛却无不在笑,于是秦纯也跟着笑。
秦绯在对面看着简直服了自家弟弟的傻乎乎,笑着打趣道:“理由嘛,也不复杂,就是小纯害羞了。”
秦绯冒然插嘴的结果就是这次轮到了他被崇光的眼尾扫了一下。
“真的?”崇光给秦绯的不过一眼,目光一转就重又盯着秦纯了。
然而被崇光电到的秦绯却很不在状态地、梦呓一般地回答了本该是由秦纯回答的问题:“真的。”
秦纯闻声立刻抬头看了二哥一眼,脸上的红晕浅了些许。
等到秦锦下楼来的时候便惊讶地发现敏婶已经开始摆桌子了,二弟还懒洋洋地冲自己摆手:“孩子他爸,你今天晚了,我怕饿到孩子们就让敏婶先摆桌子了。”
此话一出连敏婶都抿着嘴笑了,秦锦习以为常地挑了挑眉毛,走到主位坐了下来顺便撩了一眼挂钟,才将将八点。
秦锦瞥了二弟一眼,“看来崇光拆纱布,期待的不只是小弟啊,”秦锦想着便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小弟和崇光,微微笑了笑,“真是一对两情缱绻的鸟儿,确实赏心悦目。”
不过秦锦很快便不觉得赏心悦目了,碗碟摆好了,起筷了,秦纯开始温声给崇光介绍点心酱菜,秦锦一开始还能端起粥碗愉快地听着这啁啾,然而当看着小弟介绍一盘子便往崇光的面前放一盘子,很快就把满桌的吃食都堆在了崇光的面前以后,秦锦看了看红着脸既尴尬又好笑的崇光,再看看眼睛发光的小弟,默默端牢了手里的碗。
“秦纯!你这样,是要让大先生和二哥哥喝白粥吗?”
秦锦听着崇光的小声责备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在内心里世界里已经赞赏地摸了摸小弟妹的头,秦锦看向二弟,想要和秦绯交换一个“弟大不中留”的眼神,然而却发现二弟竟然意外的沉默,甚至在乖乖地喝着碗里的白粥。
那厢秦纯一边嘟囔着:“他们天天吃,少吃一天不会怎么样的。”一边不情愿地将堆在崇光面前的七盘八碟往两个哥哥那里推了一点。
秦锦慢条斯理而又不失准确与速度地夹了一个肉包子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二弟,有心不管,但到底是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扔在了秦绯的碟子里。
秦绯手上一顿,借着吃糕抬眼看了看对面,正看见秦纯嘟着嘴给崇光夹了一个奶黄包子,崇光回了一个翡翠烧麦之后秦纯脸色才好看了些,抿了抿嘴脸颊就粉了。
秦绯面无表情地低头咬枣泥山药糕,一口咬多了,脸颊鼓了起来,一动一动的仿佛含着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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