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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岳芷卿打开了那个瓶子,一狠心闭眼,木瓶在她手里倾斜了一个角度,里面的液体缓缓滑到了瓶口,一滴疫水悬在了空气中。
“ 你干什么“岳芷卿一惊,回头看时,那人一身素色长裳,清冷超凡,却是易遥。
“师姐?”岳芷卿惶然地叫道。
“引火入林,樵夫方知林外火海,小卿,你够狠。素日里只道你聪慧过人,不想聪明竟用错了地方。”
“师姐,皇帝铁了心不闻不问,不用狠招逼他,让他知道瘟疫随时可以离他咫尺之遥,他焉知京中遍地哀鸿这八岭山上日日宴乐升平的王公,谁真正知道有多少人...” 岳芷卿越说越激动,
“小卿,你这是以命换命,可你岂能控制这疫病会蔓延到多少人身上,一旦失控,满城的人命不算,这些人的性命你赌得起吗”
岳芷卿不说话了,她明白在她们找到有效的方子之前,师姐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她听话地盖上了木瓶,转身离去,眼角的泪水却扼抑不住,纵横了满脸。她低看头匆匆地逃走,不想在一处回廊里撞上了卫珩。她匆匆行了个礼就跑开了,留下一脸惊愕的卫珩。卫珩是听了丫鬟们的话来找易瑶的,却刚送走了一脸惶惑的岳芷卿,又看见了一个人失神走出房门的易途。
“ 怎么了”卫衔关切地问。
“无事。将军有事”
卫街点头,殷切的目光瞧着易送,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有话与姑娘说。”
“ 抱歉拂了将军的意了,易遥目下没有心思,等等再说吧,”易遥的语速极快,话音冰冷.她一紧张就会这样,反倒不自然。她向卫珩施了一礼,也慌忙地去了。
是夜,岳芷卿房中的灯一夜未熄。
“师姐,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没有人等得起啊。”岳芷卿狠咬着牙,双手拉看易遥的衣襟乱颤泪眼里泛起的光似手能洞见易远的心底。
“那你也不能用那样的办法。”
岳芷卿低头不说话了,易遥疑惑地扫了她一眼,岳芷卿的执拗她很清楚,她能下狠心做,竟然这么轻易地放弃,不正常。
“小卿,你那个瓶子给我瞧瞧,我想再试试方子。”
“好。”岳芷卿爽快地应了,取出瓶子。易遥接过一闻,有些糜烂的味道,确是疫水无疑。易遥彻底放了心,突然想起她们竟已分别了一个月,见了面却出了这样的事,到现在还没叙叙旧。
“师姐,你是跟卫将军来八岭山的吧?”岳芷卿调皮地朝易遥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
“既然我拦到了圣驾,你遇到的一定是空车驾,而那天卫将军偏偏随驾出行,想来就是押运空车驾去了。”
易遥点点头,岳芷卿的聪明她还是知道的。
“ 师姐,卫将军的璎珞可还在
“ 什么璎络,我不知道。”易遥今天第三次用这样紧张的语调说话,岳芷卿朝师姐凑了凑,正欲说话,却听见窗外一个尖细的嗓子:
“岳姑娘,陛下有请。”
那是皇帝身边的大内宫钱施。来这一个月了,皇帝也不是头一次要见她,故而岳芷卿应了声就云淡风轻地出来了,走之前,她悄悄凑在易遥耳边道:
“卫将军是个好人。”说完意味意长地朝着师姐挑了挑眉,转身离去。易遥心里好似被电击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皇帝今夜喝了不少酒,岳芷卿到正殿时他已烂卧在案几前,脸上红得像有火在烧。岳芷卿看了一眼钱施,钱施会意慌忙跪下了,“姑娘恕罪,今儿有御史向陛下上奏京城瘟疫一事,陛下竟直接下令斩了,回宫后又后悔不已,加上朱贵妃又闹了一场,就要酒,喝了快一坛了,小的们劝不住了,长公主又不在,就只能惊动姑娘了。”
岳芷卿明白他的难处,赶紧扶他起来,又命:“再取一坛酒来。”
钱施迟疑地应了。岳芷卿进了殿,也不施礼,径直坐到了皇帝身边:“陛下独酌无趣,岳芷卿愿意相陪。”说着自斟一杯,一碰高季兴手里吊着的酒盅,一饮而尽。
高季兴醉眼朦胧中倒被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陛下为何不管全城百姓死活,反而杀人掩饰?“岳芷卿开门见山的质问吓得一旁的钱施又是瞪眼又是跺脚,岳芷卿却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早有打算。
高季兴先是一愣,既而猛地站起来,歪歪倒倒地跑到剑架前掣出一把长剑,照着岳芷卿的心口就是一剑。钱施吓得惊叫起来,岳芷卿却满脸的平静一一她跟着李钓子偷学过剑法,看出皇帝的手哆哆嗦嗦根本刺不中,要是瞎躲闪反而丢了命。
然而剑锋还是刺在了她心口上方两寸左右的地方,鲜血瞬间浸湿了一小片衣襟,岳芷卿死死咬住嘴唇,额上渗出了汗珠,脸色瞬间煞白。但她没叫一声,只是用帕子轻轻按住伤口。
“刷一”猛然间又是一剑,剑锋擦着岳芷卿的右臂直刺过去,握剑柄的手伸在岳芷卿手边。岳芷卿雪腕灵巧地翻转,那柄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冷光,皇帝的手一颤,那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岳芷卿手中,她又是一个反手,剑竞已架在了皇帝的颈边。皇帝的酒早已吓醒了,眼前这个娇俏的女子,是那样灵动又决绝,他从她的眼神里知道,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无意伤害,但必惊世骇俗。
的确如此。岳芷卿知道朝廷不问瘟疫必是因为皇帝陛下,可高季兴为何不问,她想不明白。今日乘着酒兴,再以言语激他,一痛决绝,想必能找出答案。
“朕伤着小卿了。”高季兴歉疚地瞧着她。岳芷卿倒有点脸红了,“小卿”,从来只有与她亲密的人才会叫。
”臣女错了,方才应该让陛下杀了臣女。
“胡说,杀了你,诲儿怎么办”
岳芷卿想答“有朱贵妃”,可想到钱施的话,慌忙咽了回去,说道:“陛下心疼皇子,可京中万千子民亦是陛下之子,陛下为何不闻不问”
“子民”高季兴哈哈大笑起来,继而泪如雨下,拍案嚎啕:“朕,不配,当天子。”
“为何不配?陛下有话您得说出来啊。”
“你是医女?”皇帝指着她问。
“是啊。”岳芷卿瞪大了眼说。
“可你只能治身病,不能治心病。”
“身心同源,病由心起,岳芷卿庶几可以一试。”岳芷卿边说边有节奏地重重地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高季兴的眼睛。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朕骗了所有人。三年前京城满地狼烟之时朕从驻地回京,那不是朕自己要回来的。大月氏人给朕飞鸽传书,说先帝已经驾崩,朕的母妃已被他们俘虏,要救母妃,朕就得回宫,答应他们的条件。”他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微弱嘶哑,他说不下去了。
“什么条件?”岳芷卿的眼波轻轻地流转着,逐渐融化了他的心。
“做他们的傀儡,做个湖广国主,等到这里海晏河清、民心归顺,他们自然会来收降这里。三年来,大月氏人蚕食鲸吞,中原国土到如今只存着一个江陵府。”
岳芷卿惊呆了,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繁华上京竟然只是一座孤岛甚至是一个空壳,而且还在一点点地沉没。这场瘟疫从来不是天灾,而是赤裸裸的杀人游戏,等故国子民散尽,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注入新朝的血液,不费一兵一卒。
“陛下就从没想过与大月氏抗衡一二?”过了好久,岳芷卿柔声问。
“朕不是不想,只是为了太后,朕不敢。”皇帝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陛下若真想做什么,大可不必顾忌太多。陛下细想,太后娘娘是大月氏与陛下谈判唯一的筹码,如果轻易伤了,以后便无法跟陛下索要任何好处。而如果不能向陛下索要,他们必将一无所获。”
“大月氏只是不愿费兵力,三年前的一战,其实力不容小觑,几乎毁了我南平。”
“城池易攻,人心难破,大月氏人深谙其道,让陛下为他们治理京城,也是因为京城王室聚集,人心最难降服。”
皇帝不说话了,他明白岳芷卿说的是对的,沉吟一阵说:“京中瘟疫可还有办法?”
岳芷卿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他愿意治理瘟疫了!
“有办法,臣女已然有缓解症状的方子,只是京中病人太多,还需太医院出力。”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朕累了。”皇帝的脸上现出厌烦的神色,岳芷卿只得施了个礼告退了。出了殿门,岳芷卿难抑欣喜之色,乘着方才的酒意,竟不自觉地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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