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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云涌
“嗨我说 ,”老穆头摸着圆滚的肚皮打了一个绵长的响嗝,“小子,你真要接那江家的烂摊子啊?”
楚淮按了按空虚依旧的胃,没那富贵命,有吃的也享受不来。他瞥了一眼正在剔牙的老货,金灿灿的镶牙中挤入了一抹清纯不做作的葱叶,十分的辣眼睛,他没好气的白了老货一眼:“不是你收的人家定金吗?”
“他那人一看就是奸商,笑得贼假。收他两万怎么啦,这叫劫富济贫懂吗? ”老穆头把用牙签剔出来的葱叶吞了下去 ,“我可向胖婶那教书的女儿问过了,就那个在一中教书的那个。”
太阳越发毒辣了,只不过是上午,就已经晒得人脸颊发烫,楚淮按了按他那土掉渣的军绿色挎包,没搭话。
“嗨,这人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放?他妈给一中捐了一幢教学楼!”老穆头痛心疾首,活像是从他身上生生剜下了一块肉,而且在他的面前把这块肉给炒了,闻着贼香还没他的份。他义愤填膺:“这他妈是赤果果的行贿!”
“人是送他那两女儿去接受高等教育,还有,”楚淮眼光往街边一扫,总觉得人少了许多,“你仇富?”
“当然不。”老穆头坚定的否认,就算老夫心中这样想你认为老夫会承认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跟你做朋友。
“等会,两女儿?”老穆头兴奋地叫了声,“这丫的超生!我得去举报他。”
楚淮突然顿了下,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咸不淡,慢慢掀了掀眼皮:“是双生子。”他咧了咧嘴角,却笑不出来,颜色极浅的嘴唇上泛起了白色的死皮,八月的风是灼热的,黏黏腻腻,骄阳烘烤下一切都暴露无疑。 楚淮恍惚记起,今天是中元节。
七月半,鬼门开。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摊子上,楚淮用手挡了挡太阳,车辆拉长的鸣笛声像是恶鬼催魂,各式各样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是铁皮怪物发出的桀桀笑声。他闭上了眼睛,头脑中却出现了另一个世界,卖菜大妈找钱的动作被无限的放慢,一帧一帧,脸上的褶皱堆叠,老年斑也随着笑脸在跳跃,她在摊位上支起了一把大伞,明晃晃的娃呵呵的logo上趴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楚淮知道,那是一只年老的鬼。
楚淮‘看见’那鬼熟稔地帮老人摘去不新鲜的叶片,模糊的手却一次次地穿过蔬菜。他心如止水,他往四周‘看’,许多模糊的影子飘荡在人群间,没有实体,穿过车辆和人群寻找他们在人世间曾存在过的痕迹,也有许多的鬼魂停靠在太阳伞上。
老穆头把棚子支了起来,摆了张桌子就开始营业了,翘着二郎腿有点小惬意。
起风了,今天的阳间人鬼同行,真热闹。
楚淮的耳畔猛的炸起几句高低不同的惨叫,这叫声像是隔了层玻璃纸一样的模糊不清,在耳膜边兜了一圈便消散开去,随即一阵阴风攀着楚淮裤口,一路蜿蜒直冲天灵盖。他霍然睁开眼,就看到两辆警车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几只倒霉鬼被警车上带着的阳刚之气所伤,捧着自个的断手断脚哭着找妈妈。
心中那模模糊糊的不妙兜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好像王八终于吃下了那块命中注定的秤砣,竟平白出了一丝诡异的尘埃落定之感。
楚淮看着警车驶入了他租住的那片工厂区,他迎着风深深吸了口气,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烤肉香,死人了。
他闭了闭眼,甩了自己一巴掌。
正午,楚淮和老穆头在两万块钱如何分这个问题上第无数次的不欢而散。楚淮拿了张毛爷爷,买了两条漂漂亮亮的秋刀鱼,又绕路去了趟超市,买了一箱一看就很高档的牛奶,还有十几块的找零没拿,直接给了那收银员 ,撩得一手好妹。
他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楼下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和两辆警车。你永远想象不到世上到底有多少就算没吃饱也依旧没事干的人,听闻这栋房死了个人,捧着快餐盒就跑到了楼下来打听最新消息,好像只有看见别人的死才更能感受到自己尚在人世的现实。
楚淮往里边挤边竖起耳朵听,等挤到楼门口消息也已经听到了七七八八。
死的是楼上201的那个暴脾气,好像是凌晨时分死的,被分尸了,死状极其恐怖。
围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有几个警察在楼下,其中一个高个的警官看见提着东西的楚淮,眼睛瞬间放光,他飞快地跑到楚淮面前,一脸的兴奋。
“州...”他一张嘴,楚淮的手赶忙凌空一划,却是听不见到底说了什么。他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半弯着腰恭顺地想接过楚淮手上提着的东西,被楚淮拒绝了。
“楚...大师,”警官压低了声音,“这案子惊动您了?”
楚淮用没提东西的那只手指了指眼前这栋楼。
“不是,我回家。”
年轻的警官吃了一惊:“您住在这?”
好的,虽然说穷的坦坦荡荡,但是被别人这样直白的指出来还是会有几丝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那警官眼泪汪汪,一脸‘啊,卧槽,偶像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楚淮如是表示。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楚淮巧妙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什么情况现在?”
警官立马抖擞精神。
“死者名叫曹忠诚,三十三岁,本地户口,电子厂二级工人。没有亲属在深城,有个老婆在老家,已经通知了。”
楚淮走进楼道,一股难以形容的死气充斥了整个走道,肉香味也越发浓郁了。他上楼,警官紧随其后,警官看见他一脸思索的走上了楼,又一脸思索的掏出了钥匙,然后保持着一脸思索开了门。警官察觉不对,马上用手抵住楚淮即将关上的房门。
“欸,大...师,”警官一脸懵逼,“有什么高见吗?”
楚淮保持着关门的姿势,微笑:“破案应该是警察的责任吧?”用力关门。
抵死撑住,警官急忙开口:“大师,可这次不同,有妖。”
楚淮停了手,冷漠的看着警官。警官急忙摆手:“不是我,我是有居住证的良民。”
“我没闻到妖的气息。”
“但是是真的,”警官有些着急,他又压低声音,“死者被分尸,尸体焦黑,这里是第一现场,却没有点火的痕迹,这难道不可疑吗?”
一只没有居住证的妖在人世间活动,就等于是一辆车闯了红灯,然后倒退踩油门,再倒退再踩油门,连续闯他七八个红绿灯,还要摇下窗户朝着路边的交警做个鬼脸般的嚣张。 “呵,”楚淮自厌地笑了笑,突然爆了句粗口, “这他妈关我什么事!”
楚淮“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警官唬的半死,门边的墙壁粉哗啦啦地往下掉,糊了警官满脸。警官愣了会,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旁边的小警员吓了一跳,小声询问:“黄队,这户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那警官一米九左右个子的大男人竟然哭出了声来,一边敲门板一边嚎:“州牧大人,州牧大人...”
楚淮拆开了那箱牛奶,眉宇间晦涩不明,他喊了声:“十六,来吃饭。”
楚淮扯了扯嘴角,哪有什么州牧?
他抬头环视了一遍这个潮湿狭小的小房间,不过是一只臭水沟里苟活的老鼠,见不到光明,只等着毁灭与腐烂。
1.不要轻易相信眼睛告诉你的故事。
因为,
它可能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2.若你闭上眼却只能见到黑暗,
那一定是对方太过害羞不愿让你看见
3.伞下很凉爽,
可能是上边停了一只不愿离去的鬼。
——《九州·荆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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