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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佩中乐字悲后事
赵氏至死都不会想到,准确说应该是猜到了却不想承认。当她游走在绝望的边缘,在被死神拉下去的那一刻,她心爱的人却正在对着那个早已不见的人的画像说着情话。
幽暗的黑夜,今日烛光格外亮眼,画中人似乎活了过来。他深情的望着,“乐儿,你在哪里?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吗?”说完,转身捂着嘴吐了一手的血,心中想着,乐儿,乐儿,你可知道,我为我们的孩子取了名字,叫怀治你觉得好吗,心怀天下,治理天下。
人们知道关于安乐的故事并不多,民间流传的大都是这样的版本,先皇登基后曾亲自去朗州接胞妹昭阳长公主回宫,不过回宫的除了长公主,还有一名姓安的女子。对于安夫人的来历众说纷云,不过比较一致的是她是先皇唯一爱过的女子,很爱很爱......
其实要真说起安乐,还得从先皇还是个镇南候时说起,那时他不受宠,没有人看好他也没有人支持他。不过他也是本来就不想卷入这场皇位之争的。他每日赏花饮酒作诗,乐在逍遥。小小的侯府就在一方安静的立着。可是他似乎忘了他是天子的儿子,不管怎样他都是。所以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对其他人构成威胁,他不可能独善其身。他的兄弟们对他表面平和,可事实却是在他的府中安插人。他不想争却不能说他傻,从第一次把安乐从街市买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安乐是大哥的人。不过他见安乐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女子非凡,她不应该是细作。他待安乐从未把她当作婢女,他让她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起赏花。
一次,他从父亲那里刚拿到后唐献的唐衣,就欢乐地去寻安乐,像个孩子一样,说要送一件宝贝给她,他猜测她一定会喜欢。他为她穿上唐衣,为她整理头发。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终究还是不够心狠,这大概是因为她爱上了他。她望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知道吗?我是南平候派来监视你的。”
“我知道…”他像没事一样平静的说道。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安乐大惊。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微微一笑。
她木讷,他见了接着说道,“不过从第一眼我也知道你不会害我。”
泪水直直的划过她的脸颊,他捧着她的脸为她拭去眼泪。
她感动了,她输了,不过很值。后来,为了保住他。她劝他娶当时天下第一富商袁公的女儿。她知道以他的才华和气魄,他可以。可是有了钱,还需要打通朝野上下,需要一个赵公这样的文臣去游说。于是,他娶了赵氏。而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只是自此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谨言慎行。后来,赵氏见了安夫人都没想起她就是那个曾在镇南候府住过的人。她以为这样可以保全他,又怎么会想到他那么乖的受她的安排,其实是他想保她,想给她一个有明天的未来。如若他自己都处于随时会死去的边缘,她该怎么办?娶袁氏娶赵氏的时候,他全然就当娶了她。所以,当他登基后不久,便假借思念胞妹的名义接了安夫人入宫。她心善,为他思谋,可终究还是不适合在后宫的大染缸中苟且。所以,她走了,却又不是真的走了。
其实在安夫人走后,袁德妃也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她们母子。那一夜,赵贵妃死了,袁德妃路经过先皇的长乐宫时,依稀听道里面有哭声,便走了进去。见到先皇坐在地上,手上都是血,她赶紧把他抱起,哭着说道,“皇上,儿子找到了。”
“儿子?”
“是啊,皇上与安夫人的儿子,就在朗州。”
“那乐儿呢?”
“也在朗州,他们就在回来的路上,皇上你要等她回来...”
先皇从怀里慢慢的掏出一枚刻着乐字的玉佩,交到袁氏手上说道,“不知今晚还能不能度过,这玉佩你拿着,待日后乐儿回来了交给她,先前我不能保她,日后定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皇上,你不要这样说,玉佩你自己给她,臣妾不应。”
“若妍,你一直都很善解人意,是朕亏待了你,今后乐儿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你要和乐儿一起教好怀治,一起把朕的江山治好,朕…信你。”
“皇上,皇上...”
那一夜,袁氏就这样抱着先皇整整一夜,这是她仅有的几次与他这般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手越来越冰冷。她在想,这一次,算不算真的拥有了你一次。
次日,长乐宫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举国上下默哀。就在这时,有些诸侯蠢蠢欲动。只要阻止了怀治的入宫,谁都有可能成为新主。所以留给袁德妃的时间并不多,过了国丧,一定会有大臣请求怀治即位。如果那时袁德妃还交不出怀治必定会有诸侯叛乱。
先皇驾崩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朗州,和袁德妃的车马一起到了安家小院。来者见了安乐,立即向安夫人行礼,明日便要启程回宫。
国丧后,大臣们果然围在了袁德妃住的昭华宫,询问怀治的下落。可是昭华宫的门任由外面怎样呼喊就是不开。其中闹得最凶的是张尚书,袁德妃自然知道,张尚书代表的是先皇的三弟武安王。就在似乎就要笃定袁德妃没有怀治时,张尚书说道,“若德妃娘娘今日不交出太子,我等今日便不会离开。明日不交出,明日便不会离开。一直不交出,便只能另择新君了。”
宫门内,即使今日的怀治还能清楚的记得当年的袁德妃对年仅7岁的他哽咽的说,“怀治,昨日娘亲教你说的话可记住了?”
“记住了。”怀治奶声奶气的说道。
昭华宫门慢慢打开,袁德妃牵着7岁的怀治走了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便是先皇唯一的儿子…怀治太子。”袁德妃宣道。
可仍有大臣怀疑,认为安夫人已不在了,这会不会是袁德妃随便找的小孩冒充的。这时,怀治慢慢的从衣领里拿出由一根红线穿成的舍利子。
原来怀治刚出生时,先皇曾请求高人为他占卜,高人给了他一颗舍利子说会保他一生平安,此事世人皆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皆跪地行礼。
再说安夫人一行人回到宫中的那日,安氏望着曾住的伊华宫,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摸一样,一尘不染。墙上还挂着那幅昔日先皇为她作的画像。那晚,她便一直跪在先皇的牌位前,她不是不爱他了,恰恰相反,一直都爱,且爱得很深。只能说那年宫中的瘴气太浓,他的乐儿一时迷了双眼。如今她还是回来了。
“乐儿回来了,你又在哪里?乐儿错了……”
哭干了眼泪,安夫人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说道,“你在黄泉路上可还孤单,别怕,这次换乐儿来寻你了。记得走慢些......”说完,匕首刺进了胸膛,刺眼的滴滴红血染红了乐儿的白衣,滴落在地上像风吹过的铃声。这铃声,只有他与乐儿能懂。
而这一幕,却被年幼的怀治看到了,“娘亲...”怀治哭着大喊道。
袁德妃见了赶紧上前用手遮住怀治的双眼,抽泣着告诉他别怕。“你要记住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娘亲会保护你,用生命保护你......”那晚,怀治一直趴在袁氏的肩上哭,把袁德妃的衣服都哭湿了,袁德妃一动不动。
所以7岁后的日子,是袁德妃夏天亲自为怀治驱蚊,每每非要见他入睡才离去。冬天会为怀治选好上乘布料,制衣过程全程监督,有时还亲自缝衣......
怀治一直以来待袁氏如生母,在宫中时每日必请安问候。待他17岁时,袁氏为他选了彭玕将军的千金为顺贤皇后。此女虽相貌丑陋,但十分贤惠,这也正是袁氏所看中的。可是自古英雄爱美人,怀治娶了她全然是因为孝心。婚后,他待她极好,可仅有一点不好,便是从未碰过她。
在袁德妃的苦心栽培下,怀治博览群书,知何为仁君,如何仁君。也是在他成婚的这一年,袁德妃给了怀治所有的权利。
有一天,袁德妃把怀治叫到伊华宫。伊华宫经历了十多年还是和昔日一样,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陈旧的画像上,倒显得像是刚作完画的样子。怀治看着画像不禁走了神,脑海里快速捕捉着和娘亲的事,袁德妃从怀治身后走出,怀治行礼。
袁德妃望着画像说道,“这便是你的生母安乐夫人,你可还记得?”
“回母后,记得。”
“是啊,我也记得,当年先皇看着画像吐了最后一口血,却遗憾没有见到安夫人。他在最后一刻曾交给我一块玉佩。”说着,从怀中把那枚刻着乐字的玉佩交给怀治。“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懂这玉佩的含义。直至前几天我在参加莫尚书的丧事时,见到莫尚书穿的衣服的衣角也有一个乐字。忽然想到先皇说的那句“先前我不能保她,日后定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我想先皇一定曾为安夫人建了一个巨大的私下保护网,而这枚玉佩就是钥匙。如今,天下又开始要动荡了,我想这枚玉佩应该还给你。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做一个明君。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父皇和你的母亲。”
怀治听了跪地叩了三次,“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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