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爱我

　　没见到鸭子，反而见到一对鸳鸯，余印侧头观察叶绫，发现她完全没注意，只盯着远处的山出神，眼底如平静的湖，一丝涟漪也无。
　　他不知道叶绫，叶绫小时候在山里跟着爷爷奶奶生活，那时候无忧无虑，整天不是跟隔壁的小孩下河抓鱼摸虾，就是跟着表哥去山里爬上爬下，还记得有一次一群小孩去山里，发现一个红土坡，不知谁起的头，当滑梯玩，叶绫穿个粉色裙子，顾不上了，玩得满头满脸的灰，裙子染成砖红色，待院子里洗完澡，奶奶才让她进门……还有一次表哥带着他们去野炊，指挥他们把各家地里的蔬菜瓜果摘了一堆糟蹋，傍晚回到家，家长们找上门，奶奶差点没把表哥腿打断……想起往事，叶绫在心里默默笑了
　　那段时光是叶绫最快乐的日子，不对，应该说唯一的快乐。那时候爸妈创业，没法带着叶绫，后来有了起色，叶绫来到A市，快乐也从此变得稀薄。
　　爸妈常常吵架，爸爸一吼，妈妈就开始砸东西，双方互不相让，吼叫哭骂，好几次叶绫在睡梦中被吓醒，听妈妈在哭自己也哭…第二天起床，一地狼藉，花瓶，碗筷，茶几桌子碎了不知多少次，叶绫默默打扫干净，妈妈起床后，看到乖乖坐着看书的叶绫，总是长叹口气，摸摸她的头顶，送她上学，叶绫看到妈妈眼底藏着浓重的疲惫，人仿佛也老了几分…慢慢的，叶绫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懂事。
　　直到那次在商场看到老爸，一个年轻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臂，言笑晏晏地让老爸给她买包，她甚至在老爸脸上亲了一下…那一刻，叶绫感觉到她心底有种东西轰然倒塌……
　　叶绫反应过来，想冲上去把那个女的赶走，却发现在她怔住的几分钟里他们早已走远。
　　小学，初中，挽着手臂的人一换再换，后来，不再吵了，每到晚上，妈妈会在家泡各种上好的茶，绿茶，红茶，黑茶常换常新，有时老爸回家就喝上一杯，更多的时候，茶，慢慢冷掉…
　　妈妈曾经说，他跟爸爸是在上大学时茶艺社相遇的，初恋伴随着茶香，又文艺又浪漫，毕业就结了婚，同学都很羡慕她，说必然是幸福美满，白头偕老的…现实却狠狠地给她了一巴掌。
　　叶绫看着妈妈那渐渐枯萎的面容，在回忆往事时不时泛起的青春光华，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更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爱情的世界，那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阳光下却早晚会凋零的花。
　　不一会，鸳鸯湖到了，小块的陆地上，一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叶绫回过头，定定地看着，新娘一袭白色的鱼尾婚纱，新郎穿着黑色西服，宛如一对璧人，摄影师说，新郎笑容收一点，好，新娘头靠近一点，好，亲…美好定格。
　　余印突然开口“女孩子看到这场景是不是都特别羡慕？”
　　叶绫摇摇头“羡慕什么？”
　　叶绫不知道有什么可羡慕的，现在的开心幸福能持续多久？将来又会是怎样的两看相厌，想起爸妈吵架时那纠结扭曲的脸，互相责骂的话语，那些年轻女孩精致的假笑，就这种东西，羡慕？叶绫嗤之以鼻。
　　余印打量着叶绫，一本正经道“不知道，我又不是女生，不过，我觉得你的腿这么短，不太适合那么长的婚纱，刚到膝盖的应该好看一些”
　　叶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腿很长…”
　　余印等着接下来的话，叶绫却已经跳上岸，只给他一个后脑勺，接着道“适合穿！”
　　“靠！”
　　余印愤愤不平，大跨步追上去弹她的头顶泄愤。
　　叶绫装饿虎扑食，回身“嗷！”大吼一声，吓得余印一愣，反应过来，飞速在她额头上又来了一记爆栗，叶绫抚着额头，气鼓鼓地瞪余印一眼，转头走了。
　　那娇嗔的样子，余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猫挠了一下，发痒…
　　“生气了？别气了，请你吃东西，这片最好吃的店！”
　　是一家小店，余印刚进去，老板就来跟他打招呼，很熟稔的样子，看到叶绫，朝她一笑，然后问余印“老样子？”
　　余印问叶绫“平常吃面吗？他们家的特色是手工鱼面”
　　叶绫点头，余印朝老板道“两份鱼面”
　　“这边还有一家奶茶店也特别好喝，要不要去尝尝？”余印问。
　　叶绫摇摇头。
　　余印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7点半“你跟家里说了吗？”
　　叶绫点头。
　　“你妈没balabala的盘问你？”
　　叶绫面无表情，语气却充满挑衅“我平常比较乖”
　　余印翻白眼，敲着桌子“切，说得像谁不乖似的”
　　叶绫轻笑。
　　面来了。
　　面条Q弹劲道，汤清淡鲜美，完全俘获叶绫的味蕾。
　　余印熟门熟路地舀了很多小菜放桌上，让叶绫吃，看她半天不夹，从旁边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些放她碗里。
　　余印吃饭一向快，用他妈的话说，就是抬起来就往胃里倒，吃完看叶绫吃的那碗像没动过似的，眉头皱了皱，看叶绫伸筷子搅和半天，夹起四五根面条送到嘴里，接着用勺子喝一口汤，循环往复，磨磨唧唧的样子，看得余印想自戳双目，太难受了！费了很大劲终于憋住没嫌弃地说“吃饭太慢了！”
　　余印把叶绫从眉毛到嘴巴打量了无数遍后，叶绫终于宣布吃完，余印给她递面巾。
　　结完账，余印送叶绫回家，本要打车，但叶绫不同意，最终按叶绫的意见，乘地铁。
　　明月高悬，街道空旷，脚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地叩击在余□□上。
　　两人并排走着，余印身高腿长，步伐要放得很慢，叶绫才能跟上，有点儿不习惯，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摇摇晃晃，一下分开一下又重叠在一起，叶绫把衣服的帽子戴到头上，踩着路边的花台沿走，即使踩着台阶，头顶也只到余印的耳际，余印又开始嘲笑她“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这么矮？”
　　叶绫不理他，这人有毛病，没法好好说话。
　　余印却总是担心她摔倒。
　　地铁站很快到了，人已经少了下来，车厢空旷，叶绫寻了个位子坐下，余印拉着杆站在她旁边。
　　“怎么不坐？”叶绫问。
　　余印笑笑说不想坐，看着叶绫的眼睛闪着光，又开始叨叨地说话，叶绫偶尔配合着提问让他继续说下去，不一会已经从游戏聊到国家政治。
　　他站在自己旁边，身材高大结实，挡住地铁的灯光，像个戍边的卫士，每个上车的人都撞不到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滋味，叶绫想他大概想多看自己一会，才会不坐。
　　为了不让家长误会，俩人商量好，在小区门口就分开。
　　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起来，叶绫窜进自己的卧室，听到老妈在客厅问“回来了？”回了一声是。
　　把头蒙到被子里，用气声道“喂”
　　“到家了？”余印问。
　　“到了”
　　“你妈没说你吧？”
　　“没有”
　　那边却没了声音，叶绫问“怎么了？”
　　余印深吸了一口气，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叶绫，你能，监督我学习吗？”
　　等了半晒，那边都没答话，余印有些慌了。
　　叶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很远的地方，栅栏外，路灯下，身着黑衣的少年，挺拔的背影，手上拿着手机来回地踱步。
　　余印终于听到期待已经的回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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