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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金丝燕窝
翌日清晨
慕容冲跌跌撞撞地一人走回梧桐轩,一进门把清河公主吓了一跳。他两只眼睛大而无神,黑黝黝地像两个无底洞,头发凌乱披散,发冠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去。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身太监宫装,整个人飘忽不定像被抽离了魂魄。清河公主抱住弟弟,摇晃着他的肩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告诉姐姐,苻坚那个禽兽对你做了什么!”
慕容冲轻轻地推开清河公主,语气平静而又无力:“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短短一句话,他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清河公主悲伤地看着他,轻轻松开了双手。
整整三天,慕容冲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连姐姐敲门送饭都不回应。清河公主从宫人的口中,已经得知在弟弟身上发生了怎样残酷的事。正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更懂得弟弟现在的心情该有多么的绝望。她好恨自己的没用,在诺大的秦宫中像一片无依的浮萍,任由恶人凌辱自己的弟弟。
谁料到了第三天傍晚,慕容冲自己把房门推开走了出来。虽然因为三天未进水米形容瘦削,但脸上却泛着一种异样的光彩,眼睛里盛满的是诡异的盈盈笑意。
“姐姐,我饿了,能给我找点吃的东西吗?”
清河公主看到她的好弟弟挺过来了,感到很是欣慰,马上从正厅拿了盘桂花糕给他。慕容冲狼吞虎咽地吃着,明明是美味佳肴,在他嘴里却味同嚼蜡。清河公主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道是她的凤皇儿饿坏了,才吃的这般急。她递上一杯茶水,轻拍慕容冲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了。”
慕容冲接过茶水,咕咚咚地猛灌下去。
要想复仇,就要活下去。他慕容冲不光要活着,还要活得好。为了活下去,什么尊严,什么廉耻,他全部都可以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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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人事后,慕容冲像变了一个人。
他从原本浑身带刺,见人就咬的小豹子,变成了一个奴颜婢膝,向君王谄媚的男宠。而清河公主,为了避免苻坚频繁临幸她的弟弟,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让苻坚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有了这姐弟俩的温香软玉,后宫那几百名从四面八方搜刮来的美人对于苻坚而言都形同虚设。
看到姐弟俩全力以赴地讨好自己,苻坚觉他们很是可爱,想是终于开了窍,明白抵抗自己纯属无用之功。如此美丽动人又温顺乖巧的解语花,怎么能不令人流连忘返。一连数月,苻坚都没再碰过宫中的其他妃嫔,专宠姐弟两人。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立秋时节。
正午时分,太阳很是刺眼,将大地烘烤的滚烫。最近秦国因为南部部分地区干旱严重,稻米颗粒无收,有许多饥民向北部涌来,大臣们纷纷上书奏请打开国库,放粮赈灾,弄的苻坚头疼不已。此时他躺在龙床上,慕容冲睡在他身侧,而清河公主匍匐在他脚下浅眠。许久没有并驾齐驱了,苻坚对自己感到很是满意,看来自己还很年轻,精力也仍然旺盛。
突然,清河公主感到胸口被击中一般,一阵恶心的感觉从小腹涌上了喉咙。她慌张的爬到床沿,冲着地上干呕起来。
苻坚慌忙坐起身来,扶住虚弱无力的清河公主:“你怎么样,怎么呕得这么厉害!来人啊!宣太医!”
不多时,老态龙钟的太医连滚带爬得进了梧桐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马上就隔着帘幕,在清河公主的手腕上绑上细线,为秦王心爱的女人悬丝诊脉。
感受到脉搏小小的律动,太医双膝跪地:“恭喜大王,清河公主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你说什么?!”清河公主和苻坚同时惊呼。也许是人过中年,又连年征战在马上操劳,苻坚已经五年没有新的子嗣了,这将是他迈入不惑之年后的第一个孩子。他喜悦万分地站起身来,将清河公主举得老高:“老天对朕不薄啊!朕又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因为怀了子嗣,清河公主受封惠淑仪,苻坚将今年匈奴新进贡的奇珍异宝全部赏赐给了梧桐轩,还给他们拨派了十余名新宫人供姐弟俩差遣。作为对清河公主的额外赏赐,其弟慕容冲也暂时恢复了自由,得以在秦皇宫内自由走动。
这一边,苻兰因为慕容冲持有她的令牌闯关一事被苻坚禁足,与苻苓当初一样在张氏寝宫中锁着不让外出。因为惠淑仪有孕,秦王大赦了很多囚犯,也一并将苻兰从寝宫中放了出来,将她丢失令牌一事一笔勾销。
听说清河公主有了身孕,苻兰刚刚重获自由,就打算去探望她。她从苻苓那里得知正是自己的妹妹在最后关头大声喧哗引来了官兵,才害得姐弟俩被抓回了秦皇宫,还间接导致慕容冲被父皇霸王硬上弓。虽然不是她的过错,但苻兰感觉她也有责任,如果当初她能坚定一些,在梧桐轩就阻拦慕容氏姐弟的行动,或者如果当初她未曾递信,也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然而,事已至此,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苻兰知道清河公主身体非常虚弱,这一次怀孕只怕会将她折腾的不轻。正好宫里还有许多上等的金丝燕窝,苻兰心想,便亲手煮一碗燕窝粥带去给她,聊表心意吧。
从第二日早晨开始,苻兰就在司膳房忙活起来,雪白的燕盏泡了一宿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浅黄色丝状。她将燕窝捞出来,沥干水分,细细挑过燕毛后,放在炖盅里备用。看着苻兰在案板上用菜刀切着葱末,莲心上去阻拦到:“主子,这种粗使活计就让下人们来做吧,别弄伤了您的手。”
苻兰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以来我在宫里拘着,闲得发慌,好不容易出来,总得做些事情。”
苻兰虽然略懂厨艺,但从没在炉灶前烧过柴火。她小心翼翼地把米和挑好毛的燕窝丝放到陶罐中,在下面的灶台中添了些干木柴和火引子,就开始轻轻扇动扇子,试图将火生得旺一点。扇了一会儿,莲心不放心回来转转,看到苻兰的脸,憋不住笑出声来。
苻兰不解,摸了一下脸,蹭下一手黑黑的木灰来,也不禁笑了出声。此时此刻,她从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俨然变成了一个一脸灰的厨娘。
折腾了一上午,一盅热腾腾的鱼翅粥总算是做好了。符兰用沾湿的棉布净了净面,便把装粥的陶罐放入食盒,携了莲心一道,往梧桐轩去。
开门的是清河公主,她一看来人是苻兰,旋即又要把门关上。苻兰伸手出去挡,左手正好被夹在门缝中间。谁知清河公主非但没有松开,恨恨地看了苻兰一眼,反而更加使了几分力气,痛得苻兰叫了出声。
莲心大喊一声:“大胆淑仪!公主好心前来看望你!你岂敢弄伤公主的手指!”跑上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门推开。
清河公主毕竟身体赢弱,根本敌不过莲心的力气。眼看她就要摔倒,慕容冲从后面跑过来从背后施力,稳住了姐姐的身形。
门被用力向内打开,莲心一时重心不稳,跌进殿里,摔了个狗吃屎。
开门的正是慕容冲。他冷眼看着苻兰,那眼神冷漠得令人心里发毛,像是要把苻兰一截一截冻起来:“你还有脸来?滚出梧桐轩!”
面对他的怒气,苻兰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令慕容冲和清河公主这么恨她。
“你先不要生气,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听说惠淑仪怀有身孕,我亲手炖了一点燕窝粥,想给惠淑仪补补身子。”
清河公主听了,情绪激动起来,嗓音变得十分尖细:“别假惺惺地装好人了,当初若不是你通风报信,苻苓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计划!现在炖了点粥就想令我们感激涕零吗?别做梦了!我们姐弟虽然活得下贱,却也不需要殿下您的施舍!”
慕容冲对着苻兰冷笑一下:“你听到了,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现在就滚!立刻!”
苻兰本想解释,转念一想慕容氏姐弟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他们大概都听不进去。惠淑仪还怀有身孕,自己在这里站着也只是徒劳让她生气,对胎儿的发育不利。不如等惠淑仪胎象稳定了,他们气也消了,再细细解释。
苻兰将食盒放在地上,看着慕容冲:“眼下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我。我只能说我苻兰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过那等龌龊之事。你恨我可以,惠淑仪身体太过赢弱,气血两亏,这粥里炖煮了金丝燕窝,是最好的补品,如果你真的心疼惠淑仪的身体,就想办法劝她吃了吧。东西放在这里,我先走了。”说罢,苻兰就上前搀扶起莲心,两人翩翩离去。
慕容冲看了一眼食盒,拎了起来,正在犹豫要不要拿进去,里面传来清河公主的声音:“我不吃那个小人煮的东西,把它给我扔出去喂狗,别让我看见烦心。”
慕容冲转了个身就要把食盒丢弃,还没走出十余丈,清河公主突然追出来夺下食盒,脸上的笑容像有毒的罂粟一般绚丽绽开:“算了,先别丢,留着它还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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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兰刚进殿不久,就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公主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莫要慌,慢慢道来。”
苻兰的话音未落,四五个太监就闯进了张氏寝宫,不由分说就押着苻兰要带走。苻苓见了,冲上去阻拦:“大胆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抓我姐姐!”
领头的老太监苻兰识得,是跟了父皇多年的太监总管。只见老太监拿出一张明黄黄的圣旨,不紧不慢道:“惠妃才吃了苻兰公主送的燕窝粥,一个时辰后就出现了流产之兆,经太医诊断,是燕窝粥中掺入了微量的堕胎药。大王亲自下旨,着咱家来拿人。只能委屈殿下和我们走一趟了。来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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