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红尘（男多女少）

　　大爹爹是在书房接见我和三爹爹的。

　　书房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紫砂泥名家雕刻宝砚一方，碧玉雕刻的笔筒插着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大爹爹端坐在大理石案桌后，接受我的行礼。“给大爹爹请安。”

　　“嗯，请起。以后荣儿你就是家主了，不用给我行此大礼。”

　　“我就算以后是家主但也是大爹爹的孩子，我也只是通过这个形式表达我对大爹爹的敬意。”

　　“是个有情有义有孝心的孩子，我没有看错你，也总算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了。”停了停，思考了一下，说道，“你母亲去的第一天你就找我去办家主文书，是事先听到什么消息，你姨母会来找事才做的吗？”

　　“不是。三哥哥这几年一直在教我读书，我想这事大爹爹应该是知道的吧。”我看见大爹爹点了头才继续说道：“三哥哥白天要去学堂，没有人陪我，我就让三哥哥给我找几本书看看，其中包括天启国的律法。我记得其中有一条写道，女户主死后，如无继承人则家产充公，其家属各罚银二十两，鞭刑20。有继承人则需及时登记更改，超七天则罚银百两，原女主正夫受罚杖刑20。原话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当时我只是不想大爹爹受罚而已，而且大爹爹本身在县衙工作，要办这些事情也比较方便。”天启国女户只能女子继承。如这一代没有女孩出生，就没有继承人，基本这户人家就散了。

　　大爹爹可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理由，很诧异，“你 ~ 有心了。你姨母来闹时那些衙役也是你通知来的？”

　　“是的。”

　　大爹爹等半天没见我说话，忍不住问道，“就没其他话要说吗？”

　　我和三爹爹对视了一眼，三爹爹说：“大老爷是不是感觉我们荣儿特别聪明？”

　　“是啊，聪明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那是因为他得天独厚受天人庇佑，有仙人为她在梦中传授知识。”

　　这就是我和亲爹讨论的结果。我本来打算带记忆转世还是要说出来告诉你大爹爹的，但三爹爹以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说出来不一定令人信服，还容易出现我担心的那种把我当怪物烧了。三爹爹不愿我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还不愿我受到一点点伤害，才编了这么个理由。我当时觉得天雷滚滚，难道书上写的狗血剧情我也要经历一遍吗？

　　“哦。”大爹爹围着我转了两圈，“仙人都教了你些什么。”

　　语文、数学、化学、物理、历史、地理、生物、电脑......不能说啊

　　“嗯，有很多，很杂，很乱，还有些醒来就忘记了。”我没有说假话。

　　“比如？”

　　“比如算术，还有.......”正当我绞尽脑汁把所学所会能转化为现在用词，三爹爹就帮我圆场了。

　　“仙人单独教授，哪能随便讲给你我这些凡人听。如果随便说出来了，会有损荣儿福气的。”

　　“这样啊，我就不多问了。”果然大爹爹不是这么好欺骗的。不管他信或是不信，只要他现在不对我步步紧逼就好，多问几句包管露馅儿。虽然我两世加起来活着的岁数也相差无几，但人家从小在宫心计中长大，成年以后一直在政府部门工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我这种生和平年代，每天都是围着锅碗瓢盆转的人，那心机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对了，明天那个王宁峰怎么处理？”果然是亲爹啊，帮我转移注意力。我背着大爹爹给三爹爹比了一下大拇指。三爹爹挑了一下眉，扬起下巴，得意的对着我笑了笑。

　　大爹爹也很上道，顺着三爹爹的话说：“那个王宁峰对你母亲照顾不周，害得她怀孕生产致死，一般来说是要陪葬的。之前你既然求了情，而且现在你已经是家主了，说说看你的想法，我帮你参考一下。”

　　像我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人还是比较心软，虽然以前巴不得杀进天下男人，但真当自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的时候，还是犹豫、慎重、不忍。特别是我母亲去世也不全是他的错。“攆他走吧。”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这次连我亲爹都惊讶了。

　　“那不然怎样？”

　　“按家规要挑断手筋脚筋，杖刑200，逐出家门。”

　　“这和要他死有什么区别！”

　　“本来害死家主一命抵一命就算轻的了。”

　　“啊～这样啊～那....那......那........”我那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真想放他一条生路？”大爹爹用一种我不可描述的眼神看我。

　　“啊，是啊，有难度吗？”我也懒得去装什么圣母，很光棍的承认了。

　　“不难，你现在是家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想听真心话。”

　　“这是真心话。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有些惩罚再放他走，免得外人说你不孝，轻易就放走了凶手。”

　　“这个可以有。还是大爹爹想得周全。以后也希望大爹爹多多提点，能习得大爹爹十之一二的本事，就够我终身受用。.......”拍马屁的话我也会说，反正不要钱就多说点，我用马屁砸晕你。

　　“我听说县衙里有一种人，执行杖刑可以让人看起来皮翻肉烂，很是吓人，但实际上只伤了皮肉，伤也容易好。我们府里有没有这种技术人才，到时候我就多罚些他板子，让外人觉得我没有忘记母亲的仇恨，这样都没死，就是老天保佑，命不该绝了。”

　　大爹爹怎么看我的眼神更奇怪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也是仙人教的？”对哦，我忘记了，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屁大小孩，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而内部的消息，书上也不可能写这种潜规则。

　　大爹爹看我躲闪他的眼神，继续说道，“我的马夫小李早年在军营待过，这种手上功夫也会几分，到时就让他来执行就好。只不过杖刑最好还是不要超过200，再打更多数量，人到最后还不死，这就不是福气了，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这里面有猫腻了。”

　　“姜还是老的辣。荣儿以后要好好向大老爷学习。”三爹爹在旁边打着圆场，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就这么几句话还被抓了小辫子。

　　“我想在孝期向大爹爹学习，孝期完后我想参加童生的考试。”这句话不得不说。

　　“没有女子参加科考。”

　　“律法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只是其他女子不愿意参加科考而已。”

　　“你不用担心家里的情况，三儿已经考过童生，孝期正好在家好好学习，等过了孝期就让他入场试试。”

　　“三哥只比大了三岁，今年他才过了童生，就算他是天才，我也不建议后年让他去考秀才。”

　　“那么你呢？你现在虚岁才10岁，这之前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你觉得一年的时间你就能考过童生？”

　　“所以我才来找大爹爹帮忙。”

　　“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把书直接塞你脑子里。你不是有神仙教你吗，还需要我干什么？”

　　“神仙也不能乱来呀，要不这个世界早乱套了。大爹爹需要教我考试的所有内容，还需要利用职务之便，把历年考试试卷拿来，如果能把前一二三名的试卷拿来更好。我们可以针对考试来学习。”这个世界要是有黄冈冲刺题库，北大高考重点试卷就好了。想当年我们也学校的优等生，属于考试型种子选手。一本题库在手，考试属我最风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非要参加考试？”

　　“我们家没有功名之身罩着，富贵不会长久。”

　　“这不是理由。三儿聪明，底子好，有灵气，要不了几年一定会考上的。”

　　“可他总会嫁人的。”

　　“你也可以娶夫。”

　　“我不想向母亲一样，浑浑噩噩，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美好的事物美好的风景，我都想去了解。”

　　“你不参加科考也可以做这些事情。”

　　“我想成为父兄的依靠。”我满含深情地看着大爹爹，“我想成为哥哥们坚强的后盾，让他们在哪儿都能直得起腰，挺得起胸，说得上话，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想为爹爹们撑起一片天空，在哪儿都能看见别人羡慕的眼光，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不用被别人任意践踏你们的尊严。”

　　房间里安静的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我和大爹爹对望着.......

　　“科考的内容很多，很杂。学习是一件很苦很累很枯燥的事情。一但开始我就会严厉管教，学习倦怠或是错误都有严厉惩罚，你可做好心里准备了吗？”

　　“认罚认罚，绝无半句怨言！”我高兴的拍着手跳起来。杀手锏还真管用。

　　荣儿父女走了以后，徐鹤就一个人待在书房，他需要静一静。看得出这个荣儿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有些话，还是不好明说的。荣儿比世上所有的女子都好，没有那些女子的傲气，没有无理取闹，甚至对物质也没多的要求，虽然三侧夫尽全力给她最好的，家里也紧着她，可她愣是一个要求没提。她懂礼貌，讲道理，做事也很有章法，三侧夫是教不出这样的闺女的，那是谁教的呢？当真是仙人教的？这句话还是骗骗鬼比较好。目前看来，此女心思正，没有什么歪脑筋，对人真诚，还有上进心，以后可能不好控制，不过懂得感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现在帮着她，以后真兴旺发达了，也不会少了我的好处。像她说的那样，我的两个孩儿以后还得靠她。实在扶不起来，对我也没有坏处。至于那些秘密，也不过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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