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林间

　　第二天睡过了，起床的时候九点了，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七点半，八点，八点半，此刻正好第四个电话打了过来，那头林渐什么都没问，直接说，“我们占了顶楼书吧，十五个人，每个桌子就坐五个，很宽敞，你要是想来给你留了位置。”
　　“抱歉抱歉，”她坐起来，上半身挂一件黑色吊带，下半身埋在被子里，“我忘记设闹钟了。”
　　“没事，”他说，“那你收拾收拾过来，等你。”
　　她的呼吸因最后两个字而停了一秒，咬着下唇，“好。”
　　到学校的时候九点半，他想起半个小时之前才给她打电话，佩服她的速度。那可不，她今天“心机”素颜妆都没化，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美意”蓬头垢面的扎了个马尾就来了，觉得自己没法见人，低着头坐到那个空位置上，对面还是林渐。
　　她不知道这个空位还是有一段渊源的。
　　一个半小时前，林渐刚刚放下手机，白町希姗姗来迟，走到他对面，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练习册，无署名，于是轻声问，“这里有人吗？”
　　想坐他对面的意图很明显，他微笑抬头，风度十足，“不好意思有人了。”
　　她不好再逼问，咬了咬嘴唇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对着南浦年。他则被旁边的人问，“哎你给谁占的？”
　　他笑笑没说话，尽管一分钟前电话还是没有接通。
　　……
　　“hi真巧又是你啊。”她小声的说。
　　他点点头，“速度挺快。”
　　她得意一笑，“不跟你说了我要学习了。”
　　他点头。
　　“你跟她熟？”南浦年问他。
　　林间看了一眼埋头在最后一道导数题里的艾雾，摇头。
　　“那你给她占位，别人会怎么想。”
　　“觉得我好色。”他不正经的回。
　　对面的她毫无知觉。
　　“你对她没兴趣就好。”
　　这时候苦思冥想的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求助，“林渐，你能不能教教我这道题…”
　　旁边的南浦年欲言又止，而他点头招手，“卷子给我。”
　　乖乖双手递上，伸手的时候她眼尖地看到，“哎你换手表了？”
　　是市内第一时尚杂志《简》新一期推荐的名表。
　　“眼挺尖。”他笑了笑，随后换铅笔在她画的不成样的卷子上插空写过程，边写边说，“但不是很喜欢。你看到南浦年手上那块了吗？05年经典限量款，当时年龄小对这个没概念，越长大越喜欢，结果买不到了，相似的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旁边南浦年低头学习，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还拿袖子遮住。
　　“没想到你还挺执着，”她笑了笑，“我爸当时也很喜欢那块表。”
　　话题结束的时候卷子还给了她，还笑她一句，“小姑娘长得不错，这个字真是…一言难尽。”
　　艾雾，“怎么着我字体和脸一样让人难忘。”
　　林渐不回她这句自负的话。
　　不过说真的，他的书写真好看。字如其人。
　　这时候接水的彭馥洧回来了，一眼就看到艾雾，随后奇怪回头问同样是文科的黎百妃，“你们俩不说她不爱来吗？”
　　这就尴尬了。果然女生学久了理科思想会变的很直，没错的。
　　艾雾也有些尴尬，虽然错不在自己，但她知道这么明摆着被戳破了自己的心思是很尴尬的事，女生的表情有些不好，南浦年刚要开口就被林渐截下，快到如同护自家鸡崽儿的老母鸡，“我请的。”
　　仿佛觉得这句话威慑力不够，不咸不淡的添了一句，“赏心悦目用。”
　　艾雾脸上的笑也意味深长了些，觉得他这话有点撩她的意思，周围女生神色诡异，而他淡定自若的截胡，“我是个颜控的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乱说账就算在你们头上。
　　厉害死他了。
　　她没忍住笑意，赶紧低下头继续做题。
　　她和这群精英不熟是有原因的，不来参加这种活动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前一年半她都是在代表校方的利益，和这群学生会的人处对立的关系，觉得她是叛徒，不计她求过情，冒着被炒的风险透露过小道消息，到了高三就完全把这个人遗忘了，什么补习集体学习都不叫她。
　　很有默契。直到林渐打破这个平衡。
　　很危险。
　　做题的间隙她抬过好几次头，撞见南浦年在林渐做题的时候看过去记他的速度，有几次收视线的时候还和她撞上，略显尴尬。
　　她抿嘴，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书吧虽然敞口，但因为暖气太足了，她是真热，适逢脑子因为数学有些涨，她拿着单词书走到走廊拐角的窗口去背，背出声，站了约莫一个小时就到了午饭点儿，她没来得及回去放书就见到一群人走了下来，她有些尴尬，“你们先走着我去追你们吧…”
　　“没事我等你。”林渐本着对她负责到底的原则停了脚步，周围人只好也等她。
　　她隐约觉得林渐这是故意的。
　　……
　　午饭选在一家火锅店，“暖气，鸳鸯锅，羊肉，”艾雾跟几个理科男生（文科生和理科姑娘实在是不理她）聊了一路，终于放松了下来，“谁这么有才选择出来吃火锅？”
　　林渐听到问了一句，“你喜欢？”
　　“超爱，出门玩十有八次吃火锅，风雨无阻。”
　　“我。”他突然说。
　　坐到桌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他们俩爱坐对面，他们就真让他们坐对桌，隔着一锅遥遥相望。他听着同伴聊天，不说话。而她不识旁边的人，她们又特意孤立她，无奈之下只能埋头吃东西，偏偏热气蒸腾全往她的方向飘过去。他喝着茶看她变幻莫测表情有点可怜，于是在吃完午饭之后他握住了她的小臂，对周围人说“你们先回去吧她吃多了我陪她去买个酸奶”。
　　气氛微妙了起来，女生审视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而南浦年看向林渐的眼神暗了下来，周围几个粗线条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拍着他的肩膀，“哟哟阿渐沉迷美色无法自拔啊。”
　　他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艾雾还是形式上的推脱了一下，“我自己也可以。”
　　“没事，我把你叫来没照顾好你，算是赔罪。”
　　负责到底。
　　依旧是那几个没怎么有脑子的男生拉着剩下的人走，“走啦走啦给俩人留点二人空间说不定能促成一段良缘呢。”
　　就剩两个人。依旧是昨天的那个便利店，换了一个小姐姐当班。她站在冷藏柜前，心境有些不一样。
　　“抱歉贸然把你请过来没考虑你的处境。”他站在旁边等她挑酸奶，这个空档开口。
　　她摇摇头，注意力在昨天自己的几个选项上，“知道你是看我有点惨，坏学生不担待好学生又看不上，想帮我一把。又不是你的错，今天这样我能想得到。”
　　“嗯？”
　　“身份问题，竞争关系，还有…你，”她说，“她们对我有微词是正常的。”
　　她都知道，这种很容易想清楚的事，她也很容易就说了出来。
　　“你想的还挺透彻。”
　　“这么点儿道理我都想不明白就白活这么久了，”她笑了笑，“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
　　享受他的这份额外担待，虽然不知道理由，也不敢瞎猜度，林渐此刻笑了笑，迷的她有点七荤八素，但此时还有点智商在，她提，“下午就不和你们一起学习了，这么多人一起我也不习惯。”
　　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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