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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
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畏惧的蜷缩在柴房一角,她已经一天没吃过饭了,可是婶婶还不放她出去。父母早逝,亲戚们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像丢了个包袱一样将她扔给舅婶后落荒而逃...虽然婶婶经常打她,还让她做了家里所有的活计,可小春心里还是对这个恩人心存感激。
可是今早...女孩恐惧的发起抖来,细细的胳膊紧紧环住身子。婶婶回了娘家,舅舅难得和颜悦色叫她到身边来,她不敢违抗。舅舅粗劣长满老茧的手贪恋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小春委屈的蓄满了眼泪,她想逃开!可逃开舅舅就一定会毒打她一顿。谢天谢地老天爷像是听见了她心中的呼救,破旧的柴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怒气冲冲的婶婶冲过来和舅舅扭打在一起,小春惊惧的逃开,可随即婶婶就冲过来揪住她的头发,满嘴乱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将她扔进逼仄的柴房里!
整整三天!小春饿的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过去的一切已像轻烟一样随风而逝...
舅婶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几经碾转,最后进了绮罗阁,还有了个好听的新名字——锦瑟。
苦涩的泪流过伤口痛的撕心裂肺,锦瑟脱力的跌坐在地上,狠狠咬紧手腕不让低泣声冲出喉咙。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对她好过,刚来绮罗阁时人人欺她辱她,只有那个如谪仙般美丽的女孩会一脸不耐的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一半,冷言冷语的讽刺那些欺辱过她的女孩。那些旧事!那些支撑她活了这么些年的回忆!如今也就只剩她独自一人念念不忘了。
前几日刚刚解决了水患之事,谁知众人还没清闲几日,转眼又出了件大事。
早朝上气氛压抑,龙座上的皇帝勃然大怒,一挥袖把玉案上的奏折全部打落在阶下,朝臣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噤若寒蝉。
数日前来朝贡的泊国使臣被人杀死在驿馆里,全身数十处刀伤,死状极其凄惨,而行凶之人身手敏捷,竟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泊国听说使者被杀,举国皆怒。泊国国力强盛,且与沧云历年交好,若此事处理不当,沧云会失去一个盟友不说,还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争,沧云建国不过数年,根基未稳,一定会遭到重创,此时若是有其他国趁虚而入.....后果不言而喻!
皇帝脸上阴云密布,丞相颤颤巍巍站出来进言:“启奏皇上,臣以为此刻一定要先安抚泊国,刑部查案至今没有进展,只能先派一位能担此重任之人先行前往泊国致歉,以示我沧云对泊国之重视。”众人纷纷附和有理。
“那依丞相之见,谁人能担此重担?”龙座上的人发问。
丞相沉思片刻,“臣以为,此人一定要是身份贵重之人才能显示出沧云的诚意,而且一定要有辩才,能劝服泊国以两国利益为重,至于具体人选嘛,丞相捋了捋了胡须,臣不敢枉自进言。”
纪拂离心里冷笑一声,终于要出手了啊…这个老狐狸!直说让他去不就得了,还卖什么关子。正好借此机会,摸清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纪拂离一步跨出,单膝跪地,一字一顿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老皇帝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三个儿子中倾墨不参政事。临渊是武将,出使泊国只怕会被认为是示威。只有阿离虽浪荡,但确有辩才。
皇帝大手一挥,准了,三皇子纪拂离即刻出使泊国。
玉珠阁暗室。
月绾温柔的看着石床上的月楹,月楹今天难得的醒了,苍白细瘦的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手,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以前的趣事。月楹的记忆随着身体中的血液不断被吸取也渐渐衰退,在她们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月楹总是一遍一遍重复着她记忆中美好的事。
月绾在旁边安静的听着,她已经痛苦的有些麻木,沦为杀人的刀也没什么所谓,只要月楹还活着,能偶尔见一见她的笑颜,付出什么都值得了。月楹说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月绾亲了亲那张苍白的脸,轻轻退出了暗室。
幽暗逼仄的暗道里,一只手突然间出现,狠狠拽住了她,将她摔在暗道的石壁上!
是暗曦!
自从上次执行命令差点丧命,暗曦进入冰室给了她救命丹药后,他们已有很久没再见面。 暗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这次你见月楹的代价是什么?你这样...她知道了会难过。”
月绾冷笑,“你不需要知道,我现在就要动身了,你照顾好她。”月绾回头看了眼暗室的门,强压下心头的不舍,快步跑出了暗道。
聆音赞赏的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自她从地宫中活着出来,交给月绾调教了一段时间后,就将玉珠阁的刀术发挥的淋漓尽致,这种练武奇才在玉珠阁还是第一个。
聆音满足的舔了舔唇,少女嗜血的天性让她很兴奋,第一次执行命令就成功杀了泊国使臣,还做的如此干净利落,这种天生的利刃她可得好好加以利用...
“秦霜,跟着你师父去泊国,暗地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一件不漏的告诉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紫衣少女点点头,飞身出了玉珠阁。
白玉方阶,青草离离。沧云城中极少有这样简朴的宅子,院中仅种几株瘦竹,池塘中也只几尾黑色锦鲤。随处可见的不知名植株可见宅子的主人并不爱收拾庭院。青灰色琉璃瓦的宅子内也并无多余的摆设,只有几把竹椅,一张书案。软榻旁摆着一副玉石棋盘,白玉制的白子和黑玉制的黑子看似凌乱的分布在棋盘上。
竹桌前青衣少年翩然而立,细碎的夕阳洒在他略微凌乱的额发上,少年一只手拂起宽大的衣袖,另一只紧握着毛笔,正临摹一副墨竹。
叩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敲了半晌才惊动临摹墨竹的人。倾墨快步走出庭院,拉开院门。 “打搅了,在下黎笙。”眼前的人笑颜如夕阳般耀眼,晃花了他的眼...
两人静默相对片刻,这宅子极少有外人拜访,倾墨察觉自己失礼了,忙邀黎笙入内。 “不知礼部黎尚书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黎笙笑笑,自觉搬了竹椅坐到棋盘前,“久闻大皇子棋艺精湛,下官也是爱棋之人,今日特地前来拜访,可否有幸与大皇子对弈一局。”
倾墨也来了兴致,“今日且不论身份,你我二人以棋会友,对弈一局。”
黎笙黑子先行,不知不觉间夕阳已落,月色清冷的光洒在棋盘上,局势正是紧张,倾墨暗叹此人棋艺绝对不在他之下,他有些看不透他的局,黑子看似都是防守之势,却又处处透着杀机!对面那人指尖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微微泛着玉白色,执着黑子一步一步,攻破他的防线!
倾墨看得失神,对面那人却已眉眼皆是笑意,“倾墨,你输了。”
倾墨发现自己的白子果然已经被斩断了所有退路,彻底一败涂地。
黎笙一粒一粒将黑子和白子重新放入棋篓,“倾墨可知围棋的棋谚为何?”
倾墨皱眉,这可真是问住了他,”哦?看来是我的造诣太浅薄,竟从未听说过棋谚之说,还请大人指教。”
“棋谚一,围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
棋谚二,临杀棋勿急,诱敌深入穴。
棋谚三,兵贵于神速,抢先攻入局。
棋谚四,一招棋不慎,满盘皆输局。
棋谚五,举棋应不悔,生杀需断情。”
黎笙看着倾墨,笑容清澈。
倾墨不禁为这棋谚叫绝,“不知是哪位高人留下这精妙无双的棋谚。“
黎笙眼中的笑意更甚,薄唇轻启:“我编的…”
倾墨:“…….”
黎笙拾完棋子就告辞离开了府邸,倾墨却在软榻上无法入眠,一闭上眼都是那张纯真又狡黠的笑颜,心中的那个从不为外人道死结仿佛有了一丝松动...
三年前,明乾殿,皇帝暴怒的将手中的青瓷茶盏砸向地上跪着的人,厉声质问:“玲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
倾墨额角血迹蜿蜒,眼神却坚定:“儿臣生来断袖,注定无妻无子,难登大位,今后朝堂之事,恕儿臣不能分忧。”
青衣挥袖,离去时不带一丝留恋。
倾墨迷恋的看着窗前的皎月,虽早知自己中意的是男子,却未曾和哪位男子亲近过,今日那人不请自来,从未见过,却不知为何竟有故人之感,倒给他这园子添了些人气。
窗外的白月光似乎化作那人,纤尘不染,白衣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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