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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要说这徽州,素有“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农田和庄园”之称。此地溪水环绕,是极佳的茶树种植之地。前朝有位得道高僧,炒制出香气馥郁,口感极好的茶,并取名为香茶。一经问世,便迅速闻名。后来有一位皇帝品尝后,极为喜爱,便长期进贡。
而这徽州徐家,之所以成为徽州的首富,也是因为这香茶。整个徽州的香茶市场,都被徐家垄断了。又因为香茶乃是贡茶,当今皇上及其喜爱,连官府都对徐家敬重三分。
今日徐家摆宴席,原是徐家嫡长子徐亦安的生日宴。宴席上丝竹悦耳,又请了妙音坊的舞姬助兴。宾客间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好不热闹。
徐修于正上方而坐,身着月牙色衣衫,眉宇之间很是俊朗。他的身上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书卷气,全无经商之人的精明,倒是像个读书人。
他身旁是妻子蔚氏,容貌秀丽,温婉可人。她的怀中抱着刚满一岁的徐亦安。她时而和一旁的徐修说着悄悄话,时而逗弄着儿子,一颦一笑之间还带有少女的娇憨,加上今日她又身着粉衣,越发衬得人娇小了。
“徐老板,恭喜恭喜啊。”
席上众人寻声而去,说话人是徽州知府李广鸣。
要说这知府大人,是徐修的同窗好友,而后又中了举。原徽州知府调职后,极力推荐他填补空缺。他上任后,为官清廉,深受徽州百姓爱戴。
徐修和在座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双手抱拳,“李大人。”
李广鸣虚扶徐修一把,“你我之间,还用讲这些虚礼?”接着又面向众人,“大家自便,不用在意我。”
“请大人上座,”徐修说道。
“说了不用客气,” 李广鸣摆摆手,又走到蔚氏旁边,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给小亦安带上,“前儿我瞧着首饰铺的银锁挺好,算是我这个当干爹的一点心意。”
“大人来便来吧,还送什么礼物,岂不是太见外了,”徐修说道。
李广鸣大声笑道:“徐贤弟啊,你若是不见外,就不会一直称我为大人了。”
徐修面上有些臊,二人本称兄道弟,倒是李广鸣当了知府后,就开始生疏了。有道是官民有别,该注重的礼数,却是不能疏忽的。
李广鸣摇摇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我来晚了,理应自罚三杯。”抄起个酒壶就开始喝了,当真是好酒量。
众人见状,也都坐下了。
酒过三巡,席间舞姬又换了一波,众人都染上了些许醉意。
“各位,”说话的是蔚氏的弟弟,蔚宇,“今日乃小侄一岁生辰,如此高兴之日,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姐夫姐姐意下如何。”
徐修,“小弟有话但说无妨。”
“姐夫可见过我家容儿,”蔚宇不说提议,反问道。
“怎么没见过,”这个算是什么话?不久前,在蔚容两周岁的宴席上才见了。徐修与蔚氏对视,这小弟似乎是话里有话。
蔚宇接着说:“那姐姐、姐夫觉得我家容儿如何。”
“容儿年纪尚小……”还看不出来如何……徐修的后半句还卡在嗓子眼,就被蔚氏接了去。
“容儿虽小,但一看就是美人坯子,今后必定出落得亭亭玉立,”蔚氏太过于了解自己的丈夫,有一说一,从不会拐弯抹角。
蔚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恰巧李大人在此,也好做个见证。容儿和亦安年纪相当,虽然两个孩子还小,但日后必定出众。我们做父母的,何不给他们定下这门亲事。再者,若容儿和亦安真订了亲,那俩家人就是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徐修这才明白,原来蔚宇是想给两个小孩定下娃娃亲。他有些犹豫,如此早就定下孩子的终身大事,万一这二人并非良配,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这……这固然是极好,但是现在就定下这门亲事,似乎有些早。亦安和容儿都还小,不如再过上几年再议吧。”
徐修认为这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孩子不喜欢,将来恐生出诸多埋怨。
蔚氏对这个提议是赞成的,但徐修已婉拒,她也不好再开口。
徐修的弟弟,叫做徐俊。他在宴席上一向不喜说话,只在角落位置上安静喝酒。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坐在他面对的蔚宇,心里觉得甚是好笑。不过是蔚家贪心不足,想多乘几年大树罢了。
李广鸣小呷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蔚宇,你这可不厚道啊,要说我和徐贤弟认识得还要早些,我家夫人现在肚子里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要是个女儿,我倒也想和徐贤弟做个亲家。”
蔚宇虽然有心攀个亲家,明面却也不敢和知府争论,只好不再提此事了,“岂敢岂敢,姐夫的一席话,但是点醒了我。孩子们都还小,这个提议确实有些欠考虑。”
徐修命人去将苏管家找来,准备抓阄,才将这个话题带过。他这个儿子才一岁呢,怎么就开始这么招人惦记,也不知好是不好。
另一头。
恶三抱着钱九九,在前厅和后厨绕了好几趟,都没有发现徐府小少爷徐亦安的影子。
钱九九一直被提溜着,心里直犯恶心。她让恶三将她放下,趴在一块石凳上歇息。
“你到底行不行啊,再绕都第四圈了,”钱九九忍不住质疑道。
“九九,你别心急,我这不是在找么?”他看这苏喜的记忆,经常往来的便是这两个地方,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
钱九九没好气,“合着你就是在碰运气?看走几遍能遇到徐亦安?”
“对啊,”恶三居然承认了。
钱九九觉得乏力,“你是猪啊,徐亦安是少爷,怎么会来后厨?”
她真是疯了,居然会真的信他。
钱九九本以为恶三蠢,是因为不了解民间的风俗。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这样。他的蠢,是由里到外,蠢得走心又不做作。崔钰身为罚恶司头子,怎么就养出了这种蠢还不自知的下属呢。下次去地府,一定要让崔钰多买点人间的书,给那些童子们看看,说不定知识真的能填补脑子的空缺呢。
她望了望天边,西下的太阳,也带不走她深深的悔恨。
“噢,对噢。有钱人家都是和下人分开住的,那只有去内院看看了,”恶三狠狠地锤了锤苏喜的头,用惩罚他人身体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
钱九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内院是家眷住的,你必须得换个女人壳子才行。”
“九九,其实吧,我有些事没跟你说清楚……”
“苏管家,老爷找您半天了,原来您在这儿,”一个仆役跑到恶三跟前,“老爷让您去准备少爷抓阄用的东西呢。”
恶三心里一咯噔,抓阄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可不懂。他不敢擅自从苏喜的身体里出来,只敢眼眼巴巴地望着躺在石凳的钱九九。
钱九九想了想,这苏管家现在也没什么用处了。于是让恶三从他的壳子里出来。
被鬼差童子附身一段时间后,记忆会有留白。她望着苏喜远去的身影,他应该是一辈子也不知道,额头是的大包是怎么来的吧。
钱九九瞧了瞧四下,这恶三,不知裹在哪处空气中。
“三儿啊,我们找到徐亦安有什么用,”她觉得这个思路不对。按理说,徐亦安有难,那赶在他出事的之前,救下他即可。这样不是更方便么,为什么非得去找这个人呢?
恶三马上抢答,这个问题大人告诉过他,“这个大人跟我说过。你吞了徐亦安的气运,导致你二人的命盘交织在一起了。若是要想他安稳地活下来,只能将两个命盘融为一个。”
“可这种情况是极少数的,只有同性别的双生子才能如此。双生子血脉相通,共用一个命盘,是不排异的。而你和徐亦安,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要想命盘相融,你不能离他太远。而且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你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他亲爹的崔钰,之前在地府他怎么没说!”钱九九气的很,虽然她对徐亦安心存感激,为他挡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他救过她的命。
她之所以生气,是这件事的麻烦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本以为血债血偿就罢了,现在还得陪他过完这一生。她向来是独立生活,自由自在惯了,突然多出个拖油瓶,让她很不爽。
她伸出白绒绒的爪子,对着空气就是一阵挠。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只猫,她便暗戳戳地放下来。
恶三暗暗庆幸,没说完后半截的话。
命盘相融,必见血光。这血光之灾不是来自徐亦安受损的气运,而是源于两个强势的命盘互不谦让,两人一见,必有冲突。这还不是孰强孰赢的事儿,是要双方的命盘,斗得不能再斗了,打心底的认可对方之后,方能开始融合。
徐亦安前世,虽然极力保护钱九九,甚至于甘愿被她吃了。转世后,他虽然不再记得往事,可是他的魂魄始终记得那种被撕碎的痛楚,会不自觉地排斥钱九九。
钱九九面临的,不止是徐亦安命里注定的劫数,还有他本能上的排斥。
“九九,你这样骂大人不好吧?大人是很好的人啊,”恶三为崔钰抱不平,“其实,也不怪大人,你也没问啊。”
钱九九仰天长叹,这老天爷开的是鸡眼吧。徐府众人都在忙着宴会的事儿,四周无人,一声狗叫倒是显得格外突兀。
“还有什么噩耗,你快都说了吧,”她还受得住。
恶三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我不能附在活人身上太久,半个时辰就是极限了。还有就是,今天已经超过了……”
钱九九觉得,千万不能对生活掉以轻心。须得时刻铭记,她是怎么死的。山体塌方,压死的。这是攒了几千年霉运,才会有这种待遇?
所以,幸运,是不存在的;人生,是狗/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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