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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包拯问道:“你是说后来童坚的和柳顺二人之死?”
“是的。当时,下官去找童坚,而何大人去找了柳氏夫妇。因为这案件凄惨,柳氏夫妇的情绪很低落。柳顺从小就是刘从浚的仆佣,对其忠心耿耿,因此,对于惨案,以及他的女儿被怀疑,他受到的伤害最大。不过,柳氏夫妇都是很诚实的任,他们考虑良久,终于向何大人坦诚,其实,自己的女儿一直倾心于童观澜。其实,柳钰也是一个秀美温良的姑娘,但是和柳家姑娘相比,自是不及。金氏只是告诉何大人,柳钰从小性格直爽,心里藏不住事,案发那天,她白天神色如常,但是到了晚上,却是显得有心事。搜检柳钰的房间,只找到一个掐金线荷包,绣工精美,角落绣一个‘澜’字。未发现其他的可疑物事。”
“如果说柳钰是晚上才神色有异,那么,可能是童观澜突然决定下毒,找到柳钰,她答应后,显得慌张?”展昭问道。
“展大人说得是,何大人和下官也这么认为。下官去见了童坚,向他讲述了我们知道的案情和童观澜的供词,童坚却一直很沉默,并未提供太多有用的讯息。在下官离开的次日,童坚却服毒自尽了。”
“服毒?”
“是的,是一种叫作番木鳖的药材中毒。不仅如此,童坚还留下遗书,称柳府血案乃自己所为,和童观澜无关。”
“哦?”
?包拯翻看案卷,果然找到童坚的遗书,遗书中称,当年童坚和柳怀浚一起经商,后得到一次机会而暴富,柳怀浚却卷走了所有的利润。为此,童坚一直怀恨。此次,他来找柳怀浚,便是伺机报复。结果,柳怀浚因当年的事有所悔恨,妥善安顿了父子俩,加上童观澜和柳砚君相恋,他本有些犹豫,但发现柳怀浚反对二人的婚事后,旧愁涌上心头,再起杀机。柳员外宴请童观澜的当天,他偷偷潜入柳府下毒。当晚,他发现儿子不在府中,于是出门寻找,发现儿子居然在柳府外空等柳砚君,便强行拉他回家。此时,柳府的护卫听见响声出门,情急之下,童坚将这家丁砍死,并把其头颅埋在花园。次日,柳府案发,童坚要儿子立刻离去,但儿子却不舍自己,返回奉节投案。后面附了童坚平日书写的便条,两者比较,果然是同样的笔迹。
“包大人,这遗书中,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比如童坚自称杀人,砒霜却是其子所购;他怎能在光天化日潜入柳家;如何下毒才能不伤及柳砚君和柳氏夫妇;为何杀人后又枭首,并将头颅埋在花园;这些疑点,都让下官认为,童坚只是爱子心切,在为童观澜开脱。”
“童观澜听闻父亲的死讯,几日后承认一切乃自己所为;大概就在同时,柳钰也认罪。”
“在二人认罪之前,曾见过一面?”包拯翻看口供,发现了这一点。
“不错,童观澜在认罪前,向何大人和下官要求和柳钰见面,这二人似乎真的有情,互相都称案件与对方无关。直到反复审问,他们才承认乃二人合谋。”
画押后,二人共杀一十四口人,其行恶劣,童观澜乃主犯,定为腰斩,柳钰为从犯,定为大辟。
“那关于家丁被枭首一事,可有解释?”
刘清辕道:“回包大人,清辕曾问过童观澜,他供称,当晚自己下毒后,本想晚间潜入柳府,在死者身上都捅上几刀,伪造出有人半夜杀人的假想。结果从后门溜进花园,就发现了陈三贵的尸首,陈三贵当时七孔流血,死不瞑目的样子使他受到极大的惊吓,他不敢再潜入,于是割下陈三贵的头埋入后院,想使案情更加复杂。事实上,童观澜的做法并非没有效果,在案发之初,的确有人认为这是强盗的谋财害命。”
“当时,柳砚君对此案有何反应?”
“回包大人,柳姑娘在案发之初坚持称此案并非童观澜所为,但后来的件件证据指向童观澜,柳砚君十分痛苦,童观澜认罪后,柳砚君曾向下官提出单独见童观澜一面,因当时已是本案审理的尾声,下官同意,故二人说了什么,下官并不知晓。此次见面后不久,柳砚君就离开了奉节。下官因为曾和柳家有所往来,也很担心她,询问她去哪里,她只是说,有亲人在德安府,后来,果然有人来接柳姑娘离开,下官便也未追问。柳姑娘后来上京诉冤,究竟是何原因,下官也不清楚。”
包拯听刘县令概述了案件经过,又问道:“那此案中的那一坛珍珠,又是怎么回事?”
刘县令讲得口干,伸出手方欲取茶碗,听见包拯问话,忙又回答:“下官正要向大人禀报柳家家财的问题。柳怀浚的田庄、宅地和商铺均列在案卷上。案发后,因案情需要,何大人和下官彻查了柳家的家产,发现柳家实际上已是外强中干,各田庄、商铺均有亏损,账面上的银子也很少,有几处宅子已经抵押出去。柳家虽然是大户,但宅院并不算大,布置也简朴,原以为是柳员外生性节俭,现在看来,其实也和生意经营不善有关。柳砚君后来盘点家中的资产,银钱字画均未丢失,仅有一坛珍珠无故失踪。”
刘清辕挪动一下身子,续道:“据柳砚君称,父亲在家中藏有一坛珍珠,乃是一个白釉小坛,盛了百余粒珍珠。柳员外曾说,这坛珍珠价值在二十到三十万贯钱,柳砚君最后一次见到这珍珠,是在案发一个月前。但后来,仅在父亲房中发现那个坛子,却是空空如也。下官在童家,未搜到银珍珠,但因童观澜曾在案发后离开奉节,他这次离开的原因,也许和珍珠有关。但审案中,童观澜坚持自己未曾盗取珍珠,这最后成了悬案,不过柳砚君后来表示不愿追究此事,加上也并不能证实的确有这些珍珠,故未再深究。”
经过刘县令的叙述,展昭对案情有了全面的了解,看来此案的确扑朔迷离,看似审理明了,却隐隐觉得内中有隐情,包拯仍是平静沉稳,向刘清辕道:“刘大人,明日本府想提审两位嫌犯,还请妥为安排。”
?刘清辕起身道:“是,下官定会安排稳妥,大人风尘仆仆赶来,立刻开始审案,这等勤勉真令下官钦佩,大人请早些歇息,有什么差遣下官定会努力做到。下官先告退。”
刘清辕刚离开花厅,公孙策和张龙赵虎便从屏风后走出,三人后面,跟着一个女子,身着女衙役的服色。其时,牢房衙门中均为男子,有的牢房甚至不分男女,一旦女子收监,不免会受到侮辱,故除了杀人通奸等大罪,一般都将女犯由人保出,在家中候审。开封府中,犯人多涉及凶杀等案件,女犯必须拘捕,为了保证这些女犯的尊严,包拯除单独设立女监外,还雇佣女衙役管理女监。
那女子见到展昭,笑着道个万福:“见过展大人。”
见展昭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包拯道:“萧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本案中,她的言语分析也对本府大有益助,本府到奉节后,萧姑娘赶来相见,因此案审理中,萧姑娘将跟随在本府身边,为了掩人耳目,让她装扮成衙役,虽是委屈了她,但却也方便她和一干女犯、女证人见面。”
展昭还礼,微笑道:“看来,萧姑娘先行回到奉节,对此案已经有了颇多见解?”
萧姓女子道:“惭愧,尚未理出头绪,只是此案疑点众多,希望一一查证梳理后,能够得到真相。”
公孙策却有些担忧:“大人,虽是阻止了行刑,但此案毕竟是越权而行,大人虽已上奏朝廷,但许大人此次实则是被骗回京,一旦他弹劾大人,不知开封府还能够继续审理?”
“多想无益,只盼尽快审理出此案的真相,如此,就算朝廷有旨意也无碍。”
可是,案情错综复杂,想尽快拨开云雾,谈何容易?
??
“公孙先生,询问刘清辕的师爷,可有所获?”包拯问道。
“回大人,学生和罗师爷攀谈得知,关于枭首一事,案发次日有人报案后,刘县令就将闲杂人等清理出柳府,令衙役仔细搜查柳府,但到处都未发现陈三贵的头颅;直到两天后,才在花园内挖到。当时,刘大人斥责搜查花园的衙役搜索不仔细,将负责搜寻花园的两个衙役赶出县衙。”
“后来呢,那两个衙役去了哪里?”
“因为是职责疏忽被逐,二人后来一时生计无着,后来,刘知县心存恻隐,觉得自己当时的惩罚太过严重,于是将二人荐到宣州太平县做事。”
“此案中失踪的珍珠,罗师爷可曾提及?”
“关于珍珠,不知是不是偏袒童观澜,刘县令一开始就不是很在心,他更专注于案子本身,后来定罪时,也是他提出此项罪状证据不足,未予追究。”
门外马蹄声传来,不久,一个着青布衫子,外罩同色直裰的青年走进,先向包拯一辑,随后便向那姑娘行礼:“姑娘,小人已将此事询问清楚,供状也带回。”
那女子微微一笑:“这次偏劳你了,赶紧休息吧,来去只十多日,一定辛苦了。”
那青年仍旧是平静的表情,低头道:“谢姑娘挂心,这是供状,请姑娘过目。”
那女子转身向包拯,问道:“包大人,刚才公孙先生所说的,被刘知县推荐到宣城谋差的两个衙役,目前确在宣城,殷朴已经向二人征问得详情,带回供状。”
从殷朴进屋,展昭便注意他的言行,此人武功固然不弱,性子也沉稳内敛,不知为何跟随在这位萧姑娘左右,似乎对她言听计从,而且,包拯刚刚到奉节,殷朴却在十余日前就已经奉命去找寻这两个衙役,更奇的是,这供状自己工整,上面有二人的画押,既然是一丝不苟完全按照官府的制式。
供状称,案发次日,二人得令负责搜索柳家花园,未见到可疑物品,当晚,二人又奉命值夜,却因为困倦睡着了,夜里,一人醒过来,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忙追出门去,却一无所获。次日清晨,刘清辕下令再搜,因前日已经搜查过一次,于是将衙役重新安排,这次,被分派到花园的衙役发现一处土壤疏松,果然在其中找到陈三贵的头颅。但二人记得,第一次搜查时,花园并无松土之地,联想到那个黑影,怀疑是前晚黑影将头颅悄悄埋入。但因为只有一人看到,也没有任何证据,刘知县不信,认为这是两人为了推脱责任而信口雌黄。县令盛怒之下,两人被罢差,直到此案有了眉目,刘县令气消,才将二人荐到了宣城。
“如此说来,若这二人供词属实,在案发次日,有人夜间潜入了柳府。”包拯沉思:“会是何人?”
?“童观澜。”
这女子居然说出这个名字,展昭颇为意外,脱口便否认:“怎么可能是他?”
“难道不是吗?案发次日他从家中消失,很可能藏匿何处,晚间再至柳府,童观澜原来承认过是他将陈三贵枭首,从这个供词推断,由他再将头颅埋到花园,也是合情合理。”
“如若是童观澜,此案则不必重审了。那当日萧姑娘千里迢迢来开封府申冤,又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微微一笑:“展大人,恐怕您本末倒置了,我和柳姑娘来开封府喊冤,是因为童观澜无罪;您现在又说童观澜无罪,是因为我喊冤。这样因果不分,怎能说服人?”
展昭有些羞恼,回道:“恐怕萧姑娘是敌我不分,既是苦主,却又力证童观澜有罪,你究竟意欲何为?你可知包大人此次出京重审此案,并无圣上旨意,也非大人职权,此案若审理有偏差,则大人的会因此受到惩罚。现在姑娘却一味说这些风凉话,展某实在不能苟同。”
?那女子却也不示弱:“展大人,您又说错了,首先,我不是苦主,只是对此案心存疑虑,想追根究底而已。包大人现在名满天下,皇上甚为器重,此行并无私心,便是有僭越之处,皇上也必容忍。碧鸿也知道此案事关重大……”
“碧鸿?”展昭听到这两个字,脱口便重复了一遍。
那姑娘顿时有些尴尬,本来争锋相对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展昭也意识到这是姑娘的闺名,如此念出来颇为失礼,急忙抱拳解释:“萧姑娘,抱歉,刚刚只是不由……不小心,并非有意冒犯,还情海涵。”
见展昭道歉,萧碧鸿也还礼:“哪里,名字本来就是用来叫的,何须道歉?其实,碧鸿也知道此事的重要,不能有漏洞,所以事事都要思虑周详。便如刚才的言语,也是害怕有人对此依依。如果是许闻义大人问出来,该怎么回答?”
的确,就现在的案情,此事如果说是童观澜所为,真的无法反驳。
展昭渐渐平复下心情,突然觉得,其实自从和隆昌郡主唇枪舌战后,自己的心情一直有些急躁,竟没来由地又和眼前这位姑娘斗嘴。
自己将萧碧鸿的名字脱口说出,其实,也许自己从那一天起,就很想知道她的名字了……
?注:
1。番木鳖又叫马钱子,是一种中药材。毒性成分主要为□□和□□。马钱子主要用于风湿顽痹,麻木瘫痪,跌扑损伤,痈疽肿痛;中毒症状是最初出现头痛、头晕、烦燥、呼吸增强、肌肉抽筋感,咽下困难,呼吸加重,瞳孔缩小、胸部胀闷、呼吸不畅,全身发紧,然后伸肌与屈肌同时作极度收缩、对听、视、味、感觉等过度敏感,继而发生惊厥症状,最后呼吸肌强直窒息而死。
??
2。宣城在安徽境内,而奉节在四川,来回只花十几天,在宋代算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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