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不相忆

作者:折枝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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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我可是有妇之夫,你再要如此,我夫君定不会轻饶你!’如今天色尚晚又遇见这般无赖,渭水一时半会难以应对,只得僵着脸皮打着手势,心中却早早按捺不住,亦管不了其他。

      他连嗐几声,言辞颇有惋惜之意:“如此倒是我强迫良家妇女了。”话锋一转:“那我倒要看看你夫君是何等人物?让你有如此狂妄恣意!”语罢将她解禁拖拽到身侧。

      渭水虽不懂人情世故,倒是在参妹姬那懂得男女之欢,她是真怕他做出什么事,便急急在心中连连默念,‘万物之运行,天地之共生,五行之皇,辰华水君。’

      岁尊君一顿,一脸不可思议盯着她,谁知她淡然点头,继续雪上加霜,‘没错,就是他,我与他惺惺相惜,情投意合,一见如故,最后天地为证结为夫妻,这套细纱鲛丝衣便是他当年留给我的定情信物,我日日穿在身上思念着他的贴心。’说着揪起薄丝凑到他跟前供他仔细研究,犹嫌不雷人,继续心诉着,‘他为人低调向来不喜有人评头论足滋生话事便从不对外说起,可是我是他心中认定的发妻是不可争论的事实。’

      岁尊君憋住内心万马奔腾的笑意,低下头佯装仔细检查那揪起的一缕素纱,这一看之下,却是如何也笑不起来的,他之前未曾认真细看,本以为她身着的不过是寻常鲛丝,亦不以为意,可这般薄如无物莹莹水雾气鲛丝却是世上再无第二,帝王鲛丝。

      鲛丝稀罕天上地下有个几套他也不觉如何,便是他殿中也有个那么几套,可帝王鲛丝却是稀罕中的稀罕物,形态千姿色彩万般水雾充盈润人养人拥有强大灵力,遇海不可评估,就连上至九天也找不出第二件。

      鲛人异常团结,他们从不曾分离,即便是渡劫都不是这天地万物独体渡劫,在经历重重浩劫之后所剩的鲛人寥寥无几,帝王鲛却是深以为忧,不惜以精魄结丝为护全伶仃后辈,时过境迁,鲛人终是灭绝,帝王鲛衣最终辗转反侧落入辰华君手中。

      牢牢直视着她一双如水而沁的眸子,她不好暴露只得挺着胸脯回视,谁知他仰头大笑,问:“你说辰华君是你夫君?”

      她不动声色挪动步子离他远了几步,点头。

      “好好好,极好。”一连直道好,眸光却是深如海,“可算被我找到了,你即是恩公的发妻,定知晓恩公现在在何处了?实不相瞒,辰华水君对我有知遇之恩,如若不是他,我极有可能只是这世间蚍蜉一般的人物,也无今时今日不老不死的成就。”

      渭水却是即孤疑又惊吓,辰华君要是真的是受恩于他,那她说的发妻不就暴露了?而且这人实在忒古怪,辰华君这般人物,傲气如他也没那闲情雅致提携一个凡人,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许心情好呢?当真就提携了呢?如她一般.......

      好在他并不给他时间纠结,一对凤眼满满揶揄,让人不知真假,“既你不方便透露我也不为难师母你,不过,我看师母头顶发簪倒像我恩师之物,不如你馈赠于我,我便也好睹物思恩,”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辰华君啊辰华君,没想到有一日你竟是栽在我手中,往后这簪子可是最有力的证据。一想到自己日后便可拿着那簪子逗趣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便止不住眼底的笑意。

      渭水听罢急得连连摇头,这是君上的东西不假,可是不论如何也是不能给别人的。

      “如此,我便不能让你走了。”他拦住她,态度坚决,竟真就又捻法圈住她让她不得挪动半步,他自己却在她面前施法变塌小酌起来,倒无一点尊敬恩师发妻之意。

      渭水真真是急红了眼,无法,只得解下君上赠她固定头发的香木簪递给他,求他放行。他昂脖一饮而尽玲珑沁透酒盏中的清酒,解了术法,她一得解脱便往反方跑去,不敢立即回峰。

      岁尊君留在原地轻嗅着香木簪,人不可逼太急,该放还得放,第一印象很重要,说不定往后还能常常遇见,辰华君发妻?当真是有趣得紧,哼着小调双脚腾空扑腾着隐形的翅膀左飞飞右飞飞………

      渭水顶着一头散发悄悄溜回峰顶,安顿好花草静下心来煨上香茶静侯君上进殿方醍醐灌顶,他不正是那日与君上细数来回的友人吗!?才惊觉他那满目的打趣是从何而来,不由悔恨自己病急乱投医,如此该如何善后?那样不正经的人只怕她往后定无甚好果吃了。

      辰华君还是一如既往,时时待在伏羲阁,晚间方回殿酌上几壶不同样的清茶。

      而遇见那种事的渭水自然不敢下峰,只得提着心吊着胆掐着时日,生怕外面一丝风吹草动,好在飞渺峰几乎无人叨扰,她自是稍稍定下心神,只是每每盯着他大度不失优雅品着茗茶,次次脱心而出的坦白都被她压了下去。

      他看出她的不对劲,慢条斯理道:“修道者要气定凝神,心绪怎地这般絮乱?”

      “做贼心虚呗!”乍然而起的声音,让渭水矍然失容整个人都僵直了。

      “哟,一对玉人好生悠闲。”来人佻达轻狂大摇大摆走进殿,几乎是对着她道:“辰华水君发妻?别来无恙?”

      辰华君见了来人俊眉一皱,微微侧目掠过极力低下头打算就此找个地洞而钻的渭水,心下明了,声音冰冷到极致,“过来。”

      她战战兢兢挪动着步子走过去。

      “跪下。”

      噗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精美的地砖上也不觉疼,听的人岁尊君却是一阵膝盖疼。

      “我可有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擅自离开飞渺峰否?”渭水抬起眸子窥见他冰冷颀长的剪影,点头。

      他背后似长了眼睛般,“既然我说了,那你该如何?”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他说的,规矩要遵守,而惩罚是遵守规矩的最好督促者,一旦违逆便入水榭,她不知道水榭底到底有什么,只知道水榭上景色如死水般虚幻死沉,哪里的湖水看着诡异异常,空气中都弥漫着强烈的阴寒之气。

      “等等。”渭水步子一顿,他又道:“脱下鲛衣。”心尖升起的那一丝欢喜被理所当然给代替,是啊,这才是他不是吗?如他口中的,深刻的东西才记得住。

      岁尊君打着哈哈:“不就开个玩笑?置于吗?”

      辰华君充耳不闻,捻法遮住岁尊君双目,自己亦背过身,待她满目盈泪缓慢褪下鲛衣赤裸着身子羞耻离去时才慢悠悠解了术法,不慌不忙道:“你既找到了我,大可对天帝全盘交代,如今的我也无甚反击能力,我想你也感知到了。”

      他在飞渺峰设的结界不过空有其表,如能力稍强者也能随意盾破,在那场天劫中他消耗了太多,只是怕天帝知晓如今的他连精魄都不全,只会赶尽杀绝,所以每每应了岁尊君的约都是强弩之末硬撑出强大神力,如今这薄弱的意识被人赤条条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上,他神色不禁透出一丝衰败。

      岁尊君虽气他不让他一睹美人玉体风采可一听他这话不禁自讽:“还是那句话,你我几十万年交谊到头来却是这般想我?是,你目中无人天地之上下无人能及的样子真真令人厌恶,你独来独往可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姿态更是让人为之不屑,凭什么五行之皇便是你水皇的称号贯彻九天,凭什么你得天独厚有如此能力?让你有这副不冷不淡一脸无物的样子即便是天帝都要忌惮几分?你真的让人腻烦,可是,你无人能及的能力这是不争的事实,不可反驳,你为九天创下无数战功,你是天地之运行之皇 ,主掌着万物之水运,这也是事实,我们五皇就剩你、我,其他皆是重新运行,这对人间却是巨大的打击,如你也倒下了,人间却不知变成什么样了,天帝不知人间疾苦,可我知,五行乃与人间惺惺相惜,我亦没有那么卑鄙为了一己私欲来铲除你。”

      天帝会忌惮他,只因五皇本是威胁至尊之所在,自古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成也五行皇败亦五行皇。

      辰华君阒然不语,面沉似水,只是眸光冷意乍现,半晌,方幽幽反问:“人间疾苦?”嗤笑,“人间疾苦便如他眼中的君尊感情一般无二,不过蚍蜉渺小无用罢了,他何曾在意过?”

      岁尊君缄默低下头。

      兴许是待在倾容殿时日久了,渭水如今亦不算多怕冷,可跳入湖底的一刹那还是感觉到一股钻心的寒意袭来,游近水榭旁,寒意更甚,底下隐隐嘶鸣声传来,她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往下潜游,这湖异常幽深,充满令人窒息的阴霾感。

      一团模糊中隐隐窥见泥沙下立着巨大铁笼,笼柱锈迹斑驳依附着不知名的粗短软虫,柱子缝隙中溜出一条软腻带有参差不一的墨绿鳞片细长物体,紧紧卷过渭水脚踝,她被黑硬的条状物体拽入最深处,深处无数只短虫如同遇见救赎般如饥似渴贴在她暴露在外的肌肤,吸附在她每一处。

      这种感觉极可怕,她想尖叫发泄此时的恐惧,一张嘴无数短虫向她涌来,她平生最是讨厌甚至惧怕啃食她藤叶的虫类,如今更为战栗,吸附在她身上的短虫开始蠕动起来,钻进她耳蜗,吸附在她全身内外,密密层层的侵入感伴随着身体里液体的流失,不断撕咬,全身蠕动感让她恶心得快要窒息。

      不知被撕咬吸附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意识涣散中她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托出湖底,拽上湖畔,仅存的意识便是一味桂花香………

      渭水不知自己躺在这多久,全身僵硬麻木,身上披着一层厚厚落叶,头发纠扎一簇又一簇,上面还蠕动着黑乎乎粗短软虫,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喉咙深处似有强烈的蠕动感,她忽然呕吐起来,污水伴随着虫子尸体被她呕出,见到地面那微微颤动的虫子她吐得越发厉害。

      细白皮肉上亦被附满短虫,扯下时连着皮肉被一起扯下,她一条一条拉出,一边干呕着。

      扒开一身落叶,摇摇晃晃踏过一地连着她皮肉的虫子,恶心的滑腻感由她脚底升起,带有微微腥臭,她赤裸着身子步子踉跄甚至带有几分落荒而逃。

      “过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

      渭水并不想让他见到这般落魄的自己,想装作未曾听到。可耳边那低沉带有独特清朗的声音此刻微微加重,“来殿中。”

      她只得抱着自己身子踉跄走进殿,在他身后跪下。

      他声音冷然,透着绝情,“何时出湖的?我许你出了吗?”

      渭水低下头,‘未许。’

      说罢,一言不发自发自主地站起身,走向殿后水榭,跳如湖底,这次似乎有了经验,捂住耳鼻,闭上唇眼,可是吸附的恶心感如期而至,并未好多少。

      渭水不知自己在湖底呆了多久,她已然分不出日夜,爬出湖底时,整个人都轻飘飘,连湖底的短虫对她一身嶙峋颇为不屑,不再吸附。

      步入房后第一件事便缩在幕后一桶清水之中,透过微微泛着腥臭的水幕,她看着大开的窗棂前两株不知世事的乳黄旱金莲招惹得花蝶飘舞,似乎发生再大的事,花草依旧在该有的季度灿烂、生长着,不受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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