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灵短篇

　　伞灵日记（五）
　　看来我这次真的不行了。那个时候因为和李珩的约定陪着他轮回了那么多世，何爵虽然不是他的最后一世，但这是我的最后一世了。再过几天，我就真的要在大雨中消散了……

　　“皇上的寝宫里怎么会有一把纸伞呢？”
　　桑华是被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吵醒的，日益虚弱的她毫不客气地霸占了那张没人享用的龙床，但那个女子来到寝宫的时候，她正在休息。映入眼内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桑华立刻便认了出来，果然是那个妃子。
　　接下来女子的行动让桑华惊愕了，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拿去扔了吧，若皇上问起就说我作主为皇上再买一把新的。”桑华听着她的话，感觉自己被已经在小宫女手中的纸伞牵引着，直到走到了那个皇宫的废物收集处才停了下来。
　　就，这样吗？
　　桑华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听着不知何时开始响起的闷雷，终于缓缓蹲下抱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举起一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晃荡起来。“果然。”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里那一丝颤抖。
　　即便如今乌云盖顶，她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透过自己的手显现出来的东西。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化了。
　　是这场雨吗？
　　“桑华！”一个黑影停在自己跟前，来者喘着气，明显是一路匆忙地过来。而且，会叫自己名字的又有几个人呢？那唯一一个，现在就在自己面前。“没受伤吧？”他左右看着，很快就找到了桑华的本体，见上面并没有什么伤疤，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是桑华从未见过的慌张，让桑华有点不知所措。
　　豆大的雨滴不由分说地掉到地面上，立刻把没有准备的李珩淋得全身都湿透了。桑华连忙说：“快开伞。”不是她不想这样做，而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再过不久，她就要离开了吧？
　　被桑华的话叫得清醒了过来，李珩很快便打开了伞，只是这时的他全身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就算撑伞也拯救不了他一身华服。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对着桑华很认真的说：“我不会再让她们随便动你的，我们回去吧。”说着，便和很久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牵起桑华的手。只是这一次，他抓空了。
　　他看向自己的手，只见他和桑华的手交叠在一起，从掌心传来了透骨的凉意。他再一次牵起桑华的手，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桑华的手……
　　“桑华？”他抬起手，伸向桑华的肩膀，同样是毫无障碍地穿了过去，“为什么？”在脸上的雨水缓缓流到他的唇，没有味道。
　　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的桑华表情很正常，“我快要散了。”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后还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要走了，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留下来。”李珩的声音有点沉。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她迟早会离开他，但是他选择了逃避。他可以日日夜夜宿在那个飞香宫中，却不能忽视胸中的痛楚。那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承担。他甚至可以告诉自己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可能有结果，所以爱上眼前的女子吧。他真的尝试过的，可是他不可以。每一次见到那个人的笑容，他就会想起她无忧无虑的笑。
　　他可以一直逃避着这个既定的未来，但他没法逃避现实。他只感到心里一阵剧痛，但他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仿佛只要他坚持下来了，桑华就不会离开一样。
　　可是，总有一些事情，不能随人愿。
　　桑华踮起脚尖，伸出双臂。
　　那是她第一次拥抱一个人，虽然只是以一个拥抱虚无的姿势，却可以让她感觉到温暖。这个拥抱，有生之年，难以忘怀。
　　“李珩，可以认识你真好。”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没有遇见你会怎么样，但是，我果然还是很感谢那一天。”
　　过了很久，她才站直身子，“再笑一次给我看吧。”
　　直到现在，她仍然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李珩的笑容。那是他刚刚回到皇宫之后，先帝和他谈完之后的笑容。还有，还有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个笑容。他曾经无数次在她面前展露笑容，可是她现在想要一个，只属于她的笑容。
　　“桑华。”李珩不受控制地叫出她的名字，很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一定，要走吗？”墨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桑华，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在他的注视下，桑华缓缓露出灿烂的笑容，“永别了，李珩。”
　　永别了，我的皇帝。
　　永别了，我的爱。
　　一寸一寸地化作飞灰，在雨水中消散。最后，李珩听到手中的伞一声脆响，纸伞的伞骨已经裂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手中的纸伞抱在怀里，泪水混杂着雨水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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