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遗梦

　　“姐！”子陆撕心裂肺的声音又响起。
　　“司马？！”晔也疑惑了，难以置信的唤了声，快来不及了，晔放开子陆，两人走过来欲拉住大氅，一看之下皆是喜出望外，司马筠的双手正牢牢的握着沁儿的，沁儿的脸冻的通红，司马筠的大氅已经翩然坠入深崖。司马筠凭借臂力以及晔和子陆的帮助，很快就把沁儿拉上来了。司马筠本是练武
　　沁儿一上来就呆呆的坐在雪地上，任由他们摆布，脑袋却转的飞快，之前不明白的想不通的地方，现在几乎豁然明朗，只是仍有几个地方不甚明了，但不管怎样，都不是她所期望的最单纯的结果。子陆呵着气给沁儿暖手，本欲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沁儿裹着，晔却按住子陆，示意他来。晔的大氅带着热热的气息，温暖。
　　“如今天色已晚，下山恐怕不安全，先找个地方过夜，明日再下山也不迟。”司马筠建议道。
　　晔看了看天色，暮色下的峨眉金顶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有所好转，右相只怕要急的跳脚了，遂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表妹还能走么？”
　　沁儿仍旧呆呆的立着。
　　“只怕吓的不轻，得找个人背着。”晔看着司马筠道。
　　“我来吧。”司马筠刚背对沁儿弯下身，子陆就喊起来：“不要碰我姐！我来！”晔看着子陆摇摇头，司马筠满脸不屑。子陆也就比沁儿高半个头，此刻，子陆恨不得早生个三五年，今日也不用受这种窝囊气了！
　　“沁儿，上来！”司马筠背对着沁儿命令道。沁儿勾了勾唇角，晔看在眼里心想不妙，子陆还在困惑中，沁儿抬起一只脚，使劲踹在司马筠的屁股上，司马筠始料不及，以狗啃屎姿势倒地！
　　众人静默了两三秒，“哈哈哈哈……”子陆首先捧着肚皮笑翻在地，晔难得的弯起眼角，笑盈盈的看着倒地的司马，沁儿终于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拍拍手，走上前，很有风度的伸出一只手：“不好意思，筠哥哥，沁儿刚才脚滑了，没伤着筠哥哥吧？”
　　司马筠一个漂亮的翻身跃起，不理睬沁儿伸出的手，只顾着拍掉身上的雪。沁儿收回手，撇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晔注意到司马眼角不易察觉的一点弯。
　　“再不找地方落脚，今晚都要成雪人了。”司马筠仿佛没事般，遂又看着沁儿，笑的温柔如初，沁儿头皮发麻，一句俗语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司马筠终于开口：“沁儿妹妹脚力惊人，这一脚令司马终身难忘！”什么意思？他要报复不成？可是他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和阴险，就像猎人找到猎物的兴奋和贪婪，和往日温柔的溺死人的笑容比起来，似乎这个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笑。沁儿莫名奇妙的心跳加快，就在脸变红的那一刹那转过脸，却看到晔了然的看着她，她干脆走到晔的身边，扬起头，灿烂一笑：“表哥背我！”晔愣了愣，茫然的看着司马。
　　“他是不会背你的！”司马慵懒的解释道。
　　“为什么？”沁儿直视着司马。
　　“他是……”
　　“沁儿，上来！”晔学着司马的样子，背对沁儿弯下腰。沁儿立刻爬上晔的后背，生怕他反悔似的。沁儿回头对着司马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司马却盯着晔的后背思绪复杂。
　　“司马，你到底走不走？小心看着子陆，别再出那档子事了！”晔有些气喘。
　　司马跟上来，带着子陆先去找地方，晔背着沁儿落在后面，晔虽然没背过人，可也看过别人背，一脚一脚踩的稳稳的。这丫头还真沉，身上一股子奶味，果然乳臭未干！回头叫右相少给她吃点，长太胖将来哪个夫家敢要？女子还是要以窈窕为美……
　　“司马筠到底是什么来头？”小丫头头靠在晔的颈窝。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还是关心你自己好了！”
　　“你也看出来了吧，司马筠想杀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
　　“这你也知道？”
　　“当事人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子陆只是情急才说那样的话，但他只是小孩儿心性，并不会真的以为司马筠想杀我，可能只是认为司马一时惊慌，神智有些迟钝。毕竟他后来还是拉住了我。”
　　“……”
　　“可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我？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得罪过的人是不会如此心狠手辣的，应该不可能和他扯上关系……从你们两个行为举止来看应该非富即贵，肯定不会是别人雇佣的杀手，我要顾也不顾你们，不合格的杀手！”
　　“你再说，就自己下来走。”
　　“好吧，那说点别的。表哥一身贵气，肯定不齿伤害一个无冤无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更何况你还是来都靠我爹爹的。对吧！”
　　“……”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需要我爹爹，而司马并不需要，或者说不是直接需要，那他更有可能是因为怨恨我的家人，因为他现在还不够强大到杀死他的仇家，所以才打主意到我头上，而我死了，最伤心的是……天！我要告诉爹爹，小心司马！”
　　“……你爹爹可比你精明多了。”
　　“你终于说话了！”
　　“问个问题，你今年几岁？”
　　“十八加八，二十六岁。”
　　“你就吹吧，我还九十六岁呢。”
　　“你爱信不信，我困了，表哥……”
　　晔的左肩头一片温热，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和他这么亲近过，即使是娘亲。

　　山洞里，篝火旁，沁儿和子陆睡着了，只听的到他们均匀的呼吸声和枝条燃烧的“噼啪”声。晔坐在山洞里，司马筠坐在山洞口，司马闭目养神，晔却只是注视着他，想要重新认识他一般。晔见到司马的第一眼，并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和能力，能放到晔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庸碌之辈，更何况是逃命的危机时刻。但他的能力有时候让晔都惊叹，在野外，他有一套生存法则，他总能找到干燥的枯枝和打火石，还能捕捉野味，摘出无毒的果子。上次划破手的记忆尤为明显，他还学习了简单的医术，晔没有估量过他的武功，但至少比晔要强。他的博学也令晔惊讶，晔自小被众人捧上天，自认为年龄相仿的人，没有谁能比得上他，可在夫子处他和沁儿居然能就一个问题和晔争论的面红耳赤，这样的经历不是没有过，但以往的那些人的那些观点，和他的沁儿的比起来方觉得漏洞百出贻笑大方。司马毕竟比晔大了三年，吃的饭走的路都比晔多，但是沁儿又是凭的什么？晔低头凝视着沁儿，五岁就能背《国策》《史记》，那又怎样，真的只是凭借记忆力？晔若不是一路寻到蜀州投靠右相，也不会看到大周朝居然有如此之多的乞丐，流民，孤儿，小偷，强盗，贪官……晔一开始是震惊的，随后而来的是痛心，司马却至始至终没有半点异色……
　　沁儿皱着小小的眉头，眼角居然流出泪，嘴里喃喃嘟嚷着：“爸……跑，跑……不……司马筠……不要跳！”沁儿一下子坐起来，手向前虚抓着，眼泪源源不断的流着，晔看着心疼，顺手一捞，沁儿就伏在他的胸口哭的稀里哗啦。晔看到司马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指指自己又指指洞外，晔点点头，司马已经悄无声息的跃出洞外。
　　一炷香的时间沁儿颤抖的肩膀渐渐平静下来，晔这才低头仔细打量，沁儿已经自作主张把眼泪鼻涕擦到哦晔的身上，再抬起头，是一张坚定的小脸，眼睛微肿。沁儿发现司马早已不在，悄声问晔，晔抬头指向洞口。沁儿欲起身，晔拉住沁儿，清亮的眼睛里的意思是“小心”，沁儿笑着点点头，“我不会做蠢事，自己去送死的！”

　　外面漆黑一片，沁儿哭花了的脸被冷风一吹如被刀刮。
　　“司马筠？”沁儿小心呼唤着，又要留神脚下，很是幸苦。
　　“我在这里。”司马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冷冰冰的，比寒风好不了多少。沁儿吓了一跳。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镇定！沁儿一转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正盯着自己，不由得后退一步，却被司马一把拉住。
　　“再退就掉下去了，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沁儿扭头看到的果然是断崖。内心一紧，后怕起来。
　　“还不是被你吓的！没事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呵！不粘着你的表哥，跑出来做什么，你不怕我再下杀手？这次就没有你的表哥和子陆帮你了。”
　　“你要杀我早在刚才就动手了。”
　　“不要自作聪明，说不定我不喜欢这种毫无挑战的杀人方法呢！”
　　“说的也是，我也不希望做个糊涂鬼。我就是想问清楚，我哪里招惹你了？”
　　“你没有，但你老爹有。你老爹虽然没有直接招惹我，但是却招惹了我最尊敬的人。我这样解释足够了吗？沁儿妹妹。”司马捏着沁儿的下巴，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力气大的似乎想捏碎下颌骨。沁儿扬起头，忍的痛，使劲扇掉司马的手。
　　“还真是个烈性的小娃，有时我还真怀疑你的年龄，别的八岁小娃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哭啼啼求饶吗？”
　　“是你那个最尊敬的人派你来杀害我和我爹爹的吗？”
　　“这倒没有，我的贵人现在忙的很，没功夫管这些旧事。”司马似乎觉得对话很没意思，反而用手反复摩梭着沁儿早已麻木的双颊。
　　“你这样擅自做主，万一我死了，你的贵人又不觉得有多痛快，而我的爹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的后半身就要在逃亡中度过了，你想过这个吗？”
　　“那要看你爹爹有没有这个本事追杀我了。”
　　沁儿觉得脸上的知觉开始恢复，苏苏麻麻暖暖的，心神也难以集中了。
　　“好了，我们不讨论我爹爹，这是上辈人的事，我们插手也很难解决问题。就说我和你，我们相处的大半年一直都是快乐的，你对我怎样我也知道，虽然这此峨眉之行才让我真正明了你的居心，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子陆和表哥四个人一起的日子难道不值得怀念吗？
　　沁儿觉得脸热快要烧起来了，不由自主要摆脱司马的大手，身子向后倾斜，司马却朗声笑了起来。
　　“你这么喜欢跳崖，就跳吧！”说完就轻轻一推，沁儿直直的往下掉，司马勾着沁儿的腰身，一齐跳了下来，四周景物变化太快，始终不变的是天上的繁星，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呢，可惜我看不到了，沁儿自嘲的想到，上一次结束自己的性命是跳楼，这次却是跳崖……
　　沁儿转头看到一旁的司马却是一脸坏笑死死盯着自己，另一只手却抽出明晃晃的刀，随手插向崖壁，果然是好刀！本来冰冻的山崖不是白雪就是冰凌，这把刀却直中崖身，因为重力和速度的关系，沁儿他们又下降了几十米，终于在另一个洞口停了下来。司马抱着沁儿跳到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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