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冬宁

　　"滋...滋..."电话震动起来，郁冬宁看到郁母站在街边，左右环顾着，她感觉接了电话，让她进来。郁冬宁看着坐在面前的郁母，她气色似乎看起来比从前要好，原先的灰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健康的红润，她还仔细的发现，原来不甚打扮的郁母，今天居然还穿了一件花裙，陪着一双半新的寸高皮鞋。和记忆中那个怨天怨地的小妇人差之千里。
　　郁母见郁冬宁打量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耳边的短发往后拢了拢，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和郁冬宁的谈心。
　　“宁宁，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郁冬宁把玩着手里的吸管，“恩...知道了。刘婆婆和我说了。”
　　郁母有些尴尬的笑笑，“她们这些邻居真是...是不是说我坏话啦？”
　　“没有，您有什么坏话可说的。”
　　“宁宁，”郁母抓住了她的手，“我和你爸爸真的过不下去了...他下岗在家，每天抽烟喝酒，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打点零工，你还要上学。让他出去找份工作不是嫌丢人就是嫌辛苦，多说几句还要动手...”郁母悲从中来，哽咽着用手背擦眼泪，“说出去人家都会笑，几次想离婚，想着你还小，没有妈妈怎么办，可我真的恨你爸爸啊，男人不像男人，日子过得看不到头...”
　　郁冬宁把餐巾纸递给郁母，“我知道的，妈妈你过得很辛苦。这个家都靠你在撑着。”
　　郁母听到这句话眼泪彻底开了闸，家庭维系不下去，对女儿还是有所愧疚的，从小到大女儿也没有让她操过什么心，现在大学毕业了，到要谈朋友结婚的年纪，他们反而离婚了，对于女儿来说，还是一个伤害吧。
　　郁冬宁拍了拍郁母的手，“妈妈，别哭了，现在你幸福就好。”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郁母平缓了一下心情，终于和郁冬宁说起现在的生活。
　　“他是一个退休教师，老婆走了好多年，一直一个人，有个女儿也结婚生孩子了。”郁母脸上又变的光彩起来，“和他认识也蛮巧的，他摔断了腿，要找个做饭的，我就去了。”
　　说到这，郁母又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跟着出现弧度，“第一次去他家啊，我就想吗，哎呦这个人好有学问，家里这么多书，看得完嘛，一个人好会过生活，上午要泡壶茶，练练字，中午吃过饭睡个午觉，起来么看棋谱，在电脑上下棋，然后累了再看看书，写写文章，都不嫌累的！”
　　郁母的脸上出现了神往的样子，“我看他每天过的好舒心啊，就问他，梁老师啊，你腿不方便，每天么就躺床上歇歇好啦，怎么还搞这么多事呢。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么，他说我都这个年纪啦，为自己活啦，喜欢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开心最重要，我看书练字开心，就不觉得累。”
　　郁母静静的看着郁冬宁，“宁宁，妈妈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为自己活了...”
　　.......
　　.......
　　郁冬宁目送郁母离开，桌上多了一串钥匙，这是家里的新钥匙。郁父和郁母离婚后搬离了老屋，梁老师很同情她，让她收拾了一间房住下，写下生活枷锁的郁母变得开朗起来，质朴勤快的本性自然流露，赢得了梁老师的好感，郁母本身对于知识分子有独特的崇拜清洁，于是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郁父很快也有了伴，对方不是本地人，据说有一双儿女，但都给了前夫，自己开了一个小杂货铺，郁父有时去赊账，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缘分真是不可琢磨的东西，有人弃之如草，有人惜之如宝。
　　那女人搬了和郁父一起，郁母担心房产证上只有郁父一人的名字，以后产权旁落。带人去大闹了一场，最后在居委会和老邻居的调解下，双方协商，房子谁也不住了，等郁冬宁出家，房子卖掉。郁母砸了门锁，换了锁芯，才带人离开。
　　“宁宁，妈妈对不起你，现在没有办法接你一起住，老房子的钥匙给你，你长大了，一个人要好好的。”
　　郁冬宁看着郁母融入息壤的人群，手指无意识的摸着那串光洁的要是，那个地方不能称之为家了，它只是暂时栖身之所，再怎么不情愿，她也要暂时住回去，身上的钱不够住几个晚上酒店，更何况她还失业，从Z市寄回的包裹这两天也该到了。
　　每个人只能陪伴走过一段旅程。
　　收拾好随身的背包，从酒店退了房，回到老房子。小区有些旧了，楼道里总是似有似无的散发出一阵阵腐朽的气味。打开屋门，郁冬宁看到一地狼藉，郁父郁母谈结束之后就走了，没人在回到这个地方收拾一下。也许这个地方也是郁父郁母心里的一条狰狞伤疤，谁也不愿意再回到这个让人有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郁冬宁关上门，她必须要踮起脚尖从地上为之不多的空隙跳到窗边，窗户许久未开，拉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好不容易拉到底，阳光大喇喇的走了进来，房间变得明亮窗台上积了一层灰，细小的尘埃被气流带起，在空气中不停的翻滚，慢慢的又落下不见。
　　收拾房子真是个大工程，把东西归置的差不多已经是晚上八点。下午的时候快递也到了，当初寄的那四个黄皮纸箱。经历了旅途的颠簸，以一种可怜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原先缠的胶带外面又被胡乱的裹了几层，应该是转运的途中没有被温柔的对待而崩开，又被重新粘好，还好里面还包了一层塑料袋，不然里面的东西就要遭了秧。
　　找来剪刀划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被挤压了太久，得到了释放，争先恐后的散落一地。郁冬宁心底一沉，赶紧翻找着衣服，一个水晶球坐灯被拿出。圆形的透明玻璃里，一个祈祷的红衣小女孩站在白色的底座上，经过晃动的雪花在她身边飘飘洒洒。
　　这是和陆嘉伟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收到的礼物。那天她在的餐厅很忙，她工作到了十一点，没有时间约会，陆嘉伟没有抱怨，他在外面等到了她下班，帮她机上围巾，让她闭上眼睛。郁冬宁怕陆嘉伟在大街上和她来个KISS，死活不肯闭眼，陆嘉伟无奈的叹气，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这个水晶球，放她手上。
　　“这个城市难得下雪。我想送你一个下雪的圣诞节。这个小女孩和你好像...”陆嘉伟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郁冬宁呆呆的看着雪花在那方寸之地飞舞，那个小姑娘闭着双眼，虔诚的合十双手祈祷。
　　一双手臂轻轻的将郁冬宁圈住，她听到靠着的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温热的气息印在额头。
　　“我的小姑娘，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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