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 章
七月初七,乞巧节。
蜀中名城凤梁,此刻正是美酒飘香的时节,凤梁有酒名凤樽,比别的酒多入了几味蜀地独有的药材,封存三年,盛夏开启,酒香甘冽,名动四方。
凤樽酒城中家家会酿,户户必存,可是要说有名还要看城中的怡然楼,百年老字号,又是使用上等药材,要价不菲却是达官贵人名人侠士络绎不绝。
“要说我怎么不喜欢凤梁这地方,酒就算头一桩,这一股子药味,啧,熏得我头疼。”
一年轻公子正站在怡然楼雅间的窗边,捏着手中的青瓷酒杯,嗅了嗅又拿的老远,满脸苦大仇深。
屋中有张白玉台面八仙桌,可端坐在桌边之人的手在白玉旁居然毫不逊色,一双漆黑木筷在他手中都被衬的有了莹莹光辉,他抬起头笑了笑,眼波一转嘴里吐出的话却是不甚温柔:“什么好东西落你手里就是个牛嚼牡丹的下场,依我看来,那些乡野的粗食倒更适合你。”
被这么一通讽刺,窗边的人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端着杯子坐回桌边,朝他道:“盈之你别说,窗外河边的风光倒是不错的,可惜大旱,河里的水少了太多,我刚眼见着小船都快划不动了。”
说完夹起一块麻油鸭放在嘴里,边吃边夸:“不错,不错。”
他对面的人正是钦差大臣季盈之,他奉旨来凤梁视察旱情,本来钦差寻访对于地方官员来说算是头等大事,不管自己平日里的本职做没做好,钦差一到,也是要大肆操办,恨不能以头抢地表忠心的。
然而钦差季盈之刚到凤梁就拒绝了知府为他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只一句:“蜀中大旱,众多饥民饿死,还有灾民家中良田颗粒无收,只能靠施粥度日,我既为钦差当然不该带头铺张,晚宴还是免了吧。”
说完就带着一帮下属,连准备好的别院也没住,一行人留宿城中的客栈,一切费用自理。
走之前还淡淡的看了一眼知府家中金碧辉煌的陈设。
吓得凤梁知府每天在家惶惶不可终日。
与其他草包官员不同,季盈之出生京城世家,从小就天赋惊人,深得先帝赏识,跟当时的五王爷现在的骐王又是故交好友,未过几年又一举高中金科状元,一时间风头无两,先帝驾崩后,不足五岁的新皇登基,骐王在背后操纵剔除了朝中几乎大半的顽固和别派,季盈之也被提拔为最年轻的户部侍郎。
他作风清正,办公时决断果敢,不留情面,一张嘴也是狠毒得可以,几乎是骐王的左膀右臂,仕途无限。
如此行事的钦差大人老百姓几乎闻所未闻,很快就聚集到季盈之落脚的客栈,想一睹钦差的尊容,季盈之被堵的出门不得,只得拖着俞秉,两人从客栈后门而出,避开了人群。
半路俞秉喊饿,季盈之无法,只好随他到怡然居用餐。
季盈之也不知道为何骐王门客芸芸,自己却独和俞秉成了好友,俞秉出生乡野,对钱财账目的感觉极其敏锐,扫一遍的账本就能过目不忘,不过礼仪风度这些可谓…没有,曾在骐王的宴会上醉酒击杯高歌一曲乡野小调,歌词粗陋,惊的骐王座下门客大眼瞪小眼,背后仍议论了好几日。
此刻俞秉正拿着支鸭腿啃的开心,他少年得志,却仍保留着洒脱的心性,对季盈之的毒舌毫不在意,摸着头哈哈一笑听过就忘。
季盈之从小家教甚严,礼仪姿态都是上等,但倒也不苛求旁人,只默默错开了那盘被俞秉夹的乱七八糟的鸭子。
“盈之,今日是乞巧节,凤梁的庙会出了名的热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季盈之吃了口菜,不置可否,他向来喜静,只不过俞秉的性子,就算他不想去,也会被他软磨硬泡。
俩人正吃着,门口低低的一声:“季大人。”
听出是骐王身边侍卫的声音,及季盈之神色一凛,他们入蜀没几日,骐王就派侍卫快马追鞭得赶来,必然是有要事,他抬头看了眼俞秉,见他表情也严肃起来,放下筷子让人进来。
进来的是个青衣侍卫,面貌普通,对季盈之恭敬作揖,低声道:“季大人,江南那边,动手了。”
季盈之心中有准备,倒不是很吃惊,俞秉就没那么淡定了:“这么快?张家那边可有动静?”
“王爷谋划多日,此次成功将应氏一族连根拔起,应明媚和应朔双双入狱,几乎再无翻身的可能,往日里京城和应家交好的世家现在人人自危,张家没人敢为应家出头。”
“应氏族里其他人如何?”
“京中应氏除了应明媚和应朔外有十四人入狱,其他人员七十一名被收押入监,江南一脉一百四十八人除了应老夫人自戕外一百四十七人已全部被暂时关押在府内,王爷的意思…似乎是一个都不留,以免有人携物潜逃。”
侍卫抬头看季盈之,无甚表情,平平淡淡地,拿了只就被在手里把玩着,面色如玉,长眉舒展,可谓姣若好女,但他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位大人,骐王极其倚重他,连府中门客也对他毕恭毕敬。
“王爷还吩咐了,还请季大人勿在凤梁多作停留,应家一倒,京城江南两地人心惶惶,应家虽被抄家,但那宝物下落未知,朝中事物繁多,还需要季大人劳心。”
季盈之闻言放下酒杯,语气低沉:“告诉王爷,蜀中旱情得以好转我就立马启程回盛京,那半边地图应当不在京城,江南一族应氏是留不得了,消息别透到天牢里,防着应明媚和应朔破釜沉舟。”
“是。”那人恭敬的记下了。
“你去吧,蜀地京城路途遥远,但兹事体大,王爷身边少不了你,有劳了。”
季盈之说完,那人并未多做停留,鞠了一躬就转身出门了。
俞秉蹲在椅子上,表情复杂:“江南和京城的天,是要变啦。”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拿起筷子继续吃着,仿佛刚刚只是听到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
凤梁城外,苏子坡。
两辆马车行驶在路上,一辆华丽一辆朴素,正是从兆阳来的宋礼书一行人。
孟知行带着菱宝和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坐在后头的马车,马车不大,除了几个人外还有宋少爷那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他只能抱着菱宝,不让她在车里乱跑,菱宝第一次出远门,不敢乱动,只能对着车窗左顾右盼。
孟知行根本没想到还能带菱宝来凤梁,他本以为宋礼书连自己都不会带,谁知出发前,自己提及菱宝年幼离不开他,宋少爷竟满不在乎的扔出一句也带上。
孟知行也很感激,连着那几天帮宋少爷抄书都抄的甘之如饴。
德才本来在前面马车伺候着宋少爷和赵夫子,行了没多久,赵夫子嫌他聒噪,把他赶到后面的马车赶车。
孟知行觉得自己坐在车里不太好意思,让菱宝自己乖乖坐位置上,自己撩开车帘坐在车辕上陪德才聊天。
日光正盛,俩人被晒的汗流浃背,德才的圆脸红的跟苹果一样,仍笑嘻嘻地和孟知行聊天。
“哎,知行你知道么,这凤梁好玩可数那一等一,今天乞巧节庙会,往年的庙会少爷都带我来过,满河都是水灯,美酒佳肴,还有歌舞呢!”
孟知行从没去过庙会,也是满心期待,问道:“不知道这次去能不能看到钦差大人。”
“嗨,钦差有什么可看的,肯定是个花白胡须的糟老头子,真正好看的是那些天绣楼的姑娘们,一个个的水灵的哟。”
“…”孟知行一时不知改怎么接话,只能呐呐不语。
看他这反应,德才便低声揶揄道:“哎你大约是没去青楼看过,天绣楼是凤梁最大的,头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说完还拿手肘戳了戳身边脸红的人。
孟知行红着脸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那凤梁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菱宝年纪小嘴馋,估计吵着要吃。”
“吃的肯定少不了,不信你今晚看,庙会上肯定都是好吃的,保准让你和菱宝开眼…”
聊着聊着马车过了城门进了凤梁,以为是蜀地第一大城,街道宽阔,小商小贩穿梭在城门边,不时有华丽的马车经过。
孟知行毕竟是年纪不大,进了城后就感觉自己一双眼已经不够用了,事事都觉得新奇有趣,菱宝在车内更是惊呼不断。
乞巧是凤樽酒开封的日子,街上处处有卖酒的商贩,浓浓酒香一路随行,两辆马车走走看看到了城东的蓬莱客栈。
客栈老板是宋礼书老相识,见到宋少爷就给他准备了一间上好的房间,这次宋礼书出来时候他爹千叮咛万嘱托,觉得自家儿子此去肯定能遇见贵人,能谋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准,所以盘缠给的特别大方。
于是荷包满满的宋少爷放下东西就要去怡然居吃饭,他多次来凤梁,都没喝到哪御品凤樽酒,此行必定要如愿。
赵夫子年纪大了不喜酒,不愿跟在后面凑热闹。
宋少爷便带着德才和孟知行出了门。
怡然居不远,临着梁河就是,数层的酒楼华丽大气,怡然居三个字也是当年先帝御笔亲赐,里外都透着富贵气。
几人迈入怡然居大门,正直饭店,楼下大堂里已经座无虚席,小二穿梭在桌子之间,菜名报得响亮,一股股酒香和饭菜香气扑鼻而来,惹得人垂涎欲滴。
一位长相机灵的小厮跑上来,殷勤道:“客官想吃点什么?今日有刚开封的上好的凤樽酒,客人您是有口福的人,酒可是不多啦,晚上再来可未必喝的到呢!”
宋礼书闻言忙道:“楼上有雅间吗?”
“真不巧,今天楼上也满了,只能委屈您在大堂用饭了。”
见生意火爆至此,怕喝不到佳酿的宋礼书摆摆手:“算了,大堂就大堂吧。”
“哎,这边请。”
到了桌边,宋礼书落座,德才上前给他擦拭碗筷,孟知行不知道该干什么又不敢坐,只能在宋礼书身边站好。
宋礼书看他这样心烦道:“别在那傻杵着,看得我心烦,你和德才一块坐下,吃点东西。”
德才闻言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坐下了,拉了拉孟知行,让他赶紧坐下别碍着少爷的眼。
刚入座,旁边的桌子就传来一声:“胡闹!”
孟知行刚坐稳,这一声吓得他身子一歪,朝身边看去。
隔壁桌坐了三男一女,一人年长些,其余的都是和孟知行一般大的少年,几人都着白衣配有宝剑,想必是江湖中人,几个少年都是出挑的样貌,那中年人也是一派仙风道骨。
那中年人喝完,对着其中一个少年道:“此事如此重大,无思你怎可如此随意,此处人多耳杂,休要再提。”
那名叫无思的少年挨了骂,满脸愤愤,但终是不敢开口,低头狠狠吃菜。
看他这样神情,倒是好像前几日贪玩被自己骂了的菱宝,孟知行不由的低声笑出声。
没想到那无思是习武之人,听力极佳,满脸不开心地朝着孟知行看来
“喂,你笑什么?”
插入书签
昨天有些事情要处理就鸽了一天,今天也更的有点晚,抱歉啦,今天或者明天补上双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