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盛

　　如注

　　周渡午睡时迷迷糊糊听见了水声，先是淅沥沥的，后来变成哗啦哗啦的一大片。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立刻穿了鞋子往房间外走。
　　曾经有一次林盛轩把水管弄爆了，家里水漫金山，他都是不知道林盛轩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他边走还边在想，明明他最近很乖，怎么又开始捣乱，没挨够打吗？
　　他穿着睡衣走到门口就喊了声：“林盛轩！”他能感觉到自己口气生气而不耐烦，随即他看到客厅里干净整洁。
　　他看向卫生间和厨房，都是干的。
　　他才意识到是外面下雨了。
　　他松了一口气，觉得浑身像被卸了力一般，身体很累，但是脑子里却很精神。
　　周渡看了看时间，他只睡了五分钟，但他以为自己睡着了很久。
　　五分钟里就下了这么大雨。
　　周渡现在虽然觉得四肢疲软，大概因为惊吓，觉得毫无睡意。
　　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神经有点衰弱了。
　　大概是睡不着了，他叹口气，决定去洗把脸。
　　他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林盛轩。
　　林盛轩身上是很好脱穿的一整套灰色有白边的运动服，不出门的时候周渡觉得给他换洗衣服麻烦，就把林盛轩以前的运动服都翻出来给他乱穿。
　　运动服这种衣服，拉着他一套就好了，洗起来也方便，洗衣机里滚几圈。
　　现在周渡只希望什么事情都有最省事的方法就好了。
　　这套衣服在林盛轩身上已经有点空荡，林盛轩相比几年前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林盛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却没有黑眼圈，因为他有时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
　　最开始周渡会叫醒他，后来周渡也懒得去叫，最好林盛轩不要出现在眼前，简直少了一大堆麻烦。
　　林盛轩站在楼梯间，一开始是有些惊慌，想过来又似乎不敢。
　　那晚以后周渡已经没有再打过他，但是他依然有些恐惧的样子。
　　随后因为周渡也没有开口说什么的原因，他的神情从惊慌变成了茫然，他也不动，一双在消瘦的脸上显得越发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渡。
　　周渡一时半会不知道上去和他说些什么，他有时候觉得烦，有时候觉得尴尬，有时候被林盛轩盯着，他心里又会有一种发毛的害怕。
　　他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周渡心想。
　　光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周渡摆摆手：“你上去吧。”
　　林盛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周渡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盛轩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想说，始终没说话，周渡有些疲倦的捏了捏额头，不再打算搭理他，打算去书房整理工作。
　　周渡才走了一步，林盛轩忽然走过来，周渡只好停下等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林盛轩在他面前停下，慢慢地问道。
　　周渡不知道他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还是真的想问自己，他觉得有些烦躁，想把林盛轩赶上去，可是他这个念头一闪，立刻又想到了林盛轩伏在自己身下的样子。
　　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尽可能柔和道：“我有事，你不想做什么的话，上楼去吧。”
　　“你有事，我想……”林盛轩零碎的说了几个字，他似乎有些着急想表达什么，周渡觉得头有些发昏，试探着问他：“你想吃东西吗？”
　　他希望快些解决掉眼前的状况。
　　他已经把这种事情归结成状况了。
　　林盛轩摇摇头，忽然拽住他的衣角：“周渡，叫我。”
　　“嗯？”周渡有些奇怪，随即意识到是惊醒时的那一声叫喊，他敷衍道：“你听错了。”
　　林盛轩还是摇摇头：“没……”
　　周渡很用力的叹口气，拉着林盛轩的胳膊决定带着他上楼，林盛轩被他踉跄的拉到楼梯上，一把抓住楼梯栏杆，周渡回头俯视着他：“又怎么了？”
　　林盛轩眼神湿漉漉的，带了一点乞求：“不上去。”
　　周渡不知道他闹什么，也不和他倔，他只希望现在这样的情形快点过去，好让他去做工作。
　　周渡走下来：“那你去我房间好好待着。”
　　林盛轩终于点点头。
　　林盛轩主动下来，他始终拉着周渡睡衣的侧面，一直走到周渡房间里才松开。
　　周渡看他坐到自己床上，心里想到了他上一次躺在这里的样子，他立刻皱了皱眉，他想不明白自己对那件事有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是一个错误。
　　周渡立刻转身要去书房，就听见林盛轩叫他：“周渡。”
　　他叫周渡这两个字的速度又快又清楚，就和他很久之前叫他一样。
　　周渡没由来的一阵不适，他回过头：“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总是叫我。”
　　“你，睡觉了……”林盛轩说着，看着才摊开的被子。
　　忘记理好了，周渡只能点点头：“嗯，我睡不着了。”
　　他想到睡不着的原因后，就开始注意窗外的大雨声，这种巨大的水声，好像在用力冲刷着什么东西。
　　周渡看了一眼开了一点点的窗帘，灰蒙蒙的，一波一波的水冲下来。
　　周渡忽然想到很久之前，他还在和林盛轩一起上大学，逢到这种下大雨的日子林盛轩都喜欢睡觉。
　　林盛轩床铺在当中，躺下如果不拉窗帘的话可以正好看见阳台上水花敲打着玻璃。
　　哪怕宿舍里有人打游戏或者看什么东西弄的很大声，他也没意见的躺在床上。
　　有一次他们打扑克少了一人，周渡去叫林盛轩下床，林盛轩不肯：“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声，你听到了吗？我就喜欢听这个声音睡觉。”
　　周渡实在是想不起他回应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指责林盛轩作息混乱之类，但是他说了什么？他记得室友说，算了由他去，我去叫阿青过来，他记得一个才出门的舍友电脑没有关，放着张学友的歌，可周渡就是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他说……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声，你听到了吗？”周渡一个激灵，他以为是林盛轩在和他说话，但是他发现是自己在问林盛轩。
　　耳朵里都是水声，从他记忆里一直淋到现在。
　　林盛轩坐在床边看着他，木讷的点点头，随后闭上眼。
　　周渡一时看着他，他恍惚了一下，慢慢叫他：“盛轩……”
　　“你要再睡觉吗？”林盛轩这句话忽然说的很流畅，而且他的声音很轻，不像一个疑问，好像一句咒语。
　　周渡觉得一种放松感从后脑勺那里传来，逐渐传到全身。
　　林盛轩把脚放到床上，靠过去一点抱着膝盖，好像是在等周渡上来。
　　周渡最终躺上去了，困意好像巨大的恩赐一样，他在坐在床上的林盛轩身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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