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半酒馆

　　江南雨夜，雨连绵不歇，空气里是粘连不开的湿气。隔着窗向外望，模糊的夜景里模糊的灯火是别样的光色。
　　春半酒馆煞是安静，馆内外的灯笼也已经高挂，在这冰冷的寒夜里，散发着一丝丝暖意。食酒的客人不多，白气腾腾中飘荡着醇酒香味和肉香味。
　　杜康还在春半酒馆当着掌柜，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杏花，淡眉疏影，姣姣婉约，和之前杏花婆婆的模样判若两人。当城里的人惋叹少了一位好媒人时，杏花已经义无反顾放弃一切，隐在春半酒馆当她的老板娘。问她后不后悔，她嘴角的笑早已说明了一切。
　　苏醉去了京城后，便在京城与他心爱的姑娘成亲了，托人来信说来年初春归来。而李鹤亭直接没了音讯。但杜康知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几年，分分离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过的人生。不强求，不多留，这才是人生最深的意境。
　　杜康喝完了手中的酒，看着在身边熟睡的杏花，身旁的小二手脚麻利地又换上了一壶烫好的酒。
　　杜康注意到小二，他是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位伙计，脸庞干净，一双眼睛乌黑透亮，嘴里的小虎牙显得调皮阳光，与人说话时常常微弯着腰，瘦弱的身体像要被吹倒，却又凭着一股劲撑住了脸上的云淡风轻。杜康看着对着自己傻笑的伙计，有些好奇地问：“柳青叶，你傻笑什么？”
　　柳青叶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掌柜和老板娘很般配哦！”
　　杜康听了也不住地摇头笑着，心满意足地抱起杏花往内堂走去。
　　柳青叶立刻把挂着墙上的披风拿着，披在了杜康的肩上，提了一只灯笼跟在了杜康身后，仔细得挑不出一丝差错。杜康很喜欢这个伙计，他突然有种想法，如果有空闲，带杏花出去玩玩，把春半酒馆交给柳青叶打理也未尝不可。
　　雨下了一夜，二日，只留下青瓦上的残雨敲打着窗棂，滴答滴答，清灵干脆。烟色朦胧将天地都融进了梦境里，谁家的琴瑟音断续地响着，和着漾绿湖面上传来的萧声把这个清晨叫醒。
　　鸡鸣犬吠，鸥飞鱼动。寒暑来往，人醒梦凉。
　　青叶已经起来两个时辰了，此时他已经将店内的桌椅都擦了一遍，而灶中的旺火也已经烧好了一天要用的热水，在和厨房大娘的唠嗑时，也帮忙弄好了热腾腾的饭菜。青叶来春半酒馆时间不算长，但馆里上下都认识了这个勤劳的伙计，手脚麻利得让人挑不出刺。一张利口能说会道，蘸了蜜糖一般甜。
　　青叶一面听着别人对他的夸奖，手里的活却不停，做着他的本分。柳青叶有一本心经，夜夜放在枕边，爱惜得要紧，偶尔闲暇，他就沿着馆外的栈桥去后山走走，拿着书在后山仔细看着，有时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他的好，他的怪习惯都构成了别人对他的印象，但都没有人真正了解他。
　　青叶忙碌完一上午后，下午轮休，又跑去了后山，雨停歇，树枝上都挂着雨珠，闪着璀璨的光，路上铺着潮湿的枯叶。青叶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他常休息的小亭子，却发现那里俨然坐着一个人。
　　青叶有些纠结，原地踱步了几步也不知该不该上前，他一咬牙上前去本想叫住那个人，却走前几步发现，那人已经睡着了，而且看模样还是一位姑娘。
　　青叶顿时有些慌了，他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孤山野岭，一男一女难免会被人猜忌，可这样睡着难道不会着凉吗？青叶一时又不知怎么办了。他握紧手中的书，于是他上前推了推睡在石凳上的人，“喂，姑娘，醒醒。”
　　石凳上的人被吵醒，睁开眼睛看着青叶，警惕地坐起，突然一把剑就横在了青叶的脖子上，一双眼睛冷气逼人，她哑着喉咙问：“你是谁？”
　　青叶顿时吓得不能动弹，他看到那个姑娘胸前的血迹和自己脖子上的冷剑，脑袋就一片混乱了，差点晕过去。姑娘眼神冰冷，凌厉如风。青叶哆嗦地回答：“我……我是山下春半酒馆的……的小二，我……我不是坏人……”
　　“春半酒馆？”那人疑惑了一下，但气息不足，说了两句话就已经有些微微喘气，急剧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的身体状况，青叶猜想，她一定身负重伤。
　　“是的！我们掌柜的叫杜康，我们都是好人，求姑娘手下留情！”青叶还是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握着书的手瑟瑟发抖。青叶还从来未遇到这种半路被劫持的情况。
　　“带我去见他……”说完，姑娘嘴角的血就涌出来了，立刻就向青叶身上倒去，手里的剑也咣当掉在了地上。
　　青叶踉跄了几步，伸手接住了身体，映入眼帘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有种反胃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将人扶起，以最快的速度背下山，潮湿的道路让他滑倒了几次，青叶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感觉温热的血已经浸湿了自己整个后背，莫名的焦急从心里涌起。
　　快到了酒馆门口时，青叶已经忍不住地大喊：“救命啊！老板救命啊！要死人了！”
　　他几乎用尽肺腑之力在呐喊，眼泪直飙。
　　有多年刺客经验的杜康听见响声立刻警觉起来，看见青叶背着一个人从山上下来，快步冲了出去，接住了他背上的人。
　　在杜康把人放下后，青叶已经耗尽力气地倒在地上，但是没到一会儿，杜康就从屋里冲出来焦急地问青叶：“你是在哪捡到她的？”
　　青叶有气无力地道：“山上……她拿着剑指着我我才把她背下来的……”
　　“你做的很好，我会给你涨工钱的。”杜康满意地看着青叶。
　　青叶忍着疲惫，一头雾水地问：“啊？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师妹。”说完又往屋里走去了。
　　青叶目瞪口呆，她竟然是掌柜的……师妹。
　　这下青叶是真的晕过去了。

　　柳青叶有点害怕地绕开坐在里堂的人，却被背后冷冷的声音叫住，“你想去哪？”
　　柳青叶咽了一下口水，端着饭碗的手微微发抖，转身看着眼前的人，露出灿烂的笑，道：“我觉得外面的风景独好，想去看看……”
　　“不行，必须在我面前吃。”说着，坐在里堂桌边的黑衣女子抽出手中的剑，淡定地擦拭着。
　　“嗯嗯，今天的菜真好吃呀！仇月姑娘真是厨艺无双！”柳青叶忍住想哭的冲动，猛点头，狼狈地吃完了平生最难下咽的一顿饭菜。
　　这故事还得从一个月之前说起。
　　被柳青叶凑巧救起的人，很不凑巧是杜康的师妹，名叫仇月。仇月，如雷贯耳的名号，江湖人人害怕的女剑客，相传她的剑只要拔出就会见血，死在她剑下的人不计其数。
　　但江湖传言跟现实写照还是有出入的。在这个看钱的时代，只要给江湖书生酬劳，他们就会帮你写出刀光剑影，浴血沐火的小话本。人手一册，厕所必备。仇月的名号是门派间吹出来的，但仇却是实实在在结下来的。
　　杜康在仇月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直接问：“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新月帮的那小子碰了我的手，我只是一失手打碎他祖传的碧玉珠。”仇月眼神淡然如常，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杜康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伤得了你？”
　　“我跑的时候不巧被他老子堵了……”
　　“新月帮帮主？”
　　“嗯……”仇月默认。杜康无语望天。
　　“还好你穿了师父给你的软猬甲，只是轻微震伤了内脏，没有伤到心脉。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春半酒馆里休养，不要出去闯祸了。”杜康面无表情地说完，杏花从外面进来，柳青叶端着热水跟在她后面。
　　杜康温柔握着杏花的手，对着仇月说：“这是你嫂子，杏花。”
　　“嫂子好。”仇月乖巧地喊了一句，眼光却瞄到了站在门口的柳青。
　　“青叶，把热水给我吧。”杏花接过水盆，把毛巾放入水中准备给仇月擦拭，柳青叶很识趣地退出房间，却在最后一刻被躺在床上的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浑身不自觉抖了抖。柳青叶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姑娘的模样看起来比初见时好看了许多，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不过回想起那么凶巴巴的人，真是可怕呀。
　　休息了大概快一个月，仇月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好了。柳青叶想到仇月要离开春半酒馆了，就觉得浑身轻松。不知为何，他就是害怕她的那股气势，那日仇月用剑指着他脖子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但仇月还没走，杜康就突然提议要去梅坞探访故人，并带杏花一起去，。春半酒馆再次成为没有老板疼没有老板娘爱沦落街头的小酒馆了。不过，杜康吩咐柳青叶管理店里的一切杂务，从店小二升级为代理掌柜，这也可以看出杜康是有意让柳青叶挑起春半酒馆的大梁。这本该是好事的，但是柳青叶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杜康还让仇月继续留在店里，协助店里的事务。
　　柳青叶看到仇月上扬的嘴角，心里苦不堪言，半边眉毛皱成了花，嘴里熬出了几个大水泡，饭也吃不下多少。
　　杜康走后，店里俨然成为了仇月的天下。
　　“柳青叶，你去厨房把今天所有的碗洗了。”仇月道。柳青只好照办。
　　“为了减少开销，我已经把记账先生给辞退了，柜台没人记账，柳青叶你应该学会记账。”仇月眯着眼睛像只奸诈的狐狸。
　　“柳青叶，你作为酒馆的一员，你竟然不会酿酒，这月你就跟着酿酒师傅睡后房学习技艺吧。”仇月嘴角带笑。柳青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酿酒师傅打呼噜的样子。
　　柳青叶心里是苦不堪言，却抱怨一句，他能怎么办呢，春半酒馆算他半个家，他扎根于此，为生计而奔波，杜康和杏花温和近人，能有如此的老板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又何必因为小事而伤了感情。仇月的脾气不好，多忍让一些就当是积德了吧。再说，她也不会呆太久的。柳青叶默默祈祷。
　　这天柳青叶轮休，为了不被使唤，他一大早就去了山上，坐在亭子里，却没有了看书的兴致了。
　　他手中的心经是他母亲给他的，说让他熟读，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可不久母亲便去世了，他也没有机会念书给母亲听了。这件事成为了柳青叶的心结，也许这书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牵挂了。
　　“柳青叶，你竟敢躲在山上偷懒！”突然一声冷笑在耳后响起，柳青叶有些慌张，原来是仇月。
　　“我没有……仇月姑娘，今天是我轮休。”柳青叶低垂眼睛，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他僵硬地扯开一个笑。手指抓住书的手微微泛白。
　　“我不管。你就是偷懒，罚你半个月的工钱！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交出来。”仇月假装生气，欺负柳青叶让她有些得意。
　　柳青叶把书藏在身后，急忙躲开。

　　“好，你不给我看，那就扣一个月的工钱！”仇月愤愤不满。
　　柳青叶眼睛顿时就红了，直直地看着她，慢慢吐出一句话“仇月姑娘你不能这样不讲理的……”
　　“我怎么不讲理了？分明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不让我看。”仇月道。
　　柳青叶哽咽，眼睛没有再看她，绕开她直接走了。
　　仇月越想越气，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忤逆她，越是不顺她意，她越想欺负。
　　第二天一早，柳青叶发现自己抱着睡了一晚的心经竟然不见了，顿时就慌了，他上下翻箱倒柜然后走到大堂，看见一群人在围观什么，他走过去隐隐听见仇月的笑声，“都来看看，柳青叶藏着不让看的书是什么。”
　　“咦？竟然是本心经？”人群中的有人道。
　　“难道柳青叶想出家当和尚了？哈哈”有人打趣道。
　　“我以为他大字不识一个呢！”有人接茬。
　　“他肯定啊是做了缺德事才躲在后山上看这种书。”又有人嘲笑道。
　　突然人群有些安静，纷纷让道，看着站在长廊上的柳青叶。
　　他逆着光站着，脸庞苍白，眼神涣散，眼睛微肿，他没有说话，上前拿走了仇月拍在桌上那本心经，不顾污渍放进了衣服里。抬头，像是看着仇月，可眼睛里却没有仇月的模样。
　　他只是淡淡地说：“这本心经是我娘临终时给我的。你怎么能不问我就拿走了呢？”
　　仇月有些难堪，心虚地看了一他眼，理直气壮：“你的又怎么样？我看看不行吗？”
　　“仇月，你知道我多恨你吗？”
　　他说完，竟然嘴角扬笑，转身走了，留下众人尴尬地散了。仇月有些晃神，一瞬间是有一些感到愧疚，好像有些过分了。
　　他救下重伤的自己，他小心照顾自己，他忍让自己的蛮横和无理取闹。自己还要伤害他多久呢。仇月叹了口气，自顾自走到了柳青叶的房间，，隐隐听见抽噎声，心里犹如锥心般的痛，伸出的手却犹豫地收了回来。
　　他的话还在响着：仇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仇月摇摇头，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些事情，她想道：柳青叶算什么东西，我就是看不惯他才欺负他的！凭什么我要去道歉？我还要继续自己的逍遥快活呢，怎么能被这些烦琐事打断呢！再说依照柳青叶的性子，过会儿他就好了，不用安慰也没要紧。仇月自我想通后，就出门去了城中酒楼吃饭，胡吃海喝一顿，什么都可以抛在脑后。
　　灯宵通明，月沉如醉，一般离愁，难为不风月。
　　喜笑彻夜，眼迷似水，几岁清欢，何处有多情？

　　仇月不曾想，若是自己有一丝为仁之心，也不会落到如此痛无救助之境。
　　第二日，柳青叶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春半酒馆，离开了这个给他一时停歇的避风港，他是旅人，一辈子流浪，风起时，四海为家，生是无处可生，亡是亡命天涯。
　　柳青叶擦干眼角最后一滴泪，发誓此生再也不为人而落泪。他在黎明前离开了春半酒馆，沿途是渐明的春光美景，炊烟唤醒早晨，更提醒着游子勿忘乡愁。。
　　仇月面对空空的房间，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只是突然有种失落之感。春半酒馆的伙计悄悄地跟客人说：仇月姑娘疯了，她四处寻找柳青叶，逢人就打听柳青叶的消息，眼睛通红通红，却忍住不哭，她嘴里念着“柳青叶柳青叶”突然就倒下不省人事了，估计是得病了吧。
　　仇月醒了后大哭一场，拿出从枕头里掉出来的书，书的后页写着“无□□经”。这是柳青叶留给她的。
　　看了一眼，仇月就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这本书不是普通的书，而是武林闻名的武功秘籍“无□□经”，拥有这本秘籍的柳家早在十多年被奸人所灭，全家上下无一幸免，书也不见了踪影。柳家，柳青叶，原来柳青叶是柳家之后。
　　柳青叶只身离开了春半酒馆，又身无功力，多半会被仇人追杀，想到这，仇月片刻都不愿意停立马去找杜康。
　　仇月赶梅坞急忙寻求杜康帮忙，仇月拉着杜康的袖子，跪倒他面前哀求道：“师兄，你快去救柳青叶，他那么好，我不想他死。我还有好多的道歉没有跟他说，他怎么能就死了呢。”说完仇月就嚎啕大哭起来，杏花心疼地拉她入怀里。
　　“仇月，你可后悔？”
　　“师兄我悔了，我只求他活着，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抵。”
　　杜康叹口气：“师兄也只能尽力，很多事只能看缘分，错过可能是一时，也可能是一世。”
　　在兜转了半个月后终于有暗卫在青龙镇找到了柳青叶，杜康带着仇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青龙镇，却看见了被打到在地的暗卫，以及狼藉一片的茶摊子。杜康暗想不好被人先来一步，迅速和仇月分开追了出去。
　　而此时走投无路被逼入巷子的柳青叶一脸惨白跌倒在地，杀手是一个络须大胡子，目露凶光，他认得这个人，是当年在他家干活的伙计，也是那个为了抢夺《无□□经》杀死他全家震惊武林的大魔头。柳青叶苦笑，想不到还是没有逃脱出他的魔爪。
　　“把《无□□经》交出来！”络须胡子面露凶色。
　　“交出来你就能饶我不死？哈哈，你杀了我全家，你还能放过我？”柳青叶面容青白，讽刺道。
　　“你以为你躲在春半酒馆我就不敢杀你吗？你太小看我了，你再不把《无□□经》交出来，我就杀了春半酒馆所有伙计给你陪葬。”络须胡子变态地舔了舔嘴巴。
　　“你杀不了他们的，因为我把《无□□经》放在了春半酒馆，你要知道那可是你一辈子都不敢去的地方。”柳青叶冷笑。
　　络须胡子愤怒无比，拿出大刀指着柳青叶道：“我杀不了他们，那我就先杀了你！”
　　说完横刀劈来，柳青叶躲不过也不想躲，闭着眼等着死亡的降临。
　　耳畔响起气愤的声音，“傻子，你真想死吗？”
　　睁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凌厉的眼神此刻温柔无比，那把曾经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如今已经挡住那把冰冷的刀。
　　仇月冷眼一瞥，转身挑开了络须胡子的刀，与他打斗了起来，不到一会儿，杜康也来了，他从屋顶跃下，轻而易举躲过络须胡子的攻击，借过仇月手中的剑，直取络须胡子的喉咙。络须胡子也是习武之辈，狼狈躲开，他猜到杜康的身份，深知无力相敌，便想逃窜，杜康追去，却不走远，御剑于手，剑直接从他后背飞入他的胸膛，活生生钉死在树上。
　　随后暗卫将人收尸送去官府，昭告天下，十一年柳家灭门案真相大白，凶手死于“第一剑”杜康手中，此案一破，大快人心。
　　仇月却因为内力受损，替杜康挡了一刀，不得不卧病在床。但柳青叶却答应了仇月回来春半酒馆，这让仇月已经忘记了病痛的存在，开心得合不来拢嘴巴。
　　杜康和杏花相视一笑，杜康对仇月道：“你以前不懂事，这次之后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你喜欢一个人也要用对的方式。”
　　“师兄师兄，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仇月眼神闪躲，脸颊有些微红。
　　“嗯哼？你不喜欢他？”杜康似笑非笑。
　　仇月低头认错：“好吧，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杏花笑道：“那青叶知道吗？”
　　“他那么呆，估计不知道吧。”仇月看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有些失落。
　　杜康没说什么，走前去圈住杏花的肩膀。亲了她脸颊一口，杏花害羞地把脸埋在杜康胸口，两人丝毫不顾一脸震惊的仇月，杜康道：“那你们好好培养感情，我和杏花今天下午再去一趟梅坞，嗯，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打扰我们，就这样。”
　　仇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走了。顿时眼睛酸酸的，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到了夜里，仇月说什么都要喝酒，店里伙计劝了许久都不管用，柳青叶又不忍心怪她，又担心她的身体，只是吩咐伙计拿了一坛新酿的梨花酒出来，兑了半杯热水递给她。
　　“不够甜，不好喝。”仇月嫌弃地喝了一口。
　　柳青叶无语，丢了几颗冰糖进去，递给她，仇月也就凑合着喝了。
　　谁知喝着喝着竟然一坛都喝完了，虽然是新酿的，但是劲头足，兑了水也不管用，仇月的脸红通通的，嚷嚷着热，要去外面吹风。
　　柳青叶便陪着她在外面走了走，仇月走路有点摇晃，柳青叶轻轻扶着她，耐心地听她呢喃着。
　　风微夜清，鸟鸣虫嘤，溪流叶摇，木合山丘。
　　“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难过吗？”仇月带着哭腔。
　　“嗯，以后不会了。”柳青叶诚恳地回答。
　　“也不许一个人躲着生闷气，你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生气了。”
　　“下次我会记得的。”柳青叶细心地替她披上外衣，握住她的手。
　　“我……我脾气不好，我会改的，但你不能离开我……”仇月眼带泪花看着柳青叶，委屈的表情让人动容。柳青叶微笑，心里的结突然就解开了，似乎有一道溪流从心里冲刷而过，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注视着眼前的人，柳青叶心疼的擦干她眼角的泪，轻而缓地抱住她，在她耳边温柔道：“都依你。”
　　有时候这世间的感情并不需要多轰轰烈烈，可能也就是粗茶淡饭，鸡飞狗跳，只是一眼，就觉得山河之色，天地之美，莫过如此。
　　“你会一直留在这儿吗？”仇月问。
　　柳青叶看着一身素净布衫的自己，笑了笑，顺手给仇月斟了一碗茶，只见茶香袅袅，四处留香。
　　“你去哪，我便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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