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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贺凡脸色阴沉，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纪允也保持沉默，不动声色的发动车子。
贺凡无声的沉默着，逼迫自己压制住胸中汹涌泛滥的滔天怒意，他怕控制不住做出伤害纪允的事情，使得他们之间更加难以挽回。可是想到纪允主动帮徐谦容揍他，甚至还背了徐谦容，他的心态便再度失控。
他疯狂的嫉妒着徐谦容。那个男人从小出生富贵，人生过得潇洒恣意。大学时期，在他还需要用成绩来获得贺家的认可时，徐谦容轻轻松松便创业成功，成为徐家下一代的继承人。明明是同样的家世，在徐谦容的陪衬下，贺凡觉得自己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十八岁之前的纪凡是骄傲的，是自命不凡的。生活虽贫苦，但兄长给予了他珍贵的陪伴和爱护。十八岁之后的贺凡却变得敏感自卑甚至阴暗。贺家那样的大家族丢了长孙，却花了十八年才找回来。还是在他一举成为高考状元，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之后。
他在贺家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
而徐谦容的人生却易如反掌，他的主角光环与生俱来，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做什么都能成功。徐家的继承人，他想要便信手拿来。他不想要了，一句拜拜，就能脱离家族成就新的事业。
相较之下，贺凡只是拿到贺家继承人的身份，就花了整整十年。所以在于飞主动勾搭他时，他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于飞为了他甩掉徐谦容，这使得他的心底有种隐秘的快感。这短暂的快感曾经让他迷失，让他沉沦，也让于飞钻了空子录下那段视频。
贺凡后悔了。他看着开车的纪允，心中的愤怒渐渐转化为愧疚。
“哥。对不起。”贺凡低声道歉。
纪允面无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红绿灯。今晚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对贺凡的认识。他亲手教养长大的乖小孩，短短十年时间，变成了随意玩弄他人感情的人渣。
纪允不同情于飞，但他厌恶贺凡的所作所为。他宁愿贺凡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出轨。
汽车一路驶过繁华的街道，道路两侧的灯光绚丽迷幻，多看两眼便会让人迷了眼。纪允抿着唇，将车开到贺宅门口，靠边停下。
“贺凡。下车。”纪允说道，语气平静无波。
贺凡沉下脸，他此时才发现他哥把车开到了贺宅。他以为他哥要把他带回家去。他不理解，他哥这次为什么不能原谅他。以前他哥就是再生气，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他。难道是徐谦容？徐谦容对他哥做了什么？不然两个人怎么会坐在同一个包间里。
“徐谦容找你做什么？”贺凡的声音冷得渗人。要是徐谦容敢利用纪允来报复他，他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纪允不理会他，只是探过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车。”
“你应该也听到了。徐谦容一定是为了报复我才找到你。你离他远点儿。”
纪允一个冰冷的眼刀扫向贺凡，沉声低喝道，“下、车。”他之所以将人送到贺家老宅，就是笃定了贺凡不敢在这里跟他闹。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应付贺凡。
“我不同意分手。”贺凡解除安全带，突然欺身逼近纪允，擒住他的唇。他恶狠狠地亲吻着纪允，将人紧紧箍在怀中。身下的人没有丝毫的反抗，他以为是纪允原谅他了，愈发加深了这个吻。他就知道，他哥只是一时生气，不会真的不要他。
贺凡享受了这个自以为甜蜜的吻，他的心情不禁愉悦起来。直到他松开纪允，在车顶灯的照射下，他看到他哥的眼睛里充斥着厌恶。
贺凡下了车，脚步带着几分踉跄，走进贺宅的大门。
纪允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贺凡的背影发呆。他想起这个孩子一岁时，有一天他放学回家，小家伙嘻嘻笑着爬起来，张开双臂，朝着他跌跌撞撞的走来。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喊出的第一声是哥哥啊。
纪允怎么会不伤心呢。他只是保持着成年人的体面的罢了。
十八岁失去父母，辍学打工六年供养弟弟读书，二十四岁才重新回到校园。他的人生从来没有退路。
他很庆幸，在贺凡无数声的抱怨中，他坚持学习，才成就了今日的自己。这十年里，只要他有一刻的动摇，选择贺凡作为依靠，他今日都无法像这样体面离开。
工作总是忙碌的，留给纪允感伤的时间并不多。他手里的经济大案开庭了，忙到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等案子结束，纪允邀请律所众人聚餐。
助理小陈两眼放光，主动跑到纪允办公室，“老板。去悦来吃自助吧！”
纪允埋案工作，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决定吧。”
小陈欢呼着走出办公室，到外面通知大家聚餐地点。
纪允对吃食没什么追求，乐于满足年轻人的喜好。晚上六点下班，律所十来个人来到悦来酒店的自助餐厅。纪允走在后面，听到前台的小姑娘主动跟人打招呼，“徐总。”
纪允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徐谦容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听到有人叫他，徐谦容抬头。
“是纪律啊。真巧。”徐谦容笑着起身，主动给纪允拉开椅子，“一起坐？”
纪允点头，“好。等我先取餐。”
纪允选了一盘食物，回到徐谦容对面坐下。
徐谦容的面前只有一份炒饭，独自索然无味的吃着。等纪允坐下了，这位大少爷装可怜道，“纪律。我能不能回家全靠你了。”
“快了。”纪允说道，“下周开庭。”
徐谦容舀了一勺炒饭，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纪律。陪我一起吃个饭吧。”
“这不是正在吃吗？”纪允疑惑，举到半空中的叉子停顿住。
“不好吃。我带你出去吃点儿别的。”徐谦容支着下巴想了想，“你们学校旁边有一家杨记特色小炒。怎么样？”
纪允放下叉子，神色犹豫道，“太远了吧。”
“就是因为太远了，所以必须有人一起。”徐谦容率先站起来，帮纪允拿起搭在餐椅上的大衣，“走嘛。纪律。可怜可怜我吧。我在这家酒店吃了一个月了。”他怕丢脸，一直不愿意去外面抛头露面，只能在酒店和公司来回苟着。
“行吧。”纪允走过去跟小陈交代了几句，然后跟徐谦容一起离开餐厅。两个人各自开车，从市中心到学校花了一个多小时。
再次踏进这家饭店，纪允心中有着颇多的感慨。
正是饭点，包间坐满了。两个人在外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饭店的面积不大，三个小包间，外厅摆着八张桌子。收银台后面就是后厨，用一副短门帘虚挡着。服务员进出上菜时，顾客偶尔能看到门帘后的热火朝天。
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菜全是现炒，上菜的速度不快。端菜的服务员面孔稚嫩，应该是兼职的学生。他的一只耳朵带着蓝牙耳机，在前台休息的间隙，会从嘴里蹦出几句英文。
徐谦容见了，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同纪允说道，“这家店不光菜好吃，还很有意思。他们的服务员都是学生兼职。刷碗的背诵法律条例，端菜的背雅思单词，学习氛围堪比图书馆。”
纪允指了指后厨洗碗的位置，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那里。我在那个位置背了四年的书。”
“你？”徐谦容被纪允的话震惊到。
纪允淡然一笑，继续道，“保研后，我跟了宋老师。他给我开的工资超出一般研究生补助许多，我就不干兼职了。”
徐谦容盯着纪允的脸庞，愣了几秒钟，“纪律。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纪允从不觉得那段日子苦。勤工俭学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话题。
徐谦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尽管他想象不出英俊儒雅的纪律在后厨刷碗的画面。
用完餐，两个人走出餐厅。纪允在大门右侧的石墩旁站住。
“这个石墩有什么意义吗？”徐谦容好奇问道。
纪允摆手，“普通的石墩罢了。”
之后，两个人告别，隔着车窗说了再见后，纪允却没有发动车子。
坚强如他，在深夜两点钟，小吃街寂静无人时，坐在方才路过的石墩上捂着脸泪流满面。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哽咽。
然后，他站起来，用尽力气扇了自己一巴掌。巴掌声尤为刺耳，右边脸颊留下醒目的巴掌印。
“纪允。只允许你脆弱这五分钟。不要再回头了。”他告诉自己，然后他擦干眼泪，毅然决然的离开。
……
起初，那个圆圆的石墩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迈着小短腿跳下来，开心朝着纪允扑过去，“哥，你放学了。”
后来，石墩上坐着的是一米八几的大男孩，主动接过他的背包，小孩似的撒娇，“哥。你终于下班了。别干了好不好。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全部给你。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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