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少年

　　大学三年级，那年五月，我在网上认识了王磊。在聊天群里，王磊主动向我示好，因为他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
　　“我今晚没地方去，可以在你那过一晚吗？”
　　“我住在学校的学生公寓里，不方便啊。”
　　我担心上当受骗，没有追问他的具体情况，就用一个真实而充分的理由拒绝了他。
　　“你那附近有旅馆吗？”
　　“旅馆是有不少。”
　　说起旅馆，我就没有了抗拒的能力。我总是毫无来由地认为，旅馆是爱情的起跑线。我想，我的青春终有一天会在旅馆里腐烂，变朽。
　　“你不是学生？”我问。
　　“不是，我毕业一年了。我是岳阳人，今天刚来到长沙，找工作。”
　　我沉默。
　　“我去你那，你陪我一起去旅馆，好不？”王磊继续问道。
　　同是寂寞之躯，我没有拒绝。
　　交换了手机号码后，我开始了不安分的等待。
　　我不知道我们的命运到底被什么操控着，为什么本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就突然间有了关联。
　　我想，如果当时我恰巧不在线，如果我果断地拒绝了他，就不会接下来的见面，我的人生就会呈现另一个世界。
　　物理学上说，我们生活在多重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在黑夜中似乎充满了更多的可能性。不变的月光，不变的楼房，而我的生活因为某个细微的事情随时都在变化。
　　物理学上说，这个叫蝴蝶效应。
　　如今，我又将踏上一艘没有方向的帆船。无法选择，人生总得远航。
　　王磊虽然比我年长两岁，但看起来并不显得比我成熟，穿着和我一样孩子气，身材有点小胖，笑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来长沙就只背了一个包？”
　　“衣服、电脑都放在岳阳家里的，找到工作安定的住处了，再回去取来。”
　　答应陪他去旅馆时，我本以为，王磊会要求我帮他付房租，但是没有。王磊讲好了价钱后，自己掏钱付了租金。
　　关掉电灯，王磊抱着我，问我：
　　“喜不喜欢我？”
　　我没有回答他，转而问：
　　“你学什么专业的？要找什么工作？”
　　“编导专业，我的工作是当老师，带艺术生。”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强势的男人，可以照顾好身边那个弱势的人。可是，我总是怯懦和虚弱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第二天直到中午，我们才起床。王磊问我什么安排？我说没有，因为恰巧是端午节放假，没有课。
　　王磊问：
　　“我要到望城县的一家艺术学校面试，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来长沙快三年了，还没有去过长沙周边的小县城，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反正也是在寝室里闲着。
　　我带着他先回到了寝室，我换了一件衣服。

　　“你们寝室里有没有空的床位？”
　　“没有了，四人间，四铺床，住满的。”
　　我知道如果有空床位，王磊要住进来一定很麻烦，幸好确实是没有空床位。
　　之后，我们搭汽车去了望城。

　　到了望城汽车站，下了车，按着学校的地址，我们打了一辆摩的。
　　王磊和学校的负责人联系过，所以到了学校后，负责人用茶水接待了我们。王磊和学校的人面谈了一段时间，我第一次见识了王磊自我肯定的口才。但即使王磊把自己夸得如何的天花乱坠，学校的负责人似乎并不满意。后来听王磊说，艺术老师和艺术学校的关系很微妙，常常相互间利用。老师到学校上课，是想从学校里带走学生，私下授课。而学校招聘老师，是想通过老师来吸引学生。
　　当天，我们赶回到了长沙，天色已经晚了。
　　王磊说：
　　“我明天再回岳阳家取东西，今晚可不可以暂时在宿舍里和你挤着睡一下。”
　　我听了担忧了起来，一方面不忍拒绝这个昨晚共度温柔乡的人，一方面若是把王磊带回宿舍睡，该如何跟室友们交待。还没有做出决断，我们就来到了公寓门口。
　　王磊问：
　　“你是不是怕室友怀疑什么？”
　　我说：
　　“好吧，就一晚也没什么，就说是亲戚中的一个兄弟。”
　　带着王磊去宿舍，我确实感到挺尴尬的。平时很少带人回来，如今却带了个男人回来。其实最害怕的不是被怀疑，而是多出一个陌生人，让气氛变得僵硬掉，彼此不自在。
　　“我今晚带了个人回来睡。”
　　我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了实话，我想，这样反而不会引来同学们的怀疑。还好室友在感情方面都像个木头人，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是后来，隔壁寝室的一个同学，说起他老乡的室友，带了一个男人回宿舍睡，两个男人穿着内裤挤在一铺床上好几天。那种鄙夷的口气让我汗颜，好像自己被无辜伤及了。
　　幸好王磊不是那种喜欢光着身子，只穿着内裤在寝室里晃悠的人。王磊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洗过澡后穿着我的衣裤，在寝室里和我的室友们一起打DOTA。
　　我不喜欢打魔兽，只玩赛车游戏。所以从未和室友在游戏里打打杀杀。看到王磊和室友玩开了，我的顾虑也就没有了。
　　王磊穿着我的蓝色的无袖恤，灰白的马裤，跟我倒是真有了兄弟的样子。有其他寝室的同学来看到王磊，愣了一下。没等我解释，同学就反问道：你们是亲兄弟吧？
　　五一开始，学校就不按时熄灯了。我们大可以玩到通宵达旦。奈何明天有课，所以我和王磊还是挤上了那张床。我让王磊先爬上床铺，睡在了靠墙边的位置。
　　夏天刚到，我们都挂上了蚊帐，蚊帐是学校发的，透气度和透明度很弱，我想我们在床上的小动作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王磊回岳阳那天，我送他去了火车站。
　　天气炎热，进站时间还早。王磊问我，要不要去KFC 里坐一会，喝杯冷饮。我说OK啊。王磊点了两杯果汁，没有点可乐，他说可乐杀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坐在了靠玻璃墙的位置。透过玻璃，火车站外景完全进入了我的视野范围。我和王磊面对面坐着，像一对恋人的感觉。王磊要离开了，我突然伤感了起来。
　　王磊离开长沙回岳阳家里已经两天了。他说是回去取点东西来，可是一直都没有一个回音给我。
　　我猜测无非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王磊还要过些天回长沙来，到了长沙他就会联系我。
　　第二种情况是，王磊没有找到工作，所以不打算回长沙了，也就不和我联系了。
　　第三种情况是，王磊已经回长沙了，但是不会再联系我了。不联系我的原因很简单，我还是学生，住在学生公寓里，他来找我又能怎样，帮他找工作呢，还是让他继续和我一起挤在寝室的一张又高又窄的床铺上？
　　既然如此，那我在等待他什么呢？等待他告诉我，他不打算回长沙了，还是告诉我，他已经回长沙，但是不想打扰我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想要的答案是，如果他要我搬出公寓，在校外租个房间和他一起住，我愿意。
　　想通了之后，我立即给王磊发去了一条短信：
　　“你在哪里？”
　　王磊回复：
　　“我还在岳阳，今晚上火车到长沙。你来火车站接我吧？”
　　“好，大概几点钟到？”
　　“晚上九点多。”
　　晚上，我搭旅一线公交车来到了火车站。夜色下，车站的灯光照亮了我的视野。
　　我给王磊发去信息：
　　“我到火车站了。”
　　“火车晚点了，要九点半左右才到。”
　　“没关系，我慢慢等。”
　　半个小时后，王磊给我打来了电话，说已经下火车了，让我在出站口等他。
　　我走向车站出口处时，就看见王磊在向我招手，他喊到：
　　“嘿，我在这儿。”
　　然后笑了起来。
　　在火车站再次见到王磊的时候，他便果真像个出门在外的人了。一只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包，另一只手是一个行李箱。
　　我也快乐地微笑了起来，帮他提着手里的电脑包。
　　我们坐立珊专线回学校。车上的人很多，我们都是站着。
　　我们在渔湾市下了车，走回了天马学生公寓。
　　室友见到王磊又来了，而且还是大包小包的，开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很快就笑了起来：
　　“哎哟，来得正好，DOTA搞起。”
　　王磊回来后，又住进了我的寝室，和我挤着睡了几天。
　　王磊的学生中，有一个是拉子。王磊说，那个拉子答应了跟他学习编导，暑假的时候就会到长沙来，可能还会带同学一起来。
　　王磊搬出公寓那天，是我和他一起去租的房间。租金一个月300，带一个卫生间，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桌子。租金是我付的，王磊说等学生交了学费就还给我。我不介意，我想和他一起住在这间小屋里。
　　那个拉子果然带了一个同学一起来到了长沙，还是一个美女，好像是为了互补自己的身形。
　　我和王磊一起去了火车站接她们，打出租车回到麓山南路。王磊让他们住进旅馆里，我看见她们拿出一叠的百元大钞，看来正如王磊所说，她们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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