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绯妖

作者:水千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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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箫竹笙眼睁睁看着佟潜将常夜盏留下的银子揣到自己怀里,心中大急,一下子就从站着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佟潜见箫竹笙发现了自己,并没有感到意外,心中也没有丝豪的害怕和羞愧,反而气定神闲地停下脚步,两手抱胸,斜睨着箫竹笙,怪声怪气地道:“箫师兄,胆子不小啊!”

      箫竹笙虽然不敢向佟潜兴师问罪,但也自认有理气足,倒比平日里腰背挺得直,可听佟潜莫名其妙的一句质问,他立刻顿住了脚步,明白这佟潜今日定是又要耍赖撒泼,这银子恐怕难要。又想到佟潜平日里仗着是大师兄连千帆的亲表弟,在仙门中凌弱欺小,作威作福,一时心中气怯胆弱,说话连舌头都打了结:“伽·····佟师弟,明明是你拿了我的银子,怎么倒······倒说是我胆子大?”

      佟潜听说,嘿嘿冷笑着上前一把拎住了箫竹笙的衣领子。恶声恶气地道:“你说我拿了你的钱,屁!”佟潜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又接着骂道:“这银子明明是我的,不知被你小子何时偷揣到衣服里,我不追究,你倒来诬赖我。你是屁股痒痒,想尝尝赶仙棍的滋味了吧?”

      箫竹笙听他一派混说,直气得脸红气短,急急为自己争辩道:“佟师弟,你怎能恶人先告状?这银子明明是常二师兄给我用来赔偿昨夜被他砸坏桌子的钱,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佟潜听他提到常二师兄,小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转了一圈,扯着箫竹笙衣领子的手攥得更紧了,呵呵笑着道:“没想到啊,箫师兄,你这软泥捏的一个人也学会替自己争门面了,不过,你这话唬唬刚入门的那些毛头小子还行,想在我面前摆龙门阵,门都没有。”

      箫竹笙鼓足勇气抢白道:“我没有唬你,这银子就是常二师兄给的。”

      “屁!”佟潜又骂了一声:“谁不知道常二师兄就是个冷面煞神,一张死人脸,两只朝天眼。这仙门中除了门主,就是四大法座也未见得入他的仙眼,你说他给你赔桌子钱,我借给你十个胆你敢收不?”

      箫竹笙心知这人今天绝不肯轻易善罢干体,但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因此还是勉强陪了笑脸解释道:“昨夜常二师兄不小心把藏经阁的桌子砸坏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今早来送银子,我也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当真,谁想他今早真的把银子送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收下,就被您······”佟潜恶狠狠地瞪了箫竹笙一眼,他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讪讪笑道:“佟师弟,您有大师兄羽翼庇佑,手头自然不缺这点小钱,可于我,这却是关系到三个月温饱的大事,如果没了这银子,这损毁的桌子就要从我那微薄的月银里扣,佟师弟,您又何必寻我开心呢!”
      佟潜听他说得真切,想想这人向来木讷老实,逆来顺受,不是个有胆子敢撒谎的,心里也暗暗纳罕,不知道那姓常的小子撞了什么邪,竟然损坏了东西还会赔偿,而且是对仙门里这么个人人唾弃的窝囊废?这样想着,他松开了扯着箫竹笙衣领的手,顺势一推,将他推了好大一个趔趄。
      “常二师兄是个什么人,收起妖来必要神魂俱灭,动起手来管砍不管活。这仙门里的弟子大凡对他稍有冒犯,他必得冷着个僵尸脸、挂着个破铃铛亲自打上门去,不叫人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他绝不罢手!这么一个杀人不计后果、对待同门没半点手软的人,会因为损坏了一张破烂桌子而屁颠屁颠地给你送银子来?”

      佟潜早铁定了要吞人银子的心,自然是口不饶人,无论如何也要把黑乌鸦给说成是白的:“箫竹笙,你不要再痴心枉想了,这银子我今天见了,它就是我的。你若再不知趣,我可是会把你偷银子的事情告诉大师兄的。”

      “ 你······你怎么能这样?”箫竹笙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手指着佟潜鼻尖,除了这句话竞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佟潜见箫竹笙怂得连句象样的骂人话都没有,气焰更加嚣张,他呸地吐了一口,当着箫竹笙的面拿出了揣在胸口的那锭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挑衅地道:“箫竹笙,别怪我不给你机会,现在好好与这锭银子告个别吧。以后记得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偷盗在我们仙门中可是重罪啊!”说完哈哈笑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箫竹笙真是气到极致了,虽说一向自爆自弃惯了,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箫竹笙再不济也是个昴藏七尺男儿,眼看佟潜前脚就要迈出门去,他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扯住佟潜的袍子,红着眼睛叫道:“我们去找常二师兄对质,看这银子是不是他送来的。”

      佟潜一听箫竹笙要去找常夜盏,心里还真有些犯悚,别说他信了箫竹笙不会撒谎,就算这事真跟常夜盏半点关系没有,谁敢上门去惹那心狠手冷的玉面煞星?他一个不痛快,千秋就要出鞘,不见红是断不肯轻易归鞘的。他常夜盏不惜命,宁可犯了门规挨赶仙棍,也断受不得人半点闲气,可他佟潜还没活够,断不想陪那样一个疯子玩。

      佟潜斥骂道:“你小子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本来就是个怂人你硬充什么金钢罗汉?赶快撒手,这件事咱们就此了了,银子我先借着,以后总归有你的好处,若再执迷不悟,说什么找常二师兄对质的屁话,先摸摸你的屁股能禁得住几记赶仙棍。”

      箫竹笙虽然胆小懦弱,资质愚笨,却也还听出佟潜这话里暗藏着服软的意思。因此更不肯放手了。现在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要是连连克扣三个月的月银,他真怕自己会饿成了纸片人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佟潜见箫竹笙死活不撒手,也有些急了,抬脚就去踹人,箫竹笙虽不敢还手,见佟潜踢他,只是抱着脑袋护住要害,可一待佟潜要溜,他就奋力爬过去,死死抱住佟潜的腿,坚决不肯放他走。
      佟潜被逼得急了,抬手就去扯箫竹笙的头发,箫竹笙吃痛,下意识便咬住了佟潜的小腿,佟潜疼得哇哇鬼叫。两人正扯闹得欢,忽听耳边有人怒喝道:“一大早的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两人闻声,立刻住了手。抬头一看,来人青袍素履,面黄颌尖,他一脸肃穆,一双不大的眼睛于冷厉中隐含了几分狠戾之气。在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门中弟子,他们中大多都是青袍人的门下。佟潜见了来人,底气立刻足了,一脚踹开箫竹笙,跑到那人身边,硬挤出几滴眼泪胡乱擦抹着告状。

      箫竹笙此刻完全蔫了下去,心惊胆战地跪倒在来人面前,头垂得几乎要碰到地面了。

      大师兄连千帆皱着眉头听佟潜在耳边刮噪,显然十分不耐烦,甚至听到最后,他的眉间隐含了怒色。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表弟佟潜是个什么货色。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他自己说得口沫横飞,有鼻子有眼,可这仙门里哪一个人不知道他肚皮底下比锅底还黑。更不要说那箫竹笙是这仙门中多低微卑贱的一个角色,说他偷了佟潜的银子,只怕得把他打回母体重造才会有这个可能。

      那佟潜还在指手划脚说个不停,被连千帆冷哼着打断:“行了,你说的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想听听箫师弟的说法。”他虽然对佟潜一向怒其不争,可毕竟他是姨妈的独子,当年受了姨妈洒泪之托,不得不尽心照拂。此时明知箫竹笙冤枉,也少不得要偏亲袒私了。他此时问箫竹笙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摆出个公正的态度。

      他身后的众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努了努嘴,示意大家后面要有好戏看了。在仙门中偷盗之罪属于重罪,今天两个人中必有一人屁股开花,用脚后跟想想也会知道是箫竹笙这个倒霉蛋要去罪仙阁领刑受罚了。这其中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一副要看好戏的姿态,但也有几个心软面善的露出不忍之色。

      箫竹笙虽然明知连千帆不会禀公而断,可也得尽量为自己争取。当然结果其实是不会改变的,连千帆听他说完,便拉长了一张脸,说道:“常师弟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所以你刚才所说的事情,别说是我,就是这仙门中有一个算一个,你问问有谁会相信?不过,我身为大师兄,佟潜又是我表弟,做事总要服众,以免有偏私之嫌。本来要求证这事情也不算难,只要去找常师弟当面对质即可。可常师弟那人,做事全凭心情,开口闭口全不负责,你与他对证,要么被他臊一脸无趣,要么便是由着性子顺嘴胡谄,他的话真假都难辩,谁敢信他?不过,这事倒也好求证。你二人即都说银子是自己的,那必然知晓这银子是几两几钱。谁说得准确,这银子便就是谁的。”

      箫竹笙一听就傻了眼,他只是扫了那银子一眼,连手都没沾过。哪会知道这银子的具体份量?
      “为免有偏私之嫌,箫师弟,我让你先说。”连千帆说道。

      “大师兄,这银子我并未过手,因此并不知道有多少。”箫竹笙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

      连千帆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推得干净。好吧,既然你说你没有过手,而佟潜却是怀揣着银子,为求公平起见,佟潜,你来说说这银子的份量,记住,不可有太多偏差,否则师兄也不能凭空为你作主。”

      佟潜早会了意,他向来爱钱如命,因此练就了过手即能掂出份量的本事。连千帆是他表兄,自然知道他这个能耐。佟潜不慌不忙地笑道:“这银子一两二钱。”

      连千帆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弟子去取了秤来称。很快,那称银子的小弟子叫道:“大师兄,佟师兄说得没错,这银子果然是一两二钱。”

      箫竹笙听了瞬间流出一身的冷汗,他颓然跌坐到地上,连千帆又道:“箫竹笙,你觉得赔这样一张普通木料的旧桌子用得了一两二钱银子?那眼高于顶的常师弟怎么就看你那么顺眼,拿这许多银子来砸你?不过,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因为佟潜与我的特殊身份,我还是不愿意轻易就下定论。”说完招呼佟潜道:“佟潜,你虽然说对了银子的份量,但还不足以服众,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这银子是你的?”说完,私下里向佟潜暗使眼色。

      佟潜贼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他表兄的意思。于是叫道:“大师兄,这银子我还真有证据,人人都知道我有个毛病,自己的东西总爱做个标记。偏巧,今天这银子上,就有我作好的标记。乃是个叉叉。”

      箫竹笙一听就愣了,他虽然也明白今天这情势无论如何不会对自己有利,但也搞不懂这表兄弟俩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那边连千帆已经接过了小弟子递过来的银子,暗中用手一捏,已在上面动了手脚。待在眼前细看时,便是连声的冷笑。

      “箫竹笙,这银子上面确实有个叉形标记,你自己来看。”说完,便将银子甩到了箫竹笙的身前。箫竹笙不用看也知道这银子肯定被人做了手脚,他只得苦笑着道:“既然大师兄认定了银子是我偷的,我还有何话说。”

      佟潜拍掌笑道:“大师兄,这小子终于承认了。”连千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即噤了声。

      虽然任谁都能听出箫竹笙话里的不满,但连千帆依然绷着脸就坡下驴:“既然你已经认罪,就得接受门规处罚。你也知道,门主与三位法座如今闭关的闭关,出游的出游。而首座诸事烦忙,管理弟子等日常诸事皆已交由我手处理,虽然偷盗之罪在仙门中乃是重罪,但我念你平日做人老实厚道,这次不过一时糊涂起了贪念,所以重罚就免了,就罚你去罪仙阁领三记赶仙棍,这事也就了了。”说罢叹息一声,又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不称职,对你的生活关心不够,看你骨瘦如柴,一身衣服竟缝了四五处补丁,想是生活十分困窘,否则也不会因贫生贪,这事过后,我会多多照拂你的。”

      箫竹笙听出了大师兄话里的意思,不过是明白他受了委屈,要他认个栽,给自己个面子,事后会有关照。他虽然一肚皮的闷气,满胸口的委屈。可想想反正这脏水自己今天是被泼定了,罚也是躲不过去的,大师兄既然对自己有所暗示,又对他从轻发落,索性就咬牙认下,这件事到此也就了了。他本也不是多顽倔之人,心知今天若不给大师兄一个面子,惹恼了他,将来还不知要穿多少小鞋,受多少欺凌,他又是自小受惯了闲气与委屈的,也只得再次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箫竹笙的嘴唇微微拌着,脸色煞白,咬了咬牙,猛地重新跪回到地上,颤声道:“多谢大师兄手下留情。我愿意领责受罚。”

      连千帆终于缓和了脸色,点着头满意地说了声好。便带着众人扬长而去。清晨明亮的晨光尽被这群人的背影遮挡,箫竹笙的眼前一片灰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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