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岬上川

　　一个婴儿大小的小孩让人把他们才揍过的女孩再打一顿--这是为桃巨会办事的尾原今年遇到最奇怪的事情。

　　看着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指着一个如脏兮兮的破烂麻袋一样倒在路边的少女说“再打一顿”，就算是尾原也一时间无法明白过来这个小孩子到底在说什么。

　　他推了推自己那副早就已经过时的墨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

　　“哈？你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已经半死的小姑娘跟我们再打一次吗？先不说别的，她现在已经昏过去了啊。”

　　Reborn听了尾原的话之后，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灰色弹丸高举给尾原看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麻利地掰开平川的嘴然后把弹丸放了进去。

　　数秒之后，平川的眉头紧皱，脸上写满痛苦。

　　“唔……”

　　看来这个弹丸已经难吃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竟然可以让因受伤昏厥的人再次清醒过来。

　　勉强撑开眼皮，平川看到的是一张表情极其淡然的婴儿脸。

　　（Reborn……）

　　张合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明显是念着小婴儿的名字。

　　“醒来了呐。”Reborn温柔而善解人意说道，仿佛用药刺激平川从昏厥中醒来的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这种时候Reborn会出现啊，是来帮我的吗？）平川想。

　　“猜对了哦，我是来帮你的，平川白良“Reborn似乎永远可以看出平川在想什么，他说道“不过只帮你一半而已。”

　　（诶！一半？要帮忙就全帮啊！）

　　“平川白良，正如你对我说的，没有之前记忆的你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谓新的人生就是要做出改变，现在就是你做出改变的时候。起来和这些人战斗吧。”

　　平川仿佛是在苦笑般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Reborn这是在说什么话？现平川就算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落魄，凌乱不堪的头发，泥尘裹住的衣服，发青发紫的瘀痕，擦破流血的伤口，就算用路边狼狈的野狗来形容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再起来战斗呢？而且“战斗”又是什么鬼啊，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二二的……

　　“你听好了，”Reborn认真地看着平川，“就算不想面对，但是一群随时可以把你打得半身不遂的人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如果现在不作出改变的话，就只会死在这里而已。况且，打倒这些人，对于有了我帮助的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要死吗？还是带着对这个世间的牵挂活下去？”

　　Reborn的话，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见。尽管都是些鼓舞平川的话，但是有的词句尾原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喂喂，小鬼，你未免太狂妄了吧？竟然说你们二人就可以将我们这么多人撂倒吗？”

　　“不，我只是说着不是什么难事，没有说一定会成功。”Reborn一边盯着平川一边简单地应付着尾原。

　　“虽然你说得很温情，但是这其实就是将这个小姑娘往死里推啊，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吧？”

　　尾原说的是Reborn无法否认的事实，但黑色帽檐下的小嘴却在停顿了一秒之后抿着笑了起来。

　　“你说错了三点，”Reborn笑道，“其一，我的话只是针对一个落魄中学生说的，并没有什么温情；其二，我只是让一个人明白现在她正在面临生与死的问题；其三……”

　　Reborn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果不其然，他们都如同自己预料的一般，正看着自己的身后惊讶地瞪大双眼，无一例外。

　　“其三，平川白良不但可以站起来，而且还可以战斗。”

　　Reborn自信地闭上了双眼，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少女正在撑着地面，并且借助着自己纤细的双腿颤颤悠悠地站起来。

　　“呼哈--哈--”平川白良摁着自己的腹部，大口地喘着粗气，弯曲的膝盖也一点点地支撑起上身，她两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群，“真麻烦啊，Reborn，竟然给人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我可是信了你才站起来的，如果没有可行的办法的话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啊拉啊拉，还真是可怕啊，不要急嘛，等会你听我的就行，”Reborn随即又转向了尾原，“那么，可以开始了吧？”

　　“切，”明明还没有开始，尾原却仿佛已经被对方将了一军，短暂的间歇过后他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上。”

　　“可是她……”那群年轻的小混混中大概有人还是心软了，但是这样的疑议却马上被压制。

　　“没听清楚吗！我说上！难道你们这些出来混的都要被两个小孩子瞧不起吗！”

　　“哦哦哦哦哦哦！”尾原的最后一句话激起了士气，在场的男人们纷纷挥动着拳头和武器，大喊着冲向了平川。

　　“咦额！Reborn！这是怎么变成这种局面的啊！”由于面前的人几乎都同时围了上来，对这场面的震撼感一下子就让平川的疼痛减少了不少。

　　“平川白良，你听好了，”Reborn从容地跳上了是他身高数倍的围墙说道，“就算是一对多，但是只要你背对着墙壁的话，每次不管怎么打最多只需要面对三个人，而他们之间也会因为人数而不得不配合自己手臂及武器占有的空间进行动作上的改变。”

　　“我现在完全不想听已经将自己置于安全地区内的你的理论！”平川有些抓狂的抱怨着。

　　“平川白良，如果还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跟着我的指示行动。”

　　微微瞪大的眼睛是因为平川听到的声音有了微妙的变化，Reborn的声音并不是从外面传来的，仿佛就像是在脑海里面回荡一般。终于感觉到了耳边的异样，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右耳处已经多了一个很小的耳机，她听到的Reborn的声音便是从这个耳机里传出来的。

　　“这算是教学么……”平川哭笑不得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得身体，以便听Reborn的吩咐。

　　“那么，首先左脚划半圆向后，并且倾斜着身体，将你的力量集中在要攻击出的右手……上前攻击那个戴帽子男人的下颚！”

　　平川挺着Reborn的指示做出动作，霎时她斜前方的男子便因招架不住疼痛而连连后退几步。

　　“还不够，”Reborn在耳机里小声评价，“但是现在你可以扩大活动范围了，但是记住剩下人数不到三人时不要让自己背后空虚。”

　　这大概就是不要离墙角太远的意思吧……平川一边理解着，一边继续听Reborn的指示对身边的人出手。

　　然而，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少女在一个接一个地抓住了进攻她的人的弱点然后边三两下猛烈打击得对方站不起来一般。

　　“后面有袭击，向你的左前方弯下……”

　　只见平川向左边闪过了身后的攻过来的某物。

　　“五点钟方向拖住对方的手，用他的武器向前攻击。”

　　侧身反手趁势抓住了对方如Reborn所说向前刺去，前方的人肚子上便狠中一刀。

　　“夺下并收回那个武器。”

　　其实都不用再夺，在袭击平川的人感觉自己捅了同伴一刀之后便马上因为惊讶而放松了手，平川也只是刚好接下了刀而已，接着她Reborn的指示中用肘给了身后的人一击，这算是又放倒了一个。

　　远远站着的尾原愣住了，在他看到平川放倒三个人之后便远远退开，他一边观察着平川的行动一边唏嘘。

　　这个之前得到的情报根本就不相符啊，平川并非已近变得毫无战力，反而更像是有了经验的野兽。

　　不，有经验的并不是平川，而是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孩子。尾原在心中纠正。

　　那么，自己恐怕也难道一劫了吧……

　　看着平川将最后一个人放倒，除了那些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上前的女中学生（当然现在已经跑光了），就只剩尾原自己了。

　　现在已经不是处理平川白凉和桃巨会问题的时候了，保命对于尾原来说才是首要。以刚才看到的平川的身手，恐怕就算是自己出马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还真是让那个小孩子给说中了……尾原苦笑着摘下了墨镜。

　　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在半明半暗的灰蓝色天空下，拿着流血的小刀站在诸多倒下的人之上的平川发丝凌乱飞舞，犹如鬼一般。

　　看着少女突然转向了自己，他尽量保持着平静将墨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尾原咽了口水，正想应该怎么对付才好。

　　但是，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小刀却就此脱手，在地上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平川像捧起什么东西一样，颤抖地举起双手，手心上面可以看到血迹。

　　“这……这是我做的？”她声音嘶哑地喃喃道。

　　恩？尾原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孩子刚才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啊！”尾原说道，“桃巨会七人，三丁目的八人不都是你放倒的吗？”

　　“可、可是……我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啊……我只是要……但并不想流血……”

　　听着少女快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尾原似乎明白了。

　　啊啊……确实，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新人。开始很狂妄的打来打去嚣张得不得了，但是到头来，一旦到了真枪实弹要见血的环节反而就吓得面色苍白，仿佛之前纯得跟获奖的优秀青少年一样。

　　“真是遗憾啊，竟然在初战之中就受到了刺激。”

　　比尾原还要老练的口吻来自那个让尾原百思不得其解的婴儿，仿佛他经历的这类事情比尾原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尾原现在已经不能够再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对待了。

　　“哼，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中吧，现在还来慈悲个什么。”尾原冷笑道。

　　“不，并没有。”因为Reborn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所以尾原听不出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尾原大志。”Reborn突然叫道。

　　“恩？”大概是习惯了这个婴儿的奇特，尾原现在就算被知道名字也已经不奇怪了。

　　“平川白凉的债务现在会怎么样？”

　　“啊……看现在这个情况，会里大概会稍微收手吧，但是如果不能够每个月都偿还的话恐怕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吧。”

　　“恐怕还会有更糟糕的是吗？”

　　尾原没有否认，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后深吸一口，将白色的烟雾吐向了并盛的天空。

　　“谁知道呢……”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表达了尾原此时对于平川的同情。尾原这个人说白了也只是在给桃巨会打零工，但即便是作为打零工的尾原也看得出来，这件事情的后面或许还真就像这个小孩子说的一样，有“更糟糕”的事情。可惜，毕竟他只是一个临时拿钱办事的人而已。

　　“不过至少能够活得好一点了吧，她只要乖乖还钱的话，那些人应该也不再想跟这样的小兔子较劲。她的咬起人来可真要命啊。”

　　“嘛，这也没有办法。”Reborn说着，就从尾原的身边离开，走向了平川。

　　“干的不错呢，平川白良。”Reborn极其平淡地说道，虽然他看不到低着头的平川的表情，但是却可以看到她脸上不断低落的泪珠。

　　“哪……哪里……”Reborn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平川的回应，到不如说平川就一直在等着Reborn说话。

　　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以至于平川一直在颤抖。

　　“哪里干得不错啊！我可是听了你的话后，就有人被刀子捅了啊！我明明……我明明不想……”平川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抱住头，“我明明就不该过上这样得生活的！为什么要在这里……”

　　“没办法啊，你要活下去嘛，你是因为有要活下去的理由才会站在这里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就……”

　　“可是你现在就站在这里啊，所必须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人生不是吗？”Reborn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为了活下去，你有不得不选择的道路。不管你现在有多么厌恶这样的生活，但是想要脱离的话就必须承受比之前更大的痛苦。”

　　“自己好好想想吧。”放下了这句话之后，Reborn便又一次跳上了围墙。他最后看了平川一眼，无奈地叹气之后就消失在视野里。

　　现在巷子里只剩下尾原和平川以及若干已经倒下的小混混。

　　平川还站在原地，和刚刚截然相反，已然只是一个无助的凄惨模样。

　　平川感到恐惧，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用刀伤人的一天。不过她觉得自己似乎确实变得哪里不太一样，难道是刚才自己被打得很惨所以现在爆发了吗？

　　她不知道，她当时只是顺从地听着Reborn的指挥而已。Reborn不愧是杀手，每一个指示都简单到位，听着他的话有了一种无往不胜的轻松。平川一瞬间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思考，只是听命行事……以至于有了现在的结果。她似乎现在还能够听到那个人皮肉被捅开的那种特殊的手感和声音，简直如梦魇一般可怕。

　　她怎么忘了呢？Reborn可是说过自己是杀手啊，是从那种自己无法想象的残酷世界里出来的人，完全已经习惯了血染大地，尸横遍野的场景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平川一时间放空了自己，仿佛自己和之前在漫画店看画集，在学校里和京子她们吃饭都是非常遥远而不相干的事情。

　　“喂，平川白良。”听到一个不同于Reborn的声音叫住自己，平川茫然地抬起头。

　　“混我们这一行的，今天这种事情完全是家常便饭。这些人在打向你的时候同样也已经做好了自己也受到同样伤害的准备了。你与其为这种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的事情困扰，不如就赶快考虑你的债务吧。账应该已经到你家了，下个月四号可不要再跑路了啊。”

　　看到少女依然茫然，尾原不知道平川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他为自己看到这种事而感到郁闷，也为自己突然发出的善心郁闷，他只得挠挠感觉快要开始秃顶的头，一摇一晃地转身离去。

　　“真是的，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秃了啊……”抱怨随着他的身影越缩越小。

　　平川依旧茫然，但可能是Reborn的话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尾原的话起了作用，她嘴里不断小声念着：“是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抓起了貌似老早就掉在一旁的书包，勉强挂在肩膀上，整个人跌跌颤颤地离开了巷子，仿佛身后倒下的人都已经化作了鬼魅在追赶她一般。　　

《[家庭教师]次等品》
很吸引人的故事，恩？是啊，很吸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