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不及你

作者:新月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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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


      05

      秦淮前脚刚出卧房,后脚我就关上了房门,转动锁芯将门锁上。

      无事做,又躺回床上。我不由自主扯起短了一大截的睡衣,长长叹了口气。

      秦淮说的没错,我是排斥他。

      确切说,是我怕他。

      五年前我双亲突遭车祸,母亲当场死亡,父亲强撑一口气被送至医院抢救,也只来得及立下遗嘱。等我被表姐从国外夏令营带回国时,见到的只是一场盛大的葬礼,两块并列的大理石墓碑,和一份遗嘱。

      公布遗嘱时,全场哗然,大家都激烈质疑它的真实性,因为遗嘱里竟然写道,要将我双亲名下所有财产都转赠给秦淮,只留苏氏公司1%的股份给我,并要求秦淮出任我的法定监护人直至我成年。

      我舅舅更是怒发冲冠,指着秦淮气急败坏:“苏振廷怎么可能把所有财产全留给一个你?还跳过我把绿衣的监护权交给你?”

      他又转指向为我家服务多年的王律师,疾言遽色:“你们根本就是串通一气,想瞒天过海吞噬苏家!别妄想了,有我郁家军在,你们的阴谋只会被揭穿!”

      “这份遗嘱肯定是假的!”一位远房亲戚适时跳出来,语气厉然。

      “你们赶紧交出真的遗嘱来!”另一位远房亲戚冒出声,大义凛然要求。

      “唉?事发那么突然,有没有立遗嘱都难说喔。”一位股东,状似无意猜测。

      “就是,搞不好根本就没有遗嘱这回事啊。”另一位股东道貌岸然附和。

      ......

      现场变得嘈杂如大型市场,我木木缩在一个角落,看着他们面红耳赤喋喋不休的模样,感觉很陌生,很茫然。

      对于遗嘱的内容,我没有任何异议,父亲会做下这个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懂。

      自从知晓双亲身亡的消息后,我整个人都发僵发木。就像只木偶,被人用一根线牵着,讷讷地,像走流程似的出席葬礼,送双亲骨灰至墓园,到会议室听遗嘱......我打心底不愿相信疼爱我的他们已离我而去,他们怎么会,怎么舍得?他们不可能突然抛下我就走!

      直到王律师迫于无奈,当众放映了一段视频。

      王律师在放映前,特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淮,犹豫再三,才拿出了一份视频资料,投影到巨幕上——是我父亲临危立嘱的全程记录。

      巨幕上,我看到父亲头上缠满纱布,戴着呼吸面罩。他身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粗粗细细的管子。腰侧有伤口不停渗血,很快浸湿了包扎厚密的纱布绷带。旁边有护士一直加压纱布块,想止住血,但没有用,血一直往下淌,打湿了被子、床单。

      他面色晄白倚在坚硬的床头,艰难地在王律师的帮助下,一笔一划写下这份遗嘱。

      放开笔,他费力扯下面罩,对着镜头努力提了提嘴角,说了最后一句话:“绿衣......你要......好好的......”然后,他就闭上了那双我仰视了十二年的眼,那双坚毅的,好似永不能被打败的眼眸。

      在场的亲戚、股东都哑口无言。

      我终于哭出声,嚎啕大哭,一整颗心好像被人挖出来狠狠踩碎,血肉四溅。

      我难受地揪着衣服前襟,哭得喘不过气,哭到痉挛,只愿跟父母亲一道走。

      身后有人立刻紧紧箍住我,有随行医生上前给我打了一针安定,我的意识渐渐消散,终于昏睡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箍住我的人是秦淮。这个我只见了几次面,还很陌生的人。

      印象中,之后的那段日子特别灰暗。我每天都很压抑很难过,不愿跟任何人说话。精神医师确诊我为抑郁症,症状正逐渐加重,他强烈要求我住院治疗。

      秦淮否决,只是将我锁在别墅里,让医师随时过来治疗。他很忙,又怕我出事,特意安排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女看护,一天24个小时看住我。

      别墅还是那么大,那么熟悉,毕竟是我从小住到大的。每天我都好像看见父母在偌大的屋子里交谈,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幻觉渐渐加深,我也渐渐分不清真实和虚幻。思绪理不清,混乱如蓬草。偶尔清醒些时,我都木木地想还是结束生命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倒还落得个干净。

      终于有一天,我遵从了自己的心愿。

      一天早上,我特意换了身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喜笑颜开地过了一整天。到晚上,我说想一个人泡会儿澡,让女看护在浴室门外等。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答应了。

      见她略略带上浴室门后,我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

      这几秒里我脑海里闪过无数零碎的片段,或喜或悲,最后通通湮灭虚无。

      我好像又看见父母在向我招手,又什么都瞧不见。我吃力想了想,然后喜笑颜开拥住自己,问心无愧地一步一步迈进按摩浴缸。我慢慢坐下,长长的红色裙摆在温热的水里飘飘荡荡,像一朵盛开的血色茶花。

      我慢慢向下滑,感觉温热的水渐渐淹没我,没过鼻子,没过最后一缕飘散的短发。

      我松开口鼻,放任源源不断的温水侵入。很痛苦,很痛苦。但又很快乐。

      最后的印象是有人大力推开未关严的浴室门,门与防水瓷砖壁相碰,发出震天巨响。

      我当然没死,关键时刻秦淮冲了进来,一把从浴缸中捞出我,将我倒立排水,继而做心肺复苏。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深蓝色西服又湿又凌乱。

      “醒了,醒了!”旁边围了好几位护工,快速传递信息,很是大喜过望。

      他见我终于睁开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亲自抱起我,护工们自觉散开,他一步一步稳妥地抱我回卧室。

      之后,他好似很不放心我,不论到哪里都会带着我。出门办公时,他在认真与人商谈合作项目,我就窝在不远处发怔。

      他真的很忙,虽然之前就一直担任公司的职业经理人,经手过很多大项目,但突然全盘接手这么大的公司,要做的事情,要解决的麻烦比明面上要来的多得多。

      每天都有人过来办公室抗议,认为他处断不合理,要求更改。

      他眼神泛冷,狠辣辞退了几个叫嚣最厉害的职员。下令谁再来质疑就辞退谁!

      公司里人心惶惶,没人敢顶撞他。在背后捣鬼的几个股东也开始按捺不住,将骚动转向明面。他们趁火打劫,不断给他施加压力。

      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一派温和,就一个单纯大男生模样。虽才20岁,但该狠的时候,他比谁都要狠。

      在几个股东以退股相要挟,要他让出一把手位置时,他终于发狠,神不知鬼不觉,联合外头几股神秘势力暗中压低公司股价,逼得股东退股,再乘机低价收购股份,让苏氏正真成为他的一言堂。

      他运用这些权谋时,从不背着我,一次我亲眼看见他对几个黑西装男士说:“不论如何,一定要逼他们退股。”

      其中一位黑西装比了个单手抹脖子的动作,秦淮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我被唬地心惊胆战,浑身发颤。

      我很奇怪,为何自从公布遗嘱,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表姐和舅舅,还有其他一些突然冒出来的亲戚。

      我问他,他边批阅公文,边漫不经心说:“当初你父母出事,也有你那帮亲戚的功劳。”

      他手上的Parker钢笔一敲一敲文件夹的黑色裹皮,发出闷闷的声响:“尤其是你的舅舅,郁家军。”

      我惊魂不定:“你在说什么?我父母不是突遭车祸去世的吗?怎么会跟舅舅扯上关系?”

      他嗤笑:“不信,你可以去牢里探望他们。”

      我死命摇头,一直嚷着不信,去扯他的笔,扔他的文件。是他在撒谎!

      他终于不耐烦。像抓鸡仔一样抓过我,抓我上车,让司机立刻开去邻市监狱。

      我缩在车里一直哭,一直哭。其实他一说监狱,我就信了大半。但我想不通为何舅舅要这么做,妈妈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秦淮也没管我,只是抓紧时间在车上办公。直到看到监狱大门,直到看见铁门里的舅舅,我才彻底绝望。

      我问舅舅:“是你害死我爸妈吗?”

      舅舅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穿着灰色条纹囚服,满头都是错落的白发。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很颓然说:“绿衣,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当初我向你父亲借钱,你父亲断然拒绝,你母亲也不见我。公司资金链断了,我是真的走投无路......”

      我凄厉打断他:“所以,你就为了钱,找人开车撞死了我爸妈?”

      他满脸悔恨,仰面而泣:“我......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绿衣,我真的......”

      我凄厉尖叫,发狂般死命敲打铁窗上的防弹玻璃,要把它敲碎,要把里面的恶魔抓出来凌迟。

      狱警在一旁巍然屹立,见状赶紧上前制服我,将我押出会见室。

      我不要出去,我一直拳打脚踢要挣脱,要再冲回去,状若癫狂。

      另一位狱警上前,一记手刀干脆利落砍向我后颈,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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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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