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如是

　　话说柳如是与宋楠一路打打闹闹，颠簸半月也到了京城，站在京城的城门口，两人原是翩翩公子，但此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活像逃难而来的，两人相视一望，哈哈大笑，宋楠身手不差，柳如是亦是灵活矫健，先是宋楠为泄愤撕了柳如是的包裹，柳如是转身就将宋楠的包裹挂在了大山里某一棵高树上，两人都再没有更换的衣物，真真臭味相投，谁也不嫌弃谁。
　　柳如是一路玩得痛快，自做人以来，宋楠是他认识的第二个人，虽然不如莫如谦的谦谦君子，但莫如谦心思深，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相互试探又相互止步；宋楠心思简单，喜怒分明，正是对了柳如是的胃口，两人像久别重逢至深老友一般，无话不谈，胡侃瞎聊也能开怀大笑。
　　“走，如是弟弟，头一次来京城，就让大哥一尽地主之谊。”宋楠哥俩好似的揽了柳如是的肩膀，大摇大摆走进城去。
　　柳如是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做你祖宗都够了，还如是弟弟，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都称贤弟，义弟，你叫什么如是弟弟，真是太恶心了。”柳如是诚实的告诉宋楠，“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呢？”
　　“你今年多大？”宋楠斜睨他一眼。
　　柳如是没有准备，支吾一下，说了个19，宋楠不相信的望了他半天，哈哈一下，“老哥今年二十了，恰恰比你大一岁，怎么样，如是贤弟？”
　　柳如是知道宋楠铁定撒谎，但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实在是没有意义，“贤弟，先帝，啧啧，好像也不太好听，就直接···”
　　“直接叫你你义弟吧，刚好我要回家，咱们拜个把子结为异姓兄弟如何？”不等他说完，宋楠眼睛一亮，让柳如是觉得自己也跟那只傻大兔子一般，落入了他的圈套，他本来是想说直接叫名字的好哇？
　　“就这么说定了，走，上哥哥家去。”宋楠兴冲冲带着柳如是往人少的小路上走，柳如是看着周围渐渐离繁华远去，心想，看样子是结拜了一个穷哥哥，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吗？
　　结果，一路七拐八拐，等到宋府门口，柳如是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威武的两头雄狮一左一右，将军府三个镶金大字简直要晃瞎狗眼，门口站着的守卫见着宋楠，齐齐行礼，“三公子好。”一个小厮模样的听到动静出来探头一看，大喜，接着就听见府内一个高亢的嗓音喊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宋楠顿时黑了脸，肩一垮，哭丧着脸倚着柳如是往上走，“哎，我是真不想回来。”
　　柳如是道：“你竟然是将军府的少爷，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有问过我？”
　　······
　　不管怎样，柳如是又找到了一个免费吃喝的地方，还有一个爱玩会玩的义兄，他美美的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等候的婢女差点惊得站立不稳，原还以为是个流浪汉，不曾想洗嗽后完全是一块美玉啊，忙恭敬的腰又弯了几分。
　　跟着婢子一路走过两处花园，七七八八道回廊，总算听见了宋楠的声音，是哀嚎，“奶奶诶，你饶了我吧，孙子我不想成亲就不想成亲。”
　　“胡闹！”一个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人岚丫头和你从肚子里就订了亲的，现在学艺归来年龄也都差不多了，你怎么能说不成亲，像你都十七了，有些小孩都有了，怎么还成天喊着不成亲，不成亲，难不成是想去做和尚，你这是要气死奶奶啊！”
　　“郭岚是个心气儿高的，指不定这亲事她也不愿意，成亲，成亲，讲究个两厢情愿，奶奶，您可不能不为孙儿的终身幸福考虑啊。”宋楠声泪俱下，唱演俱佳。
　　“胡说，上次奶奶问了岚丫头了，小姑娘脸瞬间就红了，不是心仪你还能是谁呢？”估计这老人也耐不住宋楠的架势，一笑破了功。
　　宋楠立即顺着竿儿往上爬，“人小姑娘哪敢在您跟前说不喜欢您孙子呢，这样，奶奶，这是待我找个机会亲口问问郭岚之后再决定好不好？我保证，若是她真心想嫁给我，我立马就成亲给您生个大胖重孙。”
　　“真是胡说八道。”老人彻底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夫人，柳公子到了。”婢子在外面高声通传，给柳如是做了个请的姿势。
　　柳如是拾阶而上，宋楠已经欢喜的迎了出来，“义弟，快来见见奶奶。”
　　柳如是心想，算了吧，奶奶都叫了，也不缺这声哥哥。
　　“柳州柳如是见过义兄祖母。”柳如是撩袍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他心里想得很明白，既然来人世间走一趟，就照着人世间的规矩来，况且他瞄了一眼，这老夫人头顶祥和之气，纵然头发花白，但神采奕奕，双目有神，是个积福有福之人。
　　他暗自打量着老夫人，宋老夫人也打量着他，只见这孩子眼如丹凤，声似鸣钟，乍看只眉清目秀，貌如冠玉，细看却气华质贵，是个胸襟坦白之人，不由连连笑着扶起他，“好孩子，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了，以后随楠儿一样，叫奶奶就好。”
　　柳如是亲切的唤了一声“奶奶。”宋老夫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后又细细问了些柳如是家里的情况，均让柳如是以事先脑海里排练过的打发了，只说家里是没落大家，此行也是偷偷溜出来的，现在不便报出家父名讳。幸好柳姓是大姓，多得是大家大族，宋老妇人白得了个大孙子，对这些根本不甚在意，笑眯眯的让宋楠好好招待。
　　几人说了会儿话，宋楠问了下时辰，得知将近未时，不由心急，拉着柳如是跟老夫人告辞，宋老妇人笑骂，“你不过就是看在你母亲快要回来想溜罢了，扯什么有约没约的，你才刚回来，有几个知道你？”宋夫人正好今天带了几个姑娘去走亲戚了，宋楠回来得知还夸张的“耶”了一声。
　　宋楠脸不红心不跳拉着柳如是出门，“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柳如是双手环胸，得意的挑眉，“我想去的地方估计你不太敢去。”
　　宋楠上钩，“怎么会，就没有爷不敢去的地方。”
　　柳如是启唇，“郭府。”反正是看美人，像京城里的大家小姐他还没见过呢，看谁不是看，这个叫郭岚的估计更有意思。
　　宋楠哭笑不得的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去爬自己未婚妻的墙，郭府也是个了不得的，尚书府烫金的大字同样能亮瞎钛合金的狗眼，柳如是总算明白了，这几条街看着人少，其实正是离皇城很近的地方，一地千金不止，多是达官贵人居住的，绿化做的特别好，特别是郭府后院临着围墙有一棵大树枝叶茂密，怕是有上百树龄不止，这树居于尘世能长这么大实属罕见，柳如是和宋楠避开巡逻的护卫悄悄爬上了大树，拨开枝叶，郭府后院花园一览无遗。
　　“差不多午睡过了，郭岚会到这里来喂喂鱼，我们等着瞧就是了。”宋楠捡了个靠背的数斜倚，手肘着脑袋，百无聊奈，“还不如去绘青楼去呢，那里的姑娘可用不着咱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喝个小酒，听个小曲，要多美有多美，这郭岚有什么好看的。”
　　柳如是揶揄，“哥哥莫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什么话？”宋楠当然不能承认，“那等着瞧好了，保管只有你失望的。”
　　“嘘，人来了。”柳如是远远望见一个姑娘带了几个婢女朝花园走来，使了个小法，姑娘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着一件浅黄色的裙，头盘飞仙髻，只缀绢花两三朵，她亭亭玉立，裙角翩翩，玉手芊芊，光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冰清玉洁，绝世貌美，顾盼之间眼波流转端是动人心魄，特别的是她丝毫没有柔弱之相，而是笑容明媚，端庄之间又透着坚强与果断，柳如是大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你真是太没有眼光了，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不赶紧抱在手里，等飞跑了抱不住，有你后悔的。”
　　宋楠头一次没有嘴硬，反而叹了口气，“我就是现在想抱也抱不住了。”
　　柳如是好奇，“怎么？难道你真打算做和尚去？”
　　宋楠弹了柳如是一指，“胡说八道，我只是想找一个我心仪也心仪我的姑娘，我母亲就是我父亲在战场上遇见的，那个时候皇上已经许了丞相之女给我父亲，只等战胜而归就拜堂成亲，我父亲回来用所有战功相抵退了那门亲事，将丞相一门尽数得罪，世人都说他傻，甚至我大哥现在在朝廷里受到丞相一派的排挤也有些埋怨我父亲，但我却明白，任何荣华富贵都比不上与枕边之人心心相印。”
　　柳如是心里莫名一扯，一种无言的酸痛从心房蔓延开来，他嗤笑着掩饰，“你才多大，怎么就明白了？”
　　宋楠没有注意到柳如是的失态，摘了片树叶在手里碾来碾去，“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看我大哥和我大嫂也就明白了。”说着他摇了摇头，说：“郭岚从小就心高气傲，我一开始挺喜欢她的，后来慢慢发现自己永远也追不上她的脚步，就放弃了，人生在世，痛苦都是自找的，何必呢？我一定会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的。”
　　“你怎么知道郭家小姐不喜欢你，你问过了？”
　　宋楠苦笑一声，“她本就名冠京城，却还跑到凤凰城找到绝世名师松岑子那里学习六艺，松岑子收徒有个规矩就是学艺期间，没有小姐，没有主子，没有富贵，没有权势，有多少大家小姐去了那里不过三天就回来了，她一个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学了3年艺满才归，我不知道她想嫁给谁，但想来，不会是我。”
　　“她是从凤凰城才回来的？”柳如是问。
　　“嗯，学艺期间，她抛弃身份，改名苏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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