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剑

　　“她她她她……”蒲牢哆嗦着手指向娇笑的児玉，惊得大声吼道：“她是児玉？！就是那块镇压过北海妖魔的五彩玉石？！”
　　一吼震得螭吻的小屋子不停地抖啊抖，时不时掉下些许灰尘。

　　螭吻待回声变小时，松开了捂住児玉耳朵的手。
　　与早就习以为常的螭吻不同，第一次见到这个架势的児玉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小手抓住螭吻的袖子，方才还笑意十足的眼中瞬间溢满眼泪，颤抖着声音说：“我还以为会被震碎……”
　　“放心，蒲牢的功力还没到那个地步……大概吧。”
　　螭吻神色镇定，拍拍她的头安抚道：“不过，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划为危险范畴了。”说着，児玉变回玉石形状，螭吻将其收进袖中。

　　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的蒲牢张大嘴，一脸不敢置信：“你你你……她她她……”
　　螭吻随手拉过雕花木椅坐在他面前，坦白道：“我从饕餮那里换来的。”
　　“啊？！”嘴巴张得能塞进好几个鸡蛋。
　　“用囚牛给我的一本美食谱。”
　　“啊？！”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然后我要带她去趟赤海。”
　　“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去解一个封印。”
　　蒲牢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椅子连带倒地。瞪了眼睛，大手“啪”的一下大力拍在桌子上，凑近螭吻，揪起衣襟猛摇道：“你小子究竟在盘算着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待他听了螭吻一番如此这般的描述追忆，蒲牢摸着下巴，点着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那么不喜欢用功的你突然有一天开始像疯了一样练功。居然还有这样一件事。”忽然话锋一转，蒲牢怒瞪螭吻，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螭吻揉着头，略带委屈怒道：“这事可是我深藏多年的秘密诶！我大方地跟你坦白了，你反倒怪起我来！得，下次不跟你说了。”
　　“诶别别……我错了还不行么。”
　　蒲牢赔着笑脸，“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同我说说又怎的？别人不说你还信不过我嘛？再说了这多大点事啊，解一个封印而已你不行我帮你啊。吼一声保准了事。”拍拍胸脯一脸可靠。

　　“你……”螭吻无语，“那可是据说曾经封印过魔神还有麒麟圣器的上古禁咒啊。不说是你，就是睚眦估计也办不到。你要是能解开……”用鼻子哼哼两声，“你就不在这屋里呆着和我嗑闲牙聊大天了！”
　　蒲牢一听竖起粗眉瞪大了眼，“我怎的就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怎的就不能在这里呆着了？！我蒲牢这辈子也就你一个弟弟，还不能当宝贝捧着啊？就算我有一天能上天入地，无人可挡，我也照样要和你小九在这屋里聊天侃地，大话古昔！谁也拦不住我！”

　　一番气势滔滔无比感人的话，从表情认真的蒲牢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哪里很好笑，所以螭吻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第一下出来了，笑意就如同洪水决堤。
　　螭吻从低头如抽搐般小声地笑，渐渐变成哈哈大笑，边笑边拍腿。蒲牢本来见他突然不明所以地笑起来，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随着那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夸张，自己竟也被带得嘴角上翘，不由得笑出声。
　　二人仰天大笑，像是已经预料到未来你死我活的境地，同笑这句话的天真愚蠢。竟是笑得眼角带泪，模糊了视线。

　　这一日天乌云低，狂风阵阵。
　　树叶枯草被风卷起，飞快地横过昏暗的天空。时而有细小雨星打在地上，转瞬便被吸噬干净。乌鸦停在摇曳的枯枝上，不时地转下头看着天边翻滚的流云。不知是瞧见了什么，忽然扑腾着翅膀惊起，“嘎嘎”地叫着飞走了。
　　天边迅速移动的流云中，有两朵比较聒噪。

　　“小九，你当真想好了？”蒲牢的声音即使是在狂风之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都找了借口跟我溜出来了，现在想反悔？”螭吻稳稳地踩在云上，头也不回地道。
　　“没有，我早就想好了，父王若是有什么怪罪下来，我顶多也就算个未能制止住你，过失罪而已。”摆摆手，不以为然。“再不济，也是同罪。有你垫背，我怕什么？”
　　“你都这么觉悟了，我这个主谋还有什么可想的？”
　　“那可是赤海啊。你确定那里面封着的真的不是什么妖魔之类的？而且你都说了，那个什么禁咒封印过的都是些魔啊神啊的，把它放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万一……万一那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剑，那……”

　　螭吻一言不发，突然把速度加快。
　　蒲牢被落下一段距离后马上追上，从侧面想观察下他的神色，可惜风将他的黑发吹得凌乱，挡住了脸，只好作罢。

　　天色逐渐转暗，即使从清晨开始便有厚重的乌云压抑着，也能分辨出此时太阳已经西下落山。夜幕在转瞬间降临。
　　赤海位于中原和西域的交界之处，方圆百里放眼望去尽是干涸的土地，无树无草，甚至一条虫，毫无生气。千百年来有无数人误入，或故意踏入赤海领域之中，竟无一人走出。故两地之人虽有来往，却一直对此地敬而远之。

　　从南海来到赤海需要横跨整个中原，途径江南“羡”地、天险“逢”地、帝都“仪”地、边疆“瑰”地。若要避开天险走大路，还需绕至苗疆“沢”地，或者走东岸“初”地，后经北方“成”地。
　　如此一来，既是乘马车也要花掉数月，步行则更加路途漫漫。好在螭吻蒲牢能腾云驾雾，一日千里，赛过人间最好的汗血宝马，却也需上个十天半个月。
　　二人距离出发已有数日。也许是因为接近了目的地，又或者是因为嫌耗费的时间太久，起初走走停停不急于赶路，如今连夜疾行不曾休息。

　　狂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云尚在。夜色静谧而沉闷，空气中交杂着不安。二人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直到西域的初阳打破黑暗的侵蚀。
　　前方不远处大片的乌云裂开，旭日金光迸射。昏暗的天空顿时呈现出奇妙的金色龟裂，照射得乌云瞬间化为五彩祥云，荒芜大地也蒙上一层金纱，天地共辉。
　　有一汪湖水，在辉耀的天地间波动，赤光粼粼，如血猩红。

　　二人停住前行，俯视脚下。
　　螭吻率先纵身一跃，一阵风缠绕周身，轻轻落到地面，一步步走到赤海边缘。蒲牢随后而至。

　　“这就是传闻中的赤海？”
　　蒲牢盯着眼前广阔，却不足以称之为“海”的海，不解地道：“怎么这么小？分明只是个比较大的湖而已嘛。”
　　“这片地域从形成开始就未再下过雨，也没有河流入海，赤海因而逐渐缩小。只怕再过个千百年，这里连‘湖’也称不上了吧。”螭吻仰头望天，叹道：“无人为此地纵风降雨，方圆数百里又毫无草木，消失，是迟早的事。”

　　若是这里消失了，那么那把剑会如何呢？
　　他不禁在一瞬间想到数种不好的结果。皱起眉头马上摇摇头，将不吉利的念头甩出脑海。

　　“不过没想到，这赤海真的是由血汇成的啊……”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蒲牢一阵干呕。
　　“都是这里的生灵遭到屠杀所流的血。”他向前几步，一抬手，平静的赤海瞬时高涨澎湃，轰然一声，缓缓分开两侧，显露出一条细细的阶梯。阶梯通向下方深海，让人望而却步。
　　螭吻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下阶梯，身影慢慢消失在幽暗之中。
　　“……屠杀？”蒲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犹豫一下，还是紧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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