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川匪事

　　第二天，孟奚阔起了床，洗漱完后坐在床^上犯着乜，思考着待会要去干点什么。
　　不如去看看那个马昭吧，他想。便往帐外走去。
　　一路打听，找到了马昭的帐篷，不过他并不在帐中。孟奚阔绕着帐篷找了一圈，发现他在帐后无人的空地上舞枪练^功。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顶多比孟奚阔大上几岁，也许也并不比他大。看到孟奚阔朝自己走来，他收了枪，有些警惕的看着他，紧接着脸上又浮上几分友善的笑意，但那警惕始终没有散去。
　　孟奚阔打了个哈欠，道：“早啊，练^功呐？”
　　马昭抬头看了看天上正午的骄阳，道：“...早啊，嗯。”
　　孟奚阔道：“吃饭了吗？”
　　马昭把枪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后走到孟奚阔近前，擦着汗说：“正要用午饭。”
　　孟奚阔便拉起他一条胳膊往帐里走，说：“正好我早饭没吃，一起一起。”
　　帐内，小厮刚刚把饭菜摆好，孟奚阔大剌剌的往桌旁一坐，倒显得马昭有些拘谨。
　　“来来来，这个肘子不错。”说着，孟奚阔夹了一筷子肉递到马昭碗里，马昭忙用碗接住，嘴里不住的说着多谢。
　　“这么客气。”孟奚阔也夹菜到自己的碗里，大口的吃了起来。
　　两个人嚼着，不再说话，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两只大眼瞪小眼的松鼠。
　　最后还是马昭沉不住气了，他放下碗问：“孟将军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真没事。”
　　“真的？”
　　“顺便来蹭个饭。”
　　“没有比蹭饭更要紧的事了吗？”
　　“蹭饭的时候再顺便和你聊聊关于邶山那条隐秘路线的事。”
　　“孟将军，还是路线的事情比较重要吧？”
　　“不能，还是吃饭重要，要把我饿死了，谁打仗”
　　马昭从前在官^府中打交道的都是肚里有些墨水的人，还从来没见过孟奚阔这样大大咧咧的糙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孟奚阔，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呃...路线啊，好说，我是记得的。”
　　说着他便将后山的路线讲解了一遍，孟奚阔便边吃边听，不再废一句话。
　　等马昭说完，他才说了一句话：“布置这么多，你们首领没累死啊？”
　　“啊？”马昭诧异道，“陷阱都是下面人布置，怎么可能他亲自动手呢？”
　　“不是。”孟奚阔挥了挥手里的筷子，“我是说，每天想这么多费脑子的东西，他累不累？”
　　“谨慎为上，不得不防嘛。”
　　“你们首领一定是个秃老头^子。我爹每天想那些打仗用兵什么的都累的直掉头发，他比我爹还能作，肯定掉的更厉害。”
　　“哈哈，我们首领可不是个秃头老汉，相反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呢。”
　　“别驴我，你们头领那么年轻的话，何千樊这样的老将怎么会听他的？”
　　听到何千樊这三个字，马昭的脸上迅速的黯淡了一下。
　　孟奚阔心里抽^了一下，暗骂自己缺心眼。何千樊被斩这件事马昭肯定是知道的，他们情同师徒，马昭必为这件事伤心。
　　粗心大意如孟奚阔没有注意到马昭眼里的血丝纵横，那是痛哭一晚的结果。
　　马昭假装没有在意，道：“刘首领以德服人，虽然年纪轻但计谋老练，山上所有头领都服他。”
　　“你们刘头领叫什么？”
　　“刘于戚。”
　　“刘鱼鸡？”孟奚阔一口饭喷了出来。这哪是人名啊？
　　他含^着饭，马昭也没听出来他理解错了，诧异的问：“难道孟将军听说过他的名字？”
　　“没有没有。”孟奚阔觉得出于礼貌还是不要嘲讽他这个首领的名字了，于是他放下碗，把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那个，我说件事你不要怪我。关于何千樊，你要节哀啊。”
　　马昭的脸上显出了一股奇怪的神色，他叹了口气，道：“何将军多年来待我如亲子一般，这我自然感激他，他的死我也实在很伤心，只是…”他又寒声道：“他不该拿我们军士的性命开玩笑呵。”
　　何千樊诈降败露，他手下的士兵自然被怀疑，甚至有充分的理由被处死，他为了自己的所谓计策居然连手底下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这与他听说的何千樊大不相同。
　　何千樊原来是这样的人？
　　孟奚阔试探着问：“你不知道他要诈降这件事么？”
　　“这是他一时情急想出的对策，我又怎么会知道。当时若他不拦住我的马，我早已战死了。”
　　孟奚阔打着哈哈道：“你看，他还是做了件好事的嘛，你还活着，那些士兵也还活着。”
　　马昭看着他的眼睛，道：“他们，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清楚，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孟奚阔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猜测是不是父亲的想法已经被他知晓，或者被人透露给他了。忙说：“怎么可能？你既是诚心归降，我们为何要杀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孟将军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知道，焦头领和军师肯定已怀疑我也是诈降，这点我无论如何解释不清。他们必是决定要在我带军上山后找机会杀我，只是没让你知道罢了”
　　聪明人哪！孟奚阔心里暗惊，默默的将手在桌子底下比了个大拇指。
　　孟奚阔道：“那你既然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为何不逃了？”
　　马昭苦笑一声，道：“我逃了，曾经我手底下那些旧部下怎么办？只要我一走，这些人立刻就会被处死。何苦害了他们？”
　　真是条汉子！孟奚阔伸出另一只手又在底下比了个大拇指。
　　两个大拇指，就是孟奚阔对一个人无声的高度评价。
　　“孟兄，你？”也许是孟奚阔的表情太狰狞了，马昭不得不问一声。
　　“没事，哈哈哈，来，吃饭吃饭！”孟奚阔又夹起了一大筷子肉放到马昭碗里，说道：“我佩服你是个好汉子，但军中不到大胜不准饮酒。所以我今日以肘代酒，敬你一碗！”
　　以肘代酒？一点都不挨着的好吗！马昭心里虽吐槽着，但手上还是把肉塞^进了嘴里，大口嚼着。
　　好油腻。平日里素食的他砸砸嘴，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正要放下筷子，却见孟奚阔又夹了一大筷子给他，“来来来，我给你敬肘！”。
　　看着孟奚阔兴高采烈给他夹肉的样子，马昭僵硬着嘴唇强扯出一个微笑。
　　“诶？马兄，你怎么哭了？”
　　“孟兄待我这陌生人如手足一般，昭实在感动！”
　　够真诚！孟奚阔简直想脱了鞋拿脚比两个大拇指。
　　“来！吃吃吃！”又是一筷子。
　　“孟庸...带...括气了！（孟兄太客气了）”马昭擦着泪强往肚里塞肉，话都说不清了
　　“不客气，再来！”
　　“唔唔嗯...带感动...（太感动）”
　　一顿午饭后，马昭犯了胃痛，吐了个底朝天。
　　“肉里有毒？！他们这么快就要下手了？！等不及了吗？！竟然连我一起？！”孟奚阔捂着自己的脖子，觉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扶着墙颤声问趴在马桶边狂吐的马昭。
　　马昭只好从马桶里抬起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之前只吃素食，突然吃了这么多^肉肠胃有些不适。”
　　“呼...”孟奚阔松了口气，道：“你看看，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哪知道除了和尚跟老道还有人不吃肉啊。”
　　是你硬往我碗里堆肉的好吗！我没有同意好吗！马昭很想咆哮，但实在没有力气，于是他扒着马桶边，幽怨的看着孟奚阔说：“...怪我咯。”
　　“嗯。”孟奚阔居然还承认了。
　　马昭简直想把他一头按在自己吐出来的一堆污秽里溺死。
　　“时间不早了，马兄，我去督促军备了，你先缓着~”孟奚阔脚一抬，转眼间溜出了帐篷。
　　马昭靠在墙上，暗暗的想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孟询用来试探他的计。
　　如果是，那么代^表他大概算是过关了，从此再相安无事。
　　如果不是，那么代^表他即使活过了今^晚也还是有可能被孟奚阔玩死。
　　紧接着，马昭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孟奚阔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冯隆山军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马昭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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