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纪之神择

　　这是一双无论荆九璎看多少次都会失神的瑰丽眼眸，明艳的红与璀丽的金交相辉映，如同金色的烈焰中盛开着地狱红莲，神圣中带着惑人的魔气，妖邪的夺走了世间芳华，美得足以令万灵沉沦。

　　荆九璎怔怔的望着这双美得不可思议的金红色双眸，泪水止不住的汹涌而出，眼中绯色渐隐，露出了一双清亮的墨色眼瞳，却是先前荆九璎无论用何种办法也无法压制的煞气褪去的证明。简单轻松到让她都无法察觉！

　　带着些许水汽的睫毛轻轻的扇动了两下，荆奉天的双瞳终于得以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如同被山涧灵泉洗过的黑色双眸，清澈明净的让他这样的人几乎不敢直视！荆奉天想，哪怕是世间最纯净的黑水晶，也是及不上这双眼的纯澈的。而现在这双世间最美丽的眼睛正担忧的望着自己，荆奉天的嘴角不可控制的勾了起来，伸手拂去少女脸色的泪水，不过嘴里的清甜的药汁让他觉得有些无奈！

　　他最不愿意看见她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尤其是那个人对她也很重要！

　　作为一代神医，荆奉天几乎在刚清醒就知道自己在被喂食的是什么东西了，不难猜出她做了什么。

　　“虽然很不满那个老混蛋的算计，但……或许这次的历练也不全是坏事！”偏头躲开喂食，顺势揉了一下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小丫头的脑袋，荆奉天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师父！”荆九璎手臂一颤，好悬没把血参杵到荆奉天的鼻子上去。

　　“不是师父是爹爹！”金红色的双眸一瞪，荆奉天的声音中带着近乎本能的宠溺和淡淡的无奈。

　　“师父！”荆九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和委屈，然后就不管不顾的扑到了好不容易撑起身体，甚是有些不稳的荆奉天的怀里。

　　终于……终于能够安心了！！

　　缓缓甩了一下仍旧有些昏沉的脑袋，荆谷主不得不自己伸手拿开已经堵住自己呼吸的血参，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愣愣的望着手中有些干瘪的绯色参根，这丫头，可真下得了手啊！荆奉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的性格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红影这孩子这回定怕是要伤心了！

　　“对红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待会一定要好好去给他道歉才行啊。”宠溺的拍了拍女儿的脑袋，荆奉天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被女儿这么在乎自己很高兴，但这孩子有时候做事情实在是太不顾后果了！

　　“小时候爹爹出谷的时候可一直是他在照顾你啊！”

　　荆九璎身体一僵，这会恐惧尽去脑袋清醒顿时就想到了自己刚才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脑中那双绯双眸中的哀伤和黯然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喉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荆九璎只觉呼吸有些困难。

　　“师父……我！”荆九璎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已然完全恢复清明的漆黑的双眸中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惊惶。

　　她明明对那个孩子承诺过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牠，等她变强大了一定会保护牠，将所有打牠本体主意的人全部镇压。

　　嚣张的誓言仍尤在耳，然而就在不久前……她居然……一种名为不安的东西悄悄的在心底发芽，疯长。

　　无意识的抱紧了这个让他依恋的人，如果有一天她失去理智，是不是也会伤害这个人而不自知？不，不会，她是为了他才变强大的，若果这份力量终有一天会失去控制伤害到他，那她到底为什么这么辛苦修炼？

　　“就是因为世间万物都有感情，所以生命才能延续，得以生生不息。只是不同事物本身相差太大，才让很多人觉得草木没有感情！爱是孤高的，所以璎儿，你一定好更加珍惜这份异族的友谊啊。”

　　荆九璎心中惊惧，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意识渐渐沉入深渊。

　　“我们幽冥谷的人注定无法摆脱杀戮的束缚，也无法成为世人眼中的正常人。但至少，父亲希望你在很多年后回首之时，能欣然的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所有……是如此真实的活过！”荆奉天的目光悠远，脸上带着难言的疲惫，似乎透过了时光，又一次看到了某个站在尸山血海中惨笑的人。

　　“我诅咒你，诅咒你终将嗜血而狂，天下共敌。你会一无所有，你会比我死的更惨……”荆奉天闭眼，仿佛间又听见了谁在血海沉浮中凄厉的嘶吼，一遍一遍怨毒的诅咒着？

　　心神有些飘忽的荆奉天此时并未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异常，且就算有所觉，也认为荆九璎是因为红影的事情内疚所致，万万想不到现在的荆九璎已然陷入魔障，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只要和荆奉天有关的事，荆九璎从来就没能正常思考过，这一点除了荆九璎，或许还有犯迷糊的荆谷主，举谷上下都是知道的！

　　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在在脑中翻滚，荆九璎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打击沉沦在了黑暗中。

　　“好痛……”一把捂住了仿佛要炸开的脑袋，眼中红芒黑气不断翻滚，荆九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了，正狠狠的拖拽向某个她不愿面对的地方。

　　恐慌的情绪几乎不受控制的支配了她的神思，当恐惧在到达某个极致时，疯狂和暴戾便若疯长的藤蔓，从意识深处蔓延而开，逐渐席卷她仅存不多的一丝清明。

　　阴暗，疯狂，憎恶，残忍，痛苦……几乎用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综合而成的那一缕天地间最纯粹的煞气，咆哮着对着荆九璎露出了狞恶的獠牙。

　　破坏，破坏，破坏，毁灭……

　　狂暴的黑红色戾气不断的从荆九璎的身上疯涌而出，刹那间满池灵泉冲天而起，无数血色的风刀凭空出现，凄厉的呼啸声伴着无数石笋崩碎的声，偌大石窟不消片刻就被狂暴的气流切割的一片狼藉。

　　“不好！”荆奉天有些空茫的眼睛瞬间回神，来不及吃惊，就下意识的一把按住了荆九璎的肩膀，滚滚真元不要命的往其身体中疯狂灌入。

　　若非现在实在抽不出手，荆奉天真会毫不客气的狠狠的抽自己几巴掌，没事你胡说啥呀！

　　女儿体内煞源才刚刚凝成不久，虽说已经达到了绝息境，照理已经能够压制煞气反噬了。但他怎么忘记了女儿的年龄呢？

　　虽然女儿以现如今浓郁的天地灵气为辅，猎杀凶兽成功凝煞成源，后又硬是凭着逆天的资质在煞源刚成不久就一口气冲进了绝息境，成为了幽冥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绝息境强者。

　　但但但……看着女儿被煞气反噬越来越痛苦，却死死的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的倔强模样，荆奉天的心就如同被凌迟般抽痛了起来。

　　以天冥诀的修炼难度，若是在仙魔纪前，花上个数百上千年都不一定能顺利在体内凝成煞源，况且即便拥有百年经历磨砺而成的意志，都不能完全避免煞源的反噬，更何况是几乎没经历什么人情世故的荆九璎了！虽说只要心智够坚韧，一旦冲进绝息期就能很大程度上的压制煞气反噬，但她怎么忘了人类感情这一块乃是女儿的弱项，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让她出谷去历练，不就是想补足她这一块么！

　　自己当真的是老糊涂了。

　　荆奉天手忙脚乱的凭着自己深厚的功力想要强行将女儿身上暴走的煞气镇压回去，奈何这情况委实太突然，且他虽说服用了玲珑血参恢复了一部分伤势，但这次他为了那个东西几乎九死一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复原的。

　　因此竟然导致他此时要在不伤害荆九璎的前提下压制煞气成了奢望。

　　你说你，没事抽什么疯啊，还感叹人生呢……荆谷主悔不当初，想到关键之处直悔的整张脸都扭曲了，哪还有半点他苏醒时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魔之姿！

　　眼中金芒爆闪，荆奉天终于下定决心般一口将刚刚还剩下不少的血参扔进了嘴里，一丝殷红若血般的汁液从荆奉天的嘴角滑落，消失在了已经十去八九完全变色了的灵泉之中。

　　一边努力安抚荆九璎体力暴乱的煞气，荆奉天一边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块和一节拇指大小相当，散发着耀目银光的多面菱形晶石。

　　别看这晶石不大，却是一出现就霸道的夺去了洞窟中所有的色彩，强行牠所在给空间中的一切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银辉，连同荆九璎身上翻滚暴动的血煞之气，都没有例外。仔细看还能发现这块散发耀眼银芒的奇异晶石中心，有一缕烟雾般诡异的金芒时隐时现，且不断变化闪动不停。

　　嘴唇微动，随着几个奇异的音节从满脸肃然的荆奉天口中跳出，菱形晶石顿时爆发出了更加夺目的强光。

　　荆九璎师徒连同洞窟中所有的一切在刹那间被炽烈的光芒淹没。

　　强光一直持续了接近半柱香的时间，才如同被黑暗吞噬般化作点点光斑一一熄灭。

　　哗啦一声水响，脸色惨白的荆奉天抱着似乎已经平息了煞气反噬的荆九璎踉踉跄跄的走出了灵池。哇的喷出了一口暗金色的心血，眼中光芒暗淡的荆奉天终于坚持不住狼狈的摔倒在了岸上。

　　小心的护住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人儿，荆奉天仍自不放心的带着紧张的情绪小心的捧起了荆九璎的脑袋，当看见已经敛去光芒如同天生般镶嵌在她额头上的菱形晶石，才如释重负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定定的看着周身散发着神圣安详气息的少女，荆奉天的眼中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丝笑意，那么哀伤，如斯温柔，如此温暖。

　　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这块镇魂石的价值确实远远大于他所付出的那点代价的。

　　如此，他也就能稍微放心她出去尘世体验世情，亲身经历风雨。

　　无力的躺在地上，荆奉天怔然的望着已经残破不堪的穹顶。夜明珠因先前的变故早已变成了齑粉，缕缕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丝带轻柔的游走在寂静的洞窟中，小心的呵护着一个已经破碎的梦。

　　轻轻的叹息不知在谁的心底回荡，滚滚红尘，苦难总是多过甘美，一旦迷失沉沦，或许永远都无法在醒悟了！

　　荆奉天偏头，看着眼前在昏暗中唯一的一抹亮银。“不管这孩子未来会在红尘中沉沦进多深的黑暗，你都会为她保留一席无尘之地？”

　　轻柔的光芒在菱形的晶石上缓缓游走，无声无息。

　　荆奉天眼中掠过一丝暗沉，哪怕是同出幽冥谷，他也绝对不允许这孩子和他走上同样的路！那条孤寂的，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无法确认的路。

　　一阵剧烈的咳嗽，荆奉天脸色一变，大口大口淡金色的血液不断的从口中涌出，溺水般大口了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稍微缓过神来。毫不在意的拂去嘴上异于常人的血液，荆奉天再次将视线落在了身边的少女脸上。

　　见其精致的小脸上再无一丝痛苦，面色安详若入睡的婴孩，眼中闪过欣慰的同时脸上也不自觉得出现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虽然这丫头没看出来，但确实多亏了血芝的精华才能有力气将镇魂石安全的封印进她的灵海！”仰头望着被夜明珠粉末柔和的光芒蒙上了一层薄衫般朦胧光晕玉质穹顶，荆奉天那瑰丽到能迷惑众生的眸底深处，似乎若永恒般盘亘着一缕几乎淡到虚幻的哀伤。

　　淡金色的血顺着嘴角滑落，却被啪嗒一声清脆的滴水声掩去了血落下时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水沄。”轻柔的抱起了在睡梦中露出了甜甜笑容的少女，荆奉天面无表情的看向了穹顶被刚才的风刀斜削掉了少半的一根石笋。

　　“是，谷主。”水沄那略带稚嫩的声音才刚刚响起，原本空无一物的石笋前就出现了连同弥牙在内的七只小鬼灵。

　　“除了我父女，这里并无任何其他生命存在过。”薄凉淡漠的声音还在水沄耳边回荡，雪发男子抱着少女的身影已然模糊在了昏暗的洞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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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水沄大人，谷主是、是什么、是什么意思？”良久的死寂后，弥牙强忍着心底不断涌出的寒气，壮着胆子颤声向一直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的水沄问道。

　　“你等立即返回阴冥，永远……都不要在出现在殿下和谷主的眼前了。”水沄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晃荡了一下，声音中透着弥牙从未见过的冰冷气息。

　　牠甚至怀疑，刚才水沄其实是想杀了他们的！

　　“是！”其他几只已经抖成筛子的小鬼灵如蒙大赦，只能用拼命点头的行为来表达他们的遵从。

　　弥牙心中一黯，留恋的忘了一眼银丝翠玉檀所在的地方，透明的身体才逐渐在空中分解成小小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谁也没注意到，在完全虚化的瞬间，小骷髅空空的眼眶中有一缕比之发丝还纤细数百倍的银线一闪而逝。

　　水沄身体一僵，蓦然间猛地转过了头，漆黑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常人难以理解的的惊惧，死死的望着仅剩下小鬼灵灵体消散殆尽后的几个光点所在的地方。

　　会是谁？

　　惊疑不定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水沄有些紧张的再次仔细感应了一番，又不死心的四处寻找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刚才那一瞬间感应到的让她心颤的恐怖气息真的是错觉？

　　敲了敲脑袋，水沄低头咕哝了一句什么，再次望了一眼断裂的石笋，便不在逗留的晃悠着离开了。

　　灵雾汇聚，昏暗的钟乳石洞窟中，清灵的落水声再次响起。

　　一朵小小的水花在已然恢复了平静的灵池中一绽而开，一圈乳白的水晕慢慢的，缓缓的扩散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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