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晖

作者:羿落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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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时间似乎转瞬即逝,又似乎度日如年,寸草简单的头脑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装这么心事过。他想起爹当年送他进何府时,回头望向他,眼神突地清亮了起来,他说:“娃,兴许以后你比你两个哥哥享福得多啊!”自从进了何府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回过家,小时候是府里严防着他们的私逃,大了后,他竟没想起过家里。现在,身在里徽州千里之外,不知怎的,竟想起了爹当年的话,享福么?或许。若是在乡下的家里他可能没命长到如今这样的体魄。
      寸草愣愣的坐在房里,盯着面前崭新的一套衣物,他恨不得他是个什么都不懂得懵懂小儿,那高远家势显赫,他都没想过自己能认识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可如今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硬抢蛮拉,他倒也能拚死一搏,可现今这算什么?
      小兰欣欣然走进屋时,就看到了表情复杂的寸草以及他面前那绫绢衣杉,心直的沉了下去。
      寸草见小兰直直的盯着桌上的衣杉,忙站起来捧着解释道:“晌午本想上集市置办点东西,谁知竟碰上了那高远的马车,不想躲避时划破了衣带,被那高远看着了,他家下人不由分说的跑来塞了件锦服与我,我,我……”寸草说着时,又想起那高远轻摇羽扇时的是笑非笑,让他烦躁不已。
      不知怎的,小兰的第一感觉以为是小姐送来的,听到这儿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对那件衣裳置之不理,只关切道:“划破了么?让我看看,兴许补起来还能穿穿。”
      寸草吞了吞口水,脱下身上的粗布,默默的看着小兰已经开始工作了起来,轻敛慢毡,可他脑里却浮想着另一个身影,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从遥不可即的天边突然明朗的出现在他面前,以前从没敢想过,可如今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蠢蠢欲动,若是她,能这样坐在他面前裣着针线吗?他有些紧张,这样不安分的自己是陌生的,他不确定自己敢像心中渴望的那样去做。
      小兰没有在意寸草的沉默,她的心思也随着手上飞针走线时咕噜咕噜的转着,还有不足一月的时间了,若是能平安过了这些日子,她就能随寸草踏上归途,无论又怎样的阻力都不能妨碍她,有一个宏伟的大胆的计划已经在她的心中盘旋,前景是那么的诱人让她的勇气充得满满的!

      《金瓶梅》中西门庆这厮,表面看来不过是一十恶不赦的淫棍,一市井恶霸,精力充沛凶残成性,袁云秋却知道,作书者兰陵笑笑生却是深熟这些高门大院中荒淫腐烂,这些王公官绅又有几人在黎民百姓中不是一个又一个西门庆。不闻世事时的袁云秋时常会为市井走卒之徒打抱不平,他以为“平章百姓”都是淳朴善良的像书中说的那般千人一面千面一言,如今的他已懒得为此费神,天下社稷竟是以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构筑的,若没有这礼法金鼎的压制还乱作一团?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较量盈歉之间,固绝于雅道”之人衣食富足爆发后的嘴脸,令人厌恶。
      如今他发觉自己竟有些越来越沉浸在这“□□”之中,想来难得他竟与高远有志同道合之日,那厮向来钟情奇情幻垢,可不成想竟当真向他讨这《金瓶梅》,难不成只是为了窥探那西门庆与琴棋书画四童的房中之事?想到这自己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多日来,袁云秋不是聚友品茶就是上醉仙楼赏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似乎忘了家中日益逼近的婚事,其实他也不想插手,任凭他们去摆弄,对他而言不过是对了一个名分上的妻子。他搂着陵兰不只一次的抱怨:“这些商贾之女,不会舞文不懂弄墨,俗不可耐,哪有我的兰儿秀兰惠中,知人识礼?”陵兰每每都含而不露的笑笑,并不搭话,让袁云秋有些讪讪接不下话,他知道他甚至有些庆幸陵兰并不会缠着他给她一个名分,他就是喜欢她的这份清醒与自知,只是有时这样的冷冷清清未免又有些让人懊恼。
      陵兰心里在冷冷的笑,她发现她越来越厌恶这个自命不凡的才子了,可笑的是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自己的良人。这世间不过如此,一个在锦衣玉食中风花雪月中泡着的公子,他以为他三言两语的愤怒就是了然黎民苍生了么?
      陵兰有些惦记那个叫寸草的呆汉,时常听袁云秋半嘲半弄的提起发生在他府里的逸事,多半是关于那个寸草的,他如何同时招惹小姐丫环又如何成为府里下人间的谈资,可她忘不了那次见到寸草时他的憨厚与惶恐,虽看来有些愚钝,可陵兰却没来由的相信比之这些常常出入花柳地出口成章高谈阔论的世家子们,那个寸草更有股气节。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披兰戴芷,佩饰纷繁,能歌善舞,呼鬼呼神,京城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们逃不出这个固有的圈子。作为一个执绔子弟,高远似乎又有些游离在圈外,颇有些古怪,使他平添几分神秘。
      若说袁云秋的文风常常出人意表,有些自成一格,那高远就是极力推崇古风的,“倘佯垆阪沼水深兮,容与汉渚涕淫淫兮,锺牙已死谁为声兮?纤阿不御焉舒情兮,曾哀凄欷心离离兮, 还顾高丘泣如洒兮。”并不像袁云秋们时时不离民生疾苦时而愤怒时而悲春感秋,高远眼里似乎没有这世间芸芸众生,畅游浩瀚,自成一统了。
      “公子,还在盘算么?”瞧着高远若有所思面带笑意,正为他摇扇的侍童知道那个寸草又让他家公子心不在焉了,他啐了一口,有些打抱不平:“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公子拿架子?以往公子要的哪个不是比他俊美万分?哪个不是只要一个意思过去都恨不得贴上来?”
      高远笑有些的高深莫测:“不一样,这个寸草,若说俊美怕是还比不得他家主子袁二公子。但却是块璞玉,未经尘世污浊的璞玉,我就喜欢他那股不会作假的劲。”顿了顿,似乎不愿多说,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许都没人注意,寸草的武功不弱,怕是这府上的几个人都不在他的话下,只是,怕是他自己都不自知啊!”说完,竟莫名的大笑起来。

      刚回到家中,神使鬼差的,袁云秋竟来到后院何淼淼的房前,于是极自然的,便见到了,在楼下院角里,凝望着何淼淼的窗门的,寸草。
      嗤笑着,袁云秋走向寸草道:“好一个尽忠职守,竟没见过这样日夜守护的奴才!”
      寸草红着脸,愤怒的盯着这个袁府二公子,他家小姐未来的姑爷,只字不语。

      袁云秋呼来一批家丁,寸草立即被团团围住,立在他两旁的两个下人诧异的发觉他们合力竟不能撂倒寸草。寸草并不跪,一动不动的,正准备聚敛真气,突一棍打来,他岔了一口气,右腿膝盖不由得弯了下去,他立马用手撑住左腿,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任凭背后棍棒的招呼。
      袁云秋稍稍的扬起头,用眼角瞅着摇摇欲坠的寸草,瞅着不支一声的寸草用刀子般的目光死死的咬住他,有些晕眩,突然眼前仿若闪过若干各类豪气干云英雄气概的词句,“性宽和,寡言语,喜怒不形于色;素有大志。”有没有青史垂名般的大志袁云秋自是不知,只是这时他隐隐有些预感,这个不名一文的家伙,怕是掀得起风浪来。
      袁云秋喝住了卖力挥棒的下人们,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甩甩衣袖,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去,却忍不住回头望望,见着寸草那依然笔直的身姿,他承认自己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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