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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桓玉羲和到达时,我已站在花圃之间,正笑着等候他们。
那二人款款走来,停在我面前,桓玉垂手而立,美如黑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转瞬即逝。
羲和感叹道:“万年光阴易逝,浮生花海却还如初见一般,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也打破不了这一刻的宁静。”
我说:“人心会随着岁月变更,这些花却不会。”
“帝君亦不曾变过,拈花一笑的模样佛如初见之时。”
初见?
我看着她。眼前这个容色倾国的女子,熟悉又陌生。
初见。
她不过百岁的年纪,天真无邪。
如今。
岁月带走了她的天真,将端庄高贵赋予她周身。
她一身紫衣,娉婷而立。
“我还不曾见过帝君作如此装扮。”羲和说。
“我一贯懒散,平日里很少束发。”赧然问道:“这样看着,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羲和盈盈一笑,转头向桓玉道:“君上觉得呢?”
桓玉漫不经心道:“还好。”
“只是还好么?”羲和牵起一抹真诚的笑容,柔声道:“只是不知三界还有哪位佳人能立于君侧了,阿爹阿娘在世时,就盼望帝君能找一位合意的帝后。帝君如今已满三十万岁,阿和也真心盼望帝君寻到一位佳偶。”
她眼神温和,就如儿时一般凝视着我。我与她四目相对半晌,又看看桓玉,心想,前者本应该是我的最亲近之人,却偏偏要执拗地嫁给后者。
我心内叹了口气,面上却只点点头。
她笑了笑,与桓玉一道走了。
年少时,不懂情/事,再美女子,我也不曾动心;正该恋爱的时节,却又疲于应付四海的大小事务,再美的女子,我也无法分心;到了这个年纪,形形色色的女子已是司空见惯,又过了青春的骚动。这么想来,我确是与情爱无缘。
“君上------”一个清丽的声音传至耳畔。
我回首。
愣了一刻,回神过来,再入眼的便是如瀑布般垂落的黑——那是她的发,如莲花般盛开的白——那是她的裙。
“免礼吧。”
梓盈起身,我打量着她的穿着,昨日的素锦白袍已是极为素雅,今日这身倒白的更纯净了。而且,昨日头上还戴了八宝流云紫金钗,今日索性只系了跟白丝带。
我想,她便是凡人说的。
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梓盈第一次观浮生花海,觉得甚为惊艳。不若海天一色之壮丽,却比之柔和;不若巍峨高山之雄壮,却比之空灵;不若漫天云彩之妖冶,却比之芬芳。难怪君上会如此偏爱这片花海。”梓盈赞叹道。
“偏爱?”我疑惑道:“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并没有偏爱。桃花有桃花的美,杏花有杏花的美,浮生花在我眼里也与这些花无异。”
梓盈讶异道:“众仙皆道君上偏爱这浮生花,想不到只是误传。我也以为君上是爱极这花儿的。”
“哦?为何?”
她眼眸轻转,说道:“原因有三,其一,君上的行宫本在东海,却迁至蓬莱,难道不是为浮生花而来?其二,君上曾下令,凡赏花者皆不得摘取浮生花,难道不是爱护这花?这第三嘛,君上银冠上的白玉簪子,上头的花纹不正是浮生花?”
我点头,心想,这些女子心思最是细腻,竟连我发簪上的花样都看的清清楚楚。
“帝姬分析的有理,看来是我误导了众仙。在此,本君要同帝姬解释一下这三个因缘。一则,本君久居蓬莱,不是因为浮生花的缘故,只是这里恰好有这花;二则,这花开一次不易,花期也很短,就这么短的时日还要被剥夺生命,实在可怜;三则,我头上这玉簪是一位故人所赠,他极爱这浮生花。”
梓盈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弯下腰,手托起花朵,放在晶莹的鼻尖下,似在嗅闻。
一朵紫花斜穿出来,无意地横在她乌发旁,像是她头上的配饰,浑然天成。她转头道:“我却极喜欢这花。”
我施了个法,那花朵便断了,横在她的耳畔。她一摸鬓发,张大了眼睛,嘴唇轻启:“君上,这花、这花......”
我笑笑:“无妨,紫花配你这身白罗裙正好。”
她垂首不语,再抬头,羞涩地说了句:“多谢君上。”
“眼看要开席了,公主与本君一道去吧,别误了时辰。”
她点点头,与我并肩而行,相互说些三界趣事。今日来的仙使颇多,一路上不乏窃窃私语,环看周围的目光,艳羡鄙视皆有之,梓盈一概从容大方,很令我欣赏。
等众仙都上了宴席,我也坐到了上首,羲和在左,桓玉在右。
远处清钟声响,山中一片肃静,三千灵女立于海上,为我吟唱,大约是些歌功颂德、祈祷祝福的话。
颂唱完毕,桓玉举杯起身,为我祝酒,众仙便跟着站起来,同祝:“帝君皓德,寿与天齐。”
羲和端起酒杯来敬酒,悄声对我道:“才与帝君说起帝后一事,这姻缘便来了么?”
我一愣,她唇畔浅笑,眼角瞧向坐在下方的梓盈。
我端着酒杯,不置可否。
她举杯过头顶,于众仙道:“今日乃是帝君三十万生辰,本君先前亦备了无数祝词,只是现下却想到另一番话。”
只听她声音铿锵 :“龙驾帝皇兮,伏四海;
锵持长剑兮,振九霄;
惠泽秋兰兮,玉琳琅;
音抚碧落兮,萧璆锵;
漫卷风华兮,景如伊;
愿得浮生兮,共流觞。”
羲和所念的祝词,原是出自伏羲,我只略微记得是我的哪一次生辰,伏羲又拖妻带女地来了蓬莱,我调侃道:“你也是个厚脸皮的,带上阖家老小来我这儿白吃白喝,也不兴送份礼物什么的?”
伏羲一笑:“我与你之间何须如此见外,不过……今次来你这,还真是备了份礼的。”他掏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里头装了根白玉簪。
那玉周身圆润,色泽通透,触手清凉,上头精心雕刻着浮生花纹,栩栩如生。
白璧无暇,福泽绵长。
浮生花语,不期而遇,至死不渝。
我心内感动,拍拍他的肩膀:“是你想的主意?”
“是我与女娲的心意。”
“要我说,你们这些双双对对的合该掩上门,自己恩爱去。”我将盒子收下:“若惦记着我这孤家寡人,尽可送些美女画像少女春宫。”
他噎了一噎,悔恨道:“白瞎了我这好玉。”
往事回现,我一抬酒杯,将美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是些歌舞节目。台上五音繁会,美颜细腰的女姬长袖翩翩,台下觥筹交错,或低语浅笑,或朗声开怀。
第一方玉台上,有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四方水君,地界东荒南荒西荒北荒君主,还有天界三十六星君。
我看着坐在下首闷声吃胡豆的西海老儿,问道:“西海水君,胡豆好吃么?”
西海水君一颗胡豆刚要放进嘴里,闻言急忙搁下,站起身来:“好吃好吃,脆脆生生的,好滋味。”
我又问:“素心排的这出歌舞,可还好看?”
“好看、好看,”他直点头称赞,眼角却放不下着桌角那颗胡豆。
我笑道:“既然好看,怎么一直低头?台上的歌舞还比不得胡豆的滋味好?”
他老脸一红急忙赔罪道:“哪里、哪里,是君上这里的胡豆太好,臣顾着剥胡豆壳,倒忘记观舞了。”
“既觉得好,便打包两份带回去罢。”我大笑开怀,示意他坐下。
将离笑道:“听闻西海鲽族楚瑜公主最善舞,一舞动三界。君上还夸她‘楚楚舞翩跹,纤腰赛杨柳’,引得四海女子争相节食效仿。看过楚瑜之舞,难怪西海水君对其余歌舞不上心了。”
“今日怎么不见楚楚?”我问道。
水君道:“楚瑜与我儿青羽成亲数百载,始怀麟儿,如今挺着肚子,不好出远门,君上恕罪。”
“哦?楚楚已有身孕啦?”我倒一杯水酒,敬他:“恭喜水君啊,等麟儿诞生之时,务必邀本君去吃一杯喜酒。”
西海水君受宠若惊,连连答应,叩谢君恩。其余仙使也倒酒敬他,说些喜庆话。
酒过三巡,头有些发昏了,见日垂西方,我嘱咐众仙使吃好喝好,便退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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