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后续·皆因非果

　　我们订好回杭州的机票，找了个小旅馆整顿下，洗个澡放松下来，我僵硬的思维才开始重新活动，无数的疑问从脑海中涌现，第一个问题就是：那口黑棺里，到底是什么？
　　闷油瓶这次很干脆的解答了， “黑棺里，就是终极，那口黑棺其实不是棺椁，是最后一层棺木，第二层棺椁就是长白山到墨脱的一段地下空间，第三层，你们可以理解为整个中国，第四层，我不用说了，就是这个世界。”他顿了顿，继续道，“棺里是一个通道，从这儿可以一直通往墨脱。但那里并没有路，一片混沌虚空，长生天就是在这片虚空里孕育而出的。之所以称这片虚空为终极，是因为它不属于地球，甚至不属于宇宙，它是一个没有任何生物生存的异度空间，长生天由此而出，因此长生天也不属于生物，是一种难以解释的东西，我们可以称之为‘神’。”
　　闷油瓶这一段话用了很多我没想到他会用的名词，信息量实在太大，我这些年好不容易重塑起来的世界观又被这短短的一段话撼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我和胖子才消化完。那按照闷油瓶的说辞，“终极”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不存在的空间，那张家人世代紧守的这个终极，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胖子的脑回路显然和我不同，他关心的是小哥这十年来不吃东西不喝水是怎么活过来的？
　　“呆在黑棺旁边久了是没有感觉的，就只会一直昏睡，没有气息，今天是因为你们的到来改变了终极的特殊磁场，我才会醒过来发现你们。”
　　“那上一任张起灵是怎么死的？”
　　“他没有鬼玺，只有鬼玺能和终极的磁场产生反应，从而出现我的那种特殊现象，他是跟着阴兵混进去的。”
　　我想起当年在云顶天宫，闷油瓶也跟那阴兵混进去过一次，难道他那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就打算进去守门？我又问他守护终极的意义，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无所谓了 ，终极已经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张家人的存在也失去了意义。”
　　我被闷油瓶这句话吓了一跳，闷油瓶似乎完全是为了存在的意义而存在，但如果没有了这种意义，他会做什么？我心里顿时一寒，赶紧道：“小哥，你别想不开啊，人得为了自个儿活，不能为了活而活啊。”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静静望向窗外的天，眼里又出现了那种对生死的麻木，与世界没有联系的淡漠。
　　我忽然想起闷油瓶说过的那句话，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意义这种东西，本身就没有意义。
　　晚上，我躺在床上毫无倦意，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那些问题，剪不断理还乱。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吃两颗安眠药，满脑子一团乱麻的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
　　刚翻下床，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小花的电话，接起来，“喂，小花？”
　　“吴邪，你睡了没？”那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
　　“没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呵，我估摸着你也睡不着，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
　　“八点，”一阵纸片摩擦的声音，估计是在看日程，“那好，我来接你们。对了，张起灵他怎么样？”
　　我干笑两声，“拽出来了，活蹦乱跳的，比我还硬朗。”
　　“得了吧，人本来就比你硬朗，不过，吴邪，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小哥要去张家古楼，我和胖子陪驾。”
　　“之后呢？”
　　“之后，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我总不能把他扔下不管不是。”
　　小花沉默了一会儿，“吴邪，你呀，这辈子都为了张起灵在活。”
　　我顿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唉，”小花轻叹一声，“晚安。”随即挂了电话。
　　我一直没有回过神来，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可到头来，还是被小花，一语揭穿。
　　原来自从那日初见，我记忆里闷油瓶背着黑金古刀的身影就再没有消褪过。
　　原来从头至尾，我是为他在活。
　　吉林真是冷得至极，尤其这正是立秋时节，寒风呼啸穿堂而过，我一个激灵，紧紧身上的衣服，走到窗口。迎面而来的凛冽寒意让我又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吉林的夜空与西藏的不同，看着总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星是冷清的，月也是清冷的，让人从头寒到脚。
　　我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我与闷油瓶过去的种种：
　　初见那天，在三叔家楼下，背着龙脊背的青年与我擦肩而过，清俊的侧脸犹如流传千载的古赋，杭州的冉冉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鲁王宫里，他挥刀将血染了满手，眼神却冷得像那深长的刀口和汩汩的血水不是他的一样。
　　西沙海底，我用唾沫给胖子止痒，闷油瓶忍不住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除了易容后之外流露出常人的喜怒。
　　云顶天宫，我眼睁睁看着他随浩荡的阴兵队伍进入青铜门未知的空间，他只留给我一个少见的笑容以及一句无声的诀别。
　　柴达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他吐露心声，我承诺下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誓言，没错誓言：如果他消失，至少我会发现。次日清晨，我的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层毛毡。
　　西王母宫，我日复一日守在陨玉旁，当时真的想着，假若他不出来了，我就交代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巴乃湖中，我们被密洛陀杀得措手不及，他奄奄一息靠在石壁上对我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于是我拼上命了，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带他俩逃出生天。
　　张家古楼，我误以为他死了，难以言说的悲伤几乎要将我淹没，我竟然因为一个误会差点崩溃。
　　长白之别，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逆光而行，四处茫茫白雪，那一刻天地间仿佛独他一人，出尘脱俗，绝世独立。
　　回忆中的每一幕，几乎都是他将我从鬼门关拽回来，然后让自己身陷险境。
　　小哥，闷油瓶，张起灵。
　　我望着夜空，默念他的名字。
　　之后，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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