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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
小林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午夜刚过一刻,他从床上滚下来,踢踏着拖鞋抹黑去开门,一路上膝盖撞到桌沿疼得他呲牙咧嘴。他自小家贫,祖上习得济世救人的学问却敌不过机械横行,手法精妙护理周全的人形护士他也买不起,开在远郊的小诊所已半月没有一笔生意,此时叫门必然是有人急病。好脾气的医生拉开铁门,屋前路边一盏缺了风雨也潇潇的路灯下,狼狈不堪的男人叫惶急燃亮了眼,骄红得能叫院子里那株永远也遇不见春天的树开上一场最盛的花。
他辗转着拎抱着怀中两人往房里挤,蹿进屋子之后用脚跟扣上大门,问:“你是医生?你家有人形机么?”
小林点头又摇头,摸灯。
光明洒然之下三人狼藉,医生苦笑:“你们这是?”
男人一手血攥着他的大褂不放:“总之,先救他们,虽然我没带钱。”
言下之意救人为先,算钱在后,如果不从——
小林医生脑补得一沟回的鲜血淋漓,不由心惊,跌跌撞撞拉开简陋的手术台,撇了短笛和丹迪两眼:“把那个大个点的放上来。”
几针催眠之后,他剪开短笛被血液菏固的衣衫,摁压几下:“肋骨断了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弄的,这人看样子还是个警探啊?”
半晌没人回答,他悄悄转头,男人坐在灯下打盹,脸色苍白浑身伤口,肩上一道口子深可及骨眼见发疼,顺着指尖有往下堕落的血滴喋喋不休。就算他来处不明去意全无估计手段凶残性情冷厉,可恨闭起的眉眼分外柔和,唇边有鲜血更有遮掩不去的晴彩。医生默默审视了一阵转进里屋抱出毯子,掖好被角又暗地里给他戳了一针。
悟空觉得心头闷痛,费力呼吸进肺里的不是空气全是数据,就像死在他手底下连渣滓也没有的人形机,撕开皮囊一串一串的零和一,拼起来全是名字。
贝吉塔。
他吓醒了,想不通为什么是贝吉塔也不愿再想,攥着胸口的手就要往墙上摔,站在身边举着药盘的丹迪惊吓一声:“悟空先生!”
悟空看着满眼幼细的又耀武扬威的针头,说到底连细想都不屑就觉得胆战心惊的东西让他浑身发抖肌肉酸痛,一只手趴一声无力下垂整个人滑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你怕针?”由远至近是短笛的声音。
“糟了!”悟空想起什么裹着被褥跳起来向外冲,一二三次被惊吓的医生愤愤摁下活塞,水珠从细孔里被逼仄出来在他眼前晶莹又剔透,病人脚一软跌在半路,咬着牙敢怒不敢言。
“你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很快赶到不用担心,那些人形机似乎也没有找到他们。”上半身重重叠叠被绷带裹成木乃伊的短笛吞云吐雾含混不清。
丹迪似乎只是轻伤,脸上三三两两创可贴涂了满面,他带着消毒手套给小林医生递针。
“既然你醒了,就醒着打针吧,把手伸出来。”医生拍拍床沿,示意他上前。
悟空捂着被子摇头。
“三个人中伤口最重就是你了,来,过来。”医生白衣微笑和煦,只是发型有些古怪。
悟空往墙角缩了缩。
“啧,我说,你肩胛骨都裂了也没叫疼,怎么怕打针,”小林抿着嘴不可置信的笑:“好了,快点,你这么大的人了。”他放低语气,言辞柔软,像哄小孩。
悟空想一个能量球轰散墙角逃往升天,想撕开喉咙放声喊救命,想咬着被角像叼着手帕泪汪汪说我不要,他一边神思翩飞一边咬牙切齿瞪着小林手中头号凶器,眼光落在短笛脸上,警探含着烟向他真真切切弯起了眼,但就算在笑,揶揄还是共着挑衅的味道,写满了“我在看戏”毫不留情向他绵延过来。
悟饭远远听见几声惨呼从渺无人烟独立庭院里飘出来,心下一冷,喉咙里一直悬着的石头降落不稳,咣当一声在砸在心底窟窿碗大,砖石瓦砾雪崩似地争先恐后的塌陷,一片片砸在骨血里,全是咕咚两声闷响:悟空。
他撞进门时屋子里正鸡飞狗跳天崩地裂,制服端正的小探员坐在悟空背上绞着他的手臂,发型超前的医生满头大汗缠紧绷带,来电话的短笛站在床边指指点点一脸戏到中场精彩待续。
隔着三两个人悟空看见他简直像是抱住了一苇渡江里的那根芦苇,叫声越大。
短笛无可奈何望着站在门口停滞不前的他,挑眉:“要不打晕算了。”
“好。”志同道合的警探捏着拳头给了他一下。
耳根清静的医生终于拯救病人于水火,低头收拾器材顺便拾起悟饭多少句谢谢掉了满地。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半夜里突然有人这么着急的敲门的确吓了一跳。”小林发现疏远客气的谢谢是在捡不完于是放弃。
“真是要谢谢你了,悟空没事吧。”悟饭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去抚悟空的掌心,温热如常像是握了一片杜鹃在手里熊熊燃起,于是长舒一口气。
短笛烟抽得更凶,蓬勃的烟雾里半边脸有点白,他毫无顾忌也打算百无禁忌,问:“为什么那些人形机要追杀他。”
悟饭给他一个灰飞烟灭袖里藏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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