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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的回忆
八个明晃晃的刀尖仍在我身边不远处,举刀的侍卫们一寸一寸地挪着脚步,盯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由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自从刚才做了件那么没脑的事,我估摸着下次再使仙法定要好好想透彻了才行。于是也不急着脱困,一寸一寸地挪着脚步跟着他们走。
我被带去了东陵山庄自家的牢里。这处私设的牢房相当大,并不像官府的牢房那般是铁栏子的,而是用实打实的墙隔成了一小间一小间,放眼望去,灰白的墙上一排锈迹斑斑的铁门,和墙上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照着,看起来颇有些冷冷清清,也不知道里面都关着些个什么人。这一路走去,也没遇上什么当值的人,空空旷旷的。
他们把我关进了其中一间小屋,并递给了我一杯水,看我饮了才走。我用神识一辨,便知道里面下了药,约莫是让人筋骨酸软,无法使力的药。他们走时还算客气,告诉我每日中午傍晚会有人送饭食过来,屋里有水,便把门关上了。
我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和先前进来的感觉一样,冷冷清清的,整间屋子唯一的家具便是墙角摆着的一张一人宽的铁床,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我走到床上抱膝坐下,看着墙边上昏昏暗暗似要燃尽的蜡烛,突然想起约莫一千年前我也呆过几天牢房,原本我已经不大记忆了,此情此景,本来模模糊糊的记忆似乎也跟着清晰了起来。
那年是我下凡的第二遭,我寻到他时,他正在京城当个游手好闲的贼,唔,这只是我的看法。说起来,他也算是在官府通缉单上的人物,算是个让城里民众莫不闻风丧胆的大盗了。
平日里百姓求神拜佛,无不是求个消灾免财保平安之类的,我们做神仙的,既然名义上受了他们的信拜,我又正巧到了凡间,遇到了这么个盗贼,总归应该做些什么。
我悄悄跟了他几日,琢磨着该寻个什么法子教他改邪归正,法子没琢磨出来,倒发现他专偷肥的流油的贪官家,嗯,倒还算是个侠盗,只不过没有济贫罢了。
某日夜里,我又跟着他去了一处大官的府邸,看着他身形灵活地穿过假山,避开巡逻的侍卫,又翻墙进了一个府内的院子,只是思忖着他的对此处的地形比平日里跟着时熟悉得多,也没兴趣再跟过去,只是隐了踪迹,在外头远远地等着。
不多时,却听到里头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机括的铁质弹簧绞扣的声音,我心头蓦地一跳,若是没听错,里头的机关已经开启了罢。
我是神仙,听力自然比其他人好得多,不止听到了里头的声音,还听到很远处某个屋子里有几个高手向这边飞快地使轻功过来了。
我当下有了灵感,若他受了伤,我救下他,再带回去慢慢让他消了偷盗的念头便是了。
可惜结果真是出了我的意料。不过倒是给后世图了方便,我每每想不出法子来接近他,总是先寻思着给他制造个意外……
那日我现了形冲进院子里,果然看到他倒在地上,手腕上有个流血的小口。待我进去,他的眼神便如利剑一般直射过来,冷冷问,“你是谁?”
看起来情况还算不错,还能同我说话,只是似乎中了什么暗器,没法子动了。我打量了他一番,上去便要替他查脉,随口说道:“同道中人,碰巧遇上,我先带你离开。”
我还没碰倒他,他又冷冷地朝我瞟了一眼,眼神愈发凌厉,倒教我不敢再动作。
“我不是来害你的。”我解释道,“已经有人过来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不劳你费心。”他眼神依旧凌厉,“倒是姑娘身手高明,连我都没有听到方才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深夜在我家院内徘徊,又自称是同道中人,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我哑口无言。
真真是怪我当时没打探清楚,只是在观尘镜中看到了他偷盗的画面便想当然地以为他做的是偷鸡摸狗的勾当。谁又能想到,堂堂右相家中二公子居然还有如此的爱好。当然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他告诉我,他缺钱。
那时我被这句话震惊了半天,待我回过神来时,来人已经包围了院子。
他在地上虽说一动不能动,说起话来气势却仍是惊人。他说,“有谁敢踏入这个院子半步,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站在他边上,没来由地觉得冷得哆嗦了一下。
四下也静的出奇。
再一会儿,才又有几阵杂乱的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有个特别沉重的,听起来步子虚浮,应是不会武,只是约莫体型庞大,所以声音沉重。
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急急奔到院外,便直冲了进来,口上叫着,“二宝,你可回来了。”果然是个大胖子,还是个穿的很不错的大胖子。
这个富贵的大胖子一把扑向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二宝,“二宝”别别扭扭地撇过头去,原本冷如冰霜的脸上颇有些尴尬,许是不大喜欢这个名儿,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那胖子却不由他,抱着他使劲儿摇晃了好一阵子,口中还边鬼哭狼嚎地惨叫着,“二宝啊,你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看你娘,你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他的眼神瞬间又冷了下来,恨恨道:“我真没想到,你竟连娘亲的祭室都动了手脚!”他眼角蕴出一丝冷笑,眼底冰冷,“为了抓我回来,您真是动的好心思!”
我这才发现这间屋子原是用来祭祀的,只是没些个寻常祭祀用的香台之类的。倒是正中偏后的案几上摆着一只玲珑的手炉,在微暗的屋子里散发出暖暖的光,连带着散出一丝颇甜的暖香。看起来,他过世的娘亲应是一个极雅的女子。
那胖子眼底一黯:“不改机关守株待兔我还能去哪里找你,你娘在天之灵也定是希望你回来的,她会原谅我的……”胖子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待看到二宝冷哼一声后失了底气,越说越小声,转而又满脸委屈地盯着二宝,道:“二宝,你不知道,我……”
“够了!”二宝暴怒地打断了他,脸上因为怒急隐隐现出红晕,“我有名有姓,你不叫我这个名字你会死么!”
胖子愕然。
我扑哧笑出了声。
胖子扭头看我,半晌才迟疑道:“咦,原来这还有人……逸儿,对不住……”
“逸儿”冷着脸把头别过去,也不看我,脸上却还带着红晕。真真是个脸皮薄的孩子,却成天装个冷面的样子。
“这位姑娘是……”那胖子打量了我一番,忽的脸上神色惊喜,抓着逸儿急急问道,“你带了媳妇儿回来祭拜娘亲?”
我和他同时错愕的看了对方一眼,他脸上忽明忽暗,神色变换不定,连耳根子都开始红起来了,也不答话。
我估摸着他既不大方便透露我原本是要打劫这里的,毕竟我本意是要救他,又不好承认我真是他带来的媳妇儿,只好这么僵持着。
那胖子却颇为期待地看着他,又看看我,眼神殷切。我觉着自己像被挑菜一般从头到尾地审视了一番,直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想到了自己下界的目的,我寻了那么久也没寻到法子接近这个神出鬼没又疑心很重的家伙,更别提要导他向善了,眼下不正是个绝好的机会么?
当下便装作羞涩地点头应了声。
那胖子喜上眉梢。
而他朝我瞟了一眼,没有出声。
我心里打鼓,不敢去瞧他,只觉得他果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有泄我的底。
“我这便出去了,逸儿……你和这位姑娘多陪陪你娘亲罢。”胖子将他挪到边上的椅子,朝墙上深深看了一眼,眼神似乎透过墙,聚焦到了很远的地方,看起来颇是惆怅。良久,才轻叹一口气,出门去了。
我同他大眼瞪小眼的留在祭室里。
他身上的药还未解,只能斜躺在椅子上没法移动。
而我正思忖着今后要怎么同他相处,要怎么才能勾了他的心,也不作声。
虽说是第二次下凡,这却是我第一次思索这些个问题。原是我第一世过得实在太过顺利,那时他沉迷于我刻意安排的如符号般存在的人物,郁郁终老。而我,只不过应了那个文人风气甚重的时代,合着纸醉金迷烟雨江南的民风凑合着编舞一曲,惊艳一世,便潇洒回去了。
……
“他是我爹。”他终于开口。
“哦。”我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这里是右相府。”
“哦。”
“……”
“咦?”我突然回过神来,“他给你下了药?”
他点点头。
“那怎的不给你解药?”
他又瞥了我一眼:“若是解了药,这里的人能困得住我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颇是复杂,掺杂些自信,又有些萧索,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很是神采飞扬,有时候又觉得有些落寞,总之矛盾得很。
我只好又“哦”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想着这是第二世,就随口答道:“初二。”
“哦。”他也再没了言语。
一片沉默。
“你……帮我个忙……”过了半晌,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现在没法动。”
我一愣,想来刚才东拉西扯只是为了这句话。看到他别扭的样子,我心想这果然是个面皮薄的孩子,连求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当下笑着点了点头,觉得他颇是可爱。
“香炉后三寸打斜,你摸摸看是否有个微微凹陷的地方,按两下,小心避开暗器。”
我依着他的话做了,霎时,只觉得一阵轻微的机轴转动的声音,室内亮了许多。原是有一面墙开了,露出一个约莫深三步的小室。那小室光线颇足,内里墙上挂着一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画,约莫有半人高,画着一个极美的女子,眉目含笑,看起来颇年轻。顺着光线,我只觉得她的笑意便这么漫了出来,与外室的暖香混在了一起,空气里溢出一丝甜味。
“她是我娘。”他用很清淡的口气说道,接着只是盯着画像看,没再说话,也没再有什么动静。
我看着那女子风华绝代的样子,思忖着,他有个如此清雅的娘亲,看起来又很是思念的样子,我的任务难度约莫又增大了一分。想着想着,便又不知想到了哪个九霄云外去了。
……
“初二,侍卫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他终于出声提醒道。
“走?”我一直在思考着之后如何同他相处,想了许多,就是没往“走”这一方面想,听他提起,当下错愕地瞧他看去,“怎么走?”
“怎么进来,怎么出去。以你的身手,不需要我教你罢?”他忽的语气一转,冷冷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想留下来?”
我还未学会拐着弯子,思考一阵子再有所动作,很自发地点了点头。
他愣了下,才道:“你……真想嫁给我?”又迟疑了一阵子,道,“我以为你方才点头只是为了方便脱身,没想到……哼。”便不再理我。
“原是不想的,只不过你爹一说,似乎也成。”我认真答着,依稀记得凡间有句话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却当我玩笑,直直看了我许久,才叹口气道,“我以为,如你这般的女子,同其他贪图富贵名利的俗人是不同的。”
“我这般的女子是哪般女子?”我头一次听到凡人对我的看法,不免好奇问道。
他脸色尴尬了那么一瞬,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只是感觉罢了……”便不再言语。
我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当下也不知怎么接口,气氛又冷了下来。
我寻思着自己需得主动点,便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想贪图富贵名利。”
“你有什么目的?”他神色一冷。
“你这偷盗的习惯不好,往后我就跟着你了,让你不再作乱。”我认真答道。
“……”
……
无论如何,我便这么误打误撞地顶着毋须有的名分住进了他府里。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朝右相左明辉的第二子也是嫡出的长子,左逸。
左明辉的原配妻子也是左逸他娘亲在左逸十五岁时出了意外去世,他也离开了相府,只在娘亲的祭日才悄悄回来。虽说我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让我猜测里头一定有些什么才让他们父子反目。
他爹替我安排了住处,也没提婚事,想是觉得我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若是儿子喜欢,养在府里便是了。
因着我的存在,左逸也只得在相府住了下来。我同他时常在花园里遇上,他便要同我提让我出府的事,我铁了心粘着他,便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他也不好撵我。
而他若是“老毛病”复发出去偷盗,我便跟出去想法子搞破坏。他每每气得不行,待我要他说出个偷盗的理由来,他却又支支吾吾地不肯答,于是我们便一直僵持着,直到他再也没去偷盗。
如此甚好。
我在府中吃好住好,又宽慰于他的“向善”,日子过得甚是心满意足。
如此月余。
直到某日夜里,我在推开窗子,远远瞧见他坐在屋顶上,心下一动,也使个决轻飘飘地窜上屋顶。
离近了看,才发现他斜倚在屋顶,四周摆了几只酒瓶子,到处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他眼神迷离地朝我看来,口中称赞道,“好……好身手……”想来已是醉得不清,却仍拿个酒瓶子,往口中灌去。
我看着那酒十成里有七八分洒在衣领上,心里没来由地一软,上前去夺了瓶子,软声道:“莫喝了。”
没想到醉了的他像个小孩一般,被抢了酒,脸上表情一变,竟大哭起来,边哭口中还断断续续道,“我什么都没了……还给我……”接着便胡乱地来抢我手上的酒瓶子。
我没有安慰人的习惯,也没见着过别人酩酊大醉的样子,愁穷了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只好拍拍他脑袋,像哄小孩子一般地哄他。
他一只手抓了我拍他脑袋的手,另一只手来抢我捏着的酒瓶子,整个人便顺着往我身上攀了过来,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近了那酒香就成了浓浓的酒气。
我正想躲开他的手,他摇晃着扯着我的手一拽,我一个重心不稳便被他拽倒在了屋顶上,一半砸在他身上,一半砸在屋顶,砸起一阵瓦片碰撞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瞧我,因离我极近,酒气鼻息喷了我一脸。
他的眼神恍恍惚惚的,似是看不太清眼前的物事,迷茫着想要确认自己抓了什么。我正想同他说话,下一刻却懵了。
他直直吻了下来。
彼时我正张着嘴,他的舌头便轻而易举地舔了进来,酒气夹杂着他的气息直直冲了过来,熏得我头脑发胀。我活了这么多年,却是头一遭有人对我如此,这感觉怪异得很,让我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我想推开他,却惊觉自己使不上力气。只得含含糊糊地想叫他停下。他却似是寻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咬得更加兴起,舌头辗转腾挪,偶尔还戳吸两下,吸得我倒抽一口凉气,便觉得似乎有什么声音从我的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他却越发手脚有些不灵活地朝我身上胡乱摸着。
真真是愁死我了。
……
他第二日见着我时看起来神色无异,我也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刻意不提起来。我也只得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好在他也不提让我出府去的事了,似是默认了我住在他家里。
我时刻谨记着自己下界的目的,兢兢业业地想方设法同他没话找话,或是在他面前晃悠。他总是不置可否,面色淡淡的,我心戚戚然,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完成任务。现下回想起来,彼时我实在是太过欠缺经验了些,没发觉其实很早以前他看我的眼神已不一样了,亏我还时刻担忧,说起话来也是绞尽脑汁还患得患失。
某日,正当我在院子门口闲得发慌,寻思着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更进一步的举措时,他面带急色地跑来,同以往冷淡的样子很是不同。他一反往常地急急拽着我,问:“跟我走,你愿不愿意?”
我奇道:“平日我不都陪你出府去的么?”
他迅速摇头道:“不是这个,是离开这里,不回来了。”他沉默了片刻,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若是我说,往后跟着我也许没有舒坦日子,你……愿意跟我走吗?”他望着我,眼神忐忑,还隐隐有些激动引起的发红。
我听着他的话,疑惑了好一阵子才晃过神来,从前在观尘镜中老是看到凡间有些个年轻男女约好了深夜离开家偷跑出去的,但总归没几个有好结果。他们叫这个什么来的?唔,是私奔。他这是要同我“私奔”呐?我心里一喜,凡间不都管这些人叫做有情人来着么?忙活了这许久,总算是快要瞧见终点了。我心下开心,脸上便也跟着笑起来。
他见我笑了,神色更是忐忑。
我平复了下心情,道,“那我也该走了。”
他一愣,眸子似是迅速黯了下去,迟疑了片刻才问:“你……不跟我走么?我以为……”
唔,你以为的不错,我便是故意来对你有意思的。我在心里想着,口上却一本正经地胡乱答道:“你瞧,你现下也不去偷盗了,我的目的便达成了,所以我要走了。”
他抿着嘴,毅然转身走了。
……
结果,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当晚就跑出去偷窃了。
大约是习惯使然,我又偷偷跟着他,直到他手脚不太利落地又触发了机关,我心里一急,忙现了身去查探。
他并没遭暗算,看神情似乎是等在那里一般,只是看起来气色不大好。他见是我,略微恍惚了那么一瞬,接着冷冷瞧了我半天,才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教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怕,冷得我心里发慌,只觉得同平时看到的不大一样了。后来我回想起来,琢磨了一番才发现当初见到他时便是这样冷的眼神,实是自己同他相处久了,忘了当初。
我想他问的是我为什么不跟他走,却不好回答他,只好说:“快走吧,已经有人过来了。”
待我回到九天,才恍然惊觉,这开头,结尾,真真是像。当初见到他时,他触了机关,我说了一样的话。
他没动,过了半晌,才道:“我再问你一次,跟我走吗?”
我摇头。
他叹了口气,道,“那便不要怪我了。我查不到你的来历,也不知你的目的,你的身手又这样好,我不得不将你当做威胁。”
我急道,“你要如何追究,先离了这里再说。”
他也不动,直到许多人将这里围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们原是一伙的。
“把她关起来。”他对来人说完便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
我被关入了一间空置的牢房,不太像如今呆着的屋子,那牢房没有墙,只有一排铁栅栏。
我呆得无聊,想着自己的任务应算是完成了,便使了个障眼法,教人以为我死在狱中,回九天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回去时那几个月我竟颇不习惯宫殿里的冷冷清清,许是头一遭下凡这么久,恍然间只觉着大梦了一场。我时不时地往观尘镜里看去,似是习惯使然地想要看看他平日里在做些什么。
某日夜里,他在屋顶上摆了一排酒瓶子,手上拿着一片看起来颇简陋的竹简。我看不仔细他的神色,大抵是同平日一般冷冷淡淡。他约莫在走神,有时望着酒瓶子发呆,却也不喝,只是手上一直似是没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竹简。
天上划过一道闪电。
我这才发现那里正下着雨。而他在雨里,似乎也毫无知觉。
电光一闪,我隐隐看到那竹简上似是写着“初二”。
我突然意识到,若是按人间的历法算,我死在三年前的同一日,而这是我的“祭日”……
我只觉得自己眼角抽了下,心里却没来由地觉得苦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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